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执着之人渴求复仇,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亡鬼秘剑」的魔力来源来自于吸魔石制成的「秘剑」，「亡鬼」与「秘剑」两位一体！剑刃不断！魔力不断！身体不死！”

嗓音才刚刚落下。

一道空洞从远处碎裂的石壁之中刺穿雨幕，一瞬便来到了洛琪希眼前！

嗤剌！！！

明亮的火星在后者眼前拉出一道灿烈的火光，将洛琪希的眼照亮。

艾伦甩手将「风刺」拨开，刀刃将眼前的烟尘也同时挥散。

【斗气：剩余，8%】

【体力：剩余，6%】

他甚至来不及看洛琪希一眼，身形再次消失在空气中，下一次再次闪出，已经将从碎石中再次脱身而出的「亡鬼秘剑」再次纠缠在一起。

剑与风在嘶吼。

爆鸣声震碎瀑布一般的雨幕。

只是两道残影不断冲撞在一起的肆虐冲击波便将火山底部所有的雨倒卷而上。

雨水不断冷却的地面，相隔不足半米的岩浆仍然将热量执拗地从地面散发而出。

一秒：

洛琪希立马释放火焰环绕援助艾伦。

——【斗气：剩余，8%】【体力：剩余，6%】

两秒：

艾伦接过火焰故技重施，三十七刀廿斩将「亡鬼秘剑」—依达兹烈德的身体砍的七零八落。

——【斗气：剩余，8%】【体力：剩余，6%】

三秒：

然而，丝丝缕缕的魔力丝线断裂的瞬间便继续连接，四分五裂的身体丝毫不影响依达兹烈德的手腕招式释放，甚至于在这功夫，它还能用秘剑卷着空中逸散的火流为自己补充魔力。

雨幕为何倒飞？

因为艾伦知晓这全都是对方的魔力来源，故意将斗气的威力逸散而出，将战局扫成一个没有魔力来源的‘空洞’。

——【斗气：剩余，8%】【体力：剩余，5.5%】

十秒：

洛琪希立马停下了手中的魔术，她往前迈出两步，却被猛然而起的风压退了两步。

洛琪希和艾伦的视线遥遥交汇在一起。

她明白这是来自于艾伦的‘警告’。

——【斗气：剩余，7%】【体力：剩余，5%】

二十秒：

整整十秒，洛琪希不停抬手，放下，抬手，放下。

却不敢再释放施放魔术，她双手捂着脸，手掌都在颤抖。

奥斯来到了她的身旁，不可置信地看着远处艾伦已经明显慢下来的身影。

艾伦阁下的斗气明显在快速消耗，刚才仍然能占据主动的搏杀姿态已经变成了处处掣肘的状态，凝结的风刃不断往两人所在的方向刺来，被艾伦执拗，不服输地一刀一刀砍碎。

每当这个时候「亡鬼秘剑」便会借着机会从雨幕穿过，瞬间将「秘剑」中的魔力补充完毕。

再次恢复精力。

而众人以为‘胜利的最后一块拼图’的「豪雷积雨云」，竟是变成了将众人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后

每一次，艾伦身上便多了一道伤口。

——【斗气：剩余，6%】【体力：剩余，4.5%】

三十秒：

奥斯喃喃自语：

“魔力不断.身体不死要么夺剑要么阻止「亡鬼秘剑」持续吸收魔力.”

洛琪希根本不搭理他的话，哆哆嗦嗦抓起一旁的幽魂水晶开始吸收魔力，企图以自身的魔力让空中密集的乌云散去。

但哪能如此简单？？

雨化作了河，仍然被剑风逼迫在众人的头顶。

高度却是越来越低。

——【斗气：剩余，5%】【体力：剩余，4%】

四十秒：

艾伦身上的伤口更多了。

他的动作更慢了，也更加吃力。

时不时便有「风刺」从两人身边射过，甚至有两次已经不足奥斯与洛琪希所在的位置五米。

前者死死盯着艾伦，“夺剑目前来看几乎不可能所以只能是阻止「亡鬼秘剑」持续吸收魔力.”

