第6章 兵道之策,攻心为上
“可是贤婿来了?”
这时,里面传来崇祯略带疲惫的声音。
周显深吸一口气,快速推门而入,“陛下,周皇后刚才来到城楼下,听闻陛下正在处置她的父兄,便落泪离去了。”
崇祯眼神一黯,但很快就被冷然替代,他冷漠的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一名面前跪着的一位老太监,沉声道:“你继续说,闯贼都提了什么条件?”
这老太监,便是前来投降的杜勋,竟然诡异的进了城,出现在崇祯面前!
“闯王……闯贼愿意全军撤退,只要求……”
杜勋吓得瑟瑟发抖,将李自成要转述的话,一五一十的复述出来。
崇祯全程一脸冷漠,听完后,转而看向周显:“贤婿,你怎么看?”
他其实并不反感诏安,那张献忠挖了老朱家的祖坟,该诏安他也得忍着。
只是。
李自成最微弱时都未曾归顺,如今兵强马壮,兵临城下,他居然说投降?
谁信啊?
“闯贼的条件也不算过分,即便不给他银两和王爵,也会封他一个国公。”
“贤婿怎会这般想?朕觉得这闯贼此招必有诈,今日给他百万粮饷,他日三军吃饱喝足时,便是我城破之时。”
“既然陛下早已看穿闯贼的计策,又何必在乎一个虚位,大可封他……”
周显说着,凑到崇祯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崇祯点点头,最后一拍板:“好,朕现在便草拟一道旨意。”
杜勋连忙表明忠心:“老奴万死也会将圣旨送到闯贼大营……”
周显却是嘿嘿笑着打断他:“杜公公,这就不劳烦你了,你留在城中即可。”
杜勋吓得脸色大变,急忙朝门外跑。
崇祯却是爽朗一笑,这杜勋一直备受他信任,之前领着一批粮草前往宣府犒劳军民,可闯贼一到,他便斩了宁死不降的宣府巡抚朱之冯,随后出城三十里跪迎闯军。
如此国贼,不杀难以服众。
……
……
凌晨。
闯贼大营埋锅造饭,一群士兵打算酒足饭饱之后,打算五更天便开始攻城,哪想却等来了骑着快马而来的太监王之心,以及崇祯的一封圣旨。
“诸位好汉,还不快跪下来,接旨获赏!”
王之心心里其实怕得要死,但面上却是一副笑脸。
李自成皱了皱眉头,他完全没想到,崇祯会真的答应封爵的事。
其他几位将领却是拍案而起,怒骂道:“你这阉狗,没听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吗?要宣就宣,不宣给老子滚,别打扰了了老子们喝酒的雅兴……”
王之心讪讪一笑,也不强求着他们跪下了,自顾自的打开圣旨宣读。
崇祯的圣旨是千遍一律,开头都是怪自己,恨不得把一切的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
而闯军的军纪也不算严明,其他士兵看到有热闹看,一个个端着碗靠过来,竖起耳朵听这份罪己之言。
有的不屑一笑,有的摇头叹息。
崇祯一番罪己诏后,又在圣旨中提到,他在金銮殿上已将满朝国贼全部诛杀,抄家来的金银珠宝不计其数,足以赈济天下百姓,以及免除五年赋税。
这些可比李自成要求的减免三年赋税还多了些,在场的人一听,不由暗暗点头,吃饭的动作都欢快了许多。
“……如今朝廷内贼已除,朕又听闻李将军愿意归顺,心中欢喜不已,你我群臣共治天下,天下万民即可安居乐业……”
“够了~!”
李自成听得一阵皱眉,尤其见到在场的士卒都有些动摇了,怎么也不可能让王之心继续读下去,连忙呵斥起来。
呲啦——
李自成怒气冲冲的走上前,一把躲过圣旨,将其撕成两半,随后丢进篝火中,对着众将士高呼起来:
“崇祯这昏君,他若有本事治理天下,咱们还造反作甚?说到底还是他昏庸无能,亲小人远贤臣,若让他继续当这个皇帝,天下会乱,百姓仍不得安生!”
“闯王说得没错,崇祯昏庸,天下皆知,天下若还让他做主,我等百姓必定活不成!什么狗屁封赏,等咱们打进城去,想要什么自个儿拿!”
“对,今日便破了京城,日后便是我等普通百姓的天下……”
打心理战,李自成跟这些将军们可都是个中老手了,根本不怕崇祯的三言两语,几句话下来,已经将将士们的情绪稳定下来。
于是乎,刚吃饱喝足的全军将士们,一个个嗷嗷直叫,推着火炮和器械,乌压压压向城门,声势壮观。
只是,李自成并没有预料中那般兴奋。
所谓兵道之策,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昨天三军气势高涨,故才派杜勋前去见崇祯,一是像崇祯示威,吓一吓这位将亡国的帝王,二是悄悄给城中百姓投去书信,散播他们归顺的信息,领守城军将松懈,他们有可乘之机。
可现在,他攻心不城反被崇祯将了一军,将诏安的消息传到了他军中,唯恐军心动摇,他只能下令攻城。
而京城自迁都顺天以来,两百年来一直深受外敌的侵扰,护城河都有几条,城墙更是建了几堵,远看如连绵不绝的山脉,李自成看着那雄伟的建筑,心中沉了又沉。
“唐通、王承允,你们立刻派人去填壕!”
“李来亨,你营负责掩护唐通二人。”
大军集结完毕,李自成恢复威严的神情,开口便是两道指令。
李来亨立刻沉声领命,但身为降将的唐通二人,却是苦哈着一张脸,填壕这可是填人命的苦差事。
咚——
咚咚——
咚咚咚——
战鼓响起,攻城战正式拉开!
彰义门上,周显将一个千里镜递给一位老兵,指着城外的一杆大帅旗,问道:“赵老蔫,咱们的红夷大炮可能达到那里?”
赵老蔫接过千里镜,仔细看着。
他是经验老道的炮手,曾因放过佛郎机子母铳炮,被火药熏瞎了一只眼,但还是京营中最老手的炮手。
“驸马爷,按这距离,打是打得到,只不过准头……”
赵老蔫观察了半天,终于放下千里镜,一阵点头又是摇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