洛琪希则在大口喘着气，目光有些发愣，满眼疑惑与迷茫，眼神飘忽地好似在做梦一般。

理不清为何峰回路转之后又突然走到这一步绝路？？

仍然看着远处的战局。

——【斗气：剩余，4%】【体力：剩余，3.5%】

五十秒：

注视从不曾停止，从战斗开始之时。

艾伦总是借着攻击之间的空隙看向洛琪希。

而后者也一直看着艾伦。

无论最先察觉到如何破局的艾伦，还有在此之后几秒钟之后就根据场面判断出真正胜负手在哪里的洛琪希，又或者是隔了半分钟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到底进展到了哪一步的奥斯。

都已经看了出来。

击败「亡鬼秘剑」的关键其实在于让对方无法吸收魔力，只要无法吸收魔力，它就只是一只孱弱的鬼魂。

它没有躯体。

只要没有魔力，它的风系魔术和斗气全都是无萍之水。

届时，甚至不需要艾伦动手，只需要一次简简单单的火焰环绕就能将它烧成灰。

它终究不是第一次人魔大战时的长耳族剑神，此时只是一只因为魔力紊乱重新现世的亡魂而已。

「迷宫」就是如此，只要掌握了领主的所有信息，就有办法战胜对方。

——【斗气：剩余，3%】【体力：剩余，3%】

六十秒：

艾伦收回了目光。

他看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

这是漫长的一分钟。

漫长到他回忆的太多太多，也看得太久太久。

战胜「亡鬼秘剑」的方法就在眼前。

一：断剑——这种事目前已经确定来不及了，他没有那么多的斗气，倘若满状态一直耗下去还有机会。

直接排除。

二：让亡鬼秘剑无法吸收魔力。

在不断下沉的充满魔力的雨幕之中，这好像比第一种还难以办到。

但，以艾伦目前的能力面板，却可以完美做到。

只是代价有些昂贵。

昂贵到。

这就是‘最后一分钟’了。

烟尘浮现眼前：

【魔力：剩余，0%】【斗气：剩余，2%】【体力：剩余，2.5%】

字迹在艾伦眼中飘忽闪烁。

你看，这不就是完美的‘剑鞘’?

不过，没想到一分钟竟然这么快.

比自己想象中要快太多了.

不过没有时间了，现在自己的身体状态，是完美容纳「秘剑」的契机。

如何让依达兹烈德失去魔力来源？

很简单，将他手中的秘剑收纳于一具没有魔力和斗气的‘剑鞘’之中。

同时，以自己残余的斗气阻挡对方所有反扑，将对方的行为牢牢限制在自己身前。

直致对方吸无可吸，失去所有的魔力来源。

然后由洛琪希亲手完成补刀。

这是绝对没有任何差池的方案，需要完全的配合，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只有自己能做得到的方案。

砰！！！！！

艾伦一刀将亡鬼秘剑逼退，探身一把用右手攥住了对方握剑的骨腕，而另一只手挥起廿斩，将对方企图用另一只手挥斩的攻击全部阻挡。

哧啦哧啦的血线在他身遭迸射出伤口。

在刚才对战已经历了长达一分钟在内心的挣扎，不甘，怒骂，妥协，最终下定决心之后，艾伦只是侧眼投向了远处的洛琪希呆傻一般的脸。

瞳光流转，以遥不可及的视线触摸洛琪希的脸。

‘果然，仍然不甘。’

‘但已经做到了能努力的最大程度，这一周目，我已经留下了足够多的‘痕迹’。’

‘值得。’

‘如果‘艾伦’死了，菈菈不会诞生。「人神」就会放弃执着于洛琪希，希露菲，伊佐露缇，希尔那，塞妮丝她们。只要塞妮丝坠落之后没有立刻死亡，未来仍然是HE。’

‘只是可惜.’

‘真的很可惜’

洛琪希有些晦暗的幽蓝的眼瞳中，火星正绽放出绚烂的花。

‘洛琪希好像没认出我有些挫败啊.’

‘但，很好，这样就好，这样最好，。’

‘仍然值得。’

‘因为，我依旧赶上了。’

电光火石的一瞬，艾伦深深看了一眼洛琪希，身侧火星爆闪！他看着「亡鬼秘剑」跳动的鬼火眼瞳，一拽！以一个拉锯的姿态，摁着对方的对方手中的秘剑往自己肋侧掼来！

一个斜向下的角度，这样能多活一会儿，而且保证秘剑就在自己体内。

而「亡鬼秘剑」也意识到了他的意图，分离与他的动作拉锯。

就在这时

“艾伦！！！！！”

艾伦一愣，眼瞳瞪大，不可置信地偏移眼神看向身侧。

视野中，洛琪希猛地往自己的位置跑来，可却是因为腿软地一直在发抖，一个跟头摔在地上，仍然连滚带爬地往这边踉跄着。

十分急切，是完全没看见过的慌乱眼神，眼泪在她眼侧拉出一条晶莹的曲线。

幽蓝的瞳孔之中，是自己白发黑瞳的脸。

艾伦笑了。

什么嘛

竟然又跟原著不一样.

洛琪希.真是个麻瓜.

按照这个速度的话说不定一会儿还能说几句话

太值了。

太.

！！！！！

艾伦瞳孔骤然紧缩成针，竟是露出了气急败坏的表情，他的感流早已经收束在了身前几米的范围之内，完全没有意识到远处洛琪希后方不知何时，梅尔娜已经她的背后，正看着自己的位置由掌心释放出了一大从火焰。

竟然是「火焰环绕」！

火卷着风一瞬便从洛琪希的头顶‘跃’了过来。

「亡鬼秘剑」眼中鬼火跳闪，趁着艾伦这一瞬的分神，猛地将他踹翻在地，拧身一剑便斩向火焰。

秘剑幽绿色的刀刃在触及到火焰的一瞬，便将其吸收，扭曲，化作丝丝缕缕的火焰缠绕在剑身之中，往内吸入。

“来吸啊，畜生！！！”

铮！！！火焰消失！「火焰环绕」之中的奥斯骤然显现身形，在艾伦错愕的注视中，一把抓住了秘剑剑身，稍微一个倾斜便将这短剑刺入了自己塔一般的身躯之中。

「亡鬼秘剑」眼神鬼火跳动！以骨刀就要释放「风刺」将奥斯的头砍掉，却被翻身而起的艾伦抬头一刀拦在了空中。

砰！砰！砰！砰！

艾伦咬牙极力阻拦剑风，却因为根本判断不出奥斯的施力意图，在拦截风剑的同时，剑气不免波及到了奥斯身上。

而鬼物全身剧烈的挣扎，窜流撕裂的风不断在它身遭拉出鸣啸流刃，将奥斯的身体洞穿出一个个血洞，可后者只是不要命地讲自己全身的斗气倾泻在手上，紧紧握住秘剑剑身。

保持剑身不疼脱离自己的身体。

而未曾完全熄灭的火焰与剑身已将他的身体内脏搅了个稀巴烂。

他嘴里不断吐出一块块烧成焦炭的内脏，竟是咧嘴在无声地笑。

就这么看着艾伦。

直到周遭的风完全熄灭。

一秒。

两秒。

十秒。

剑刃的嘶鸣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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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鬼秘剑不再挣扎。

同样的，它也不再注视奥斯，眼中的鬼火随着吸魔石无法有效得到魔力来源，几乎缩小到了拇指大小，偏头瞅着已经走到了自己身侧的艾伦。

艾伦随手从地面接过一丛还未熄灭的火焰。

一刀，便将他手中衔接秘剑的骨爪末端的幽魂体齐整的削了下来。

而洛琪希也来到了艾伦身旁，两人视线同时从极为凄惨的奥斯身上挪开。

一个对视。

火焰从两人身遭蒸腾了起来，蔓延，烧在了「亡鬼秘剑」的身体上。

只一荡，便将赤红的幽魂体完全烧净。

骨爪骨脚和颅骨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在「亡鬼秘剑」死亡的一瞬间，某种连锁反应以「炼狱火山」为中心如同水波一样荡漾开来，逐渐弥漫整个「主岛」，不断扩散，直至整座「群岛」迷宫群。

「嵌合式」迷宫恢复如常。

而也正是这领主所在的「炼狱火山」所在的迷宫最底层，紊乱的魔力骤然收束，火山头顶上的乌云被正午的阳光炽烤，挤压，丝丝缕缕的阳光从火山口上方逸散而出。

波动的魔力同样影响了「豪雷积雨云」，挂在火山口下方不远处的云层都淡了几分，瓢泼的雨幕化作了雨帘。

炽热的阳光透过「豪雷积雨云」，将仍然坠落的雨帘踱上了一层黄色的外衣。

竟是在火山之中下起了光彩流曳的雨。

奥斯躺在地面之上，腹中仍然插着秘剑，但是往常散发出幽绿色光芒的剑身已经十分暗淡。

恰如奥斯的生命之火。

“咳咳.”

奥斯只是扫了一眼身侧面无表情的艾伦，想要说些什么。

但显然已经没了力气。

最终，只是看着天空。

嘴角微微抬起，嘴唇嗫嚅着，发出无声的‘炽热呐喊’。

“.兄弟们.久等了.”

“.是.亲手”

“.复仇”

光雨之下，眼神已经晦暗。

而艾伦确实没有看奥斯的脸，只是瞅着对方摊开的手掌。

本该被细心保存，带给兄弟们家人的身份铭牌，早已经变作了一坨铁疙瘩。

就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光雨冲刷。

闪耀着辉光。

这是「炽热之心」的归属。

远处梅尔娜看了看沐浴在光雨中的艾伦，和安然无恙的洛琪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赶上了’

‘神呐.我赶上了’

而在更远处的山腰。

有人发出悲鸣，只见克莱姆已经刨开了那做了标记的熔洞外的碎石堆。

“勒夫！！！勒夫！！！”

艾伦怔了怔，扭身便想往山腰跳去，却是突然转头看向洛琪希。

后者刚才哭得乱七八糟的小脸已经被雨水冲刷了个干净，正隔着雨幕望着克莱姆发出悲鸣的位置。

眉头抬起，好似有些诧异。

“.是勒夫他们么？”

艾伦皱了皱眉头，曾经勒夫所说的话隐约在脑海中一掠而过，他甩了甩头将思绪赶走，看着洛琪希开口问道。

“你还会治.”却是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洛琪希抬脸瞧着他。

预知梦中的画面在艾伦眼中一闪而过，他垂下眼帘看了眼笑着死去的奥斯尸体，却是蹲下了身，揽住洛琪希的腰。

“我们上去。”

“.好.好！”

——

只一分钟的功夫，艾伦就带着洛琪希爬上了山腰。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见溶洞中的画面时，艾伦仍然觉得一阵恍惚。

熔洞无雨，散落着赤红的幽魂魔石，将洞穴照亮。

迎面映入他眼帘的，便是勒夫急速‘融化’的身体。

勒夫没有死。

但他正在死亡之中。

艾伦与「亡鬼秘剑」交战到现在，极为惨烈极其凶险，但终究也不过是三、四分钟而已。

勒夫的尸魂化却已经来到了第三阶段。

他早就疯了。

从妻子赛里斯为保护自己与克莱姆不停吸收幽魂魔石中的魔力来维持结界术，眼睁睁看着她从第一阶段的尸魂化过渡到了第二阶段，最终，第三阶段，她在勒夫面前血肉一块块掉落。

仍然告诉他，“好好活下去，勒夫。”

从那时起，他就‘疯了’。

复仇只是个说辞，因为不这么说无法说服别人同自己返回「主岛」，而第二次返回纠集人手之时，唯一一个用这个理由说服的人，还是麻花辫的‘蓝发少女’。

他只是想再看一眼赛里斯。

即便

自己的妻子，已是只尸魂。

这熔洞，便是他此行的‘终点’。

视线中，赤红人形幽魂面容扭曲，却仍然能看出生前三四分模样，正在啃在勒夫的脖子那处疤痕之上。

勒夫的血肉在克莱姆的嘶吼声中不断脱落，他已经有一半身体透明化，与身前的幽魂重合在了一起。

正看着克莱姆，神情颇有些无奈。

“喂克莱姆.这次就别给我拉开了.”

他听到了脚步声，看向停步在洞口的艾伦。

脸部的血肉哗啦啦掉落，勒夫看了一眼洛琪希，又看了一眼艾伦。

愣了愣，只一个呼吸之后，随后却是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烈的笑容。

他说。

“我回家了。”

“艾伦先生。”

“艾伦.先生”

“.谢谢你.”

哗啦一声，勒夫全身血肉跌落在地，两只面容扭曲的尸魂赤红互相吞噬，糅合，躯体扭曲，缠在了一起。

他们，合二为一。

克莱姆面色崩溃，难以自抑，手中的神击术仍然遵循克莱姆遗志绽放光辉。

光芒映入艾伦的眼底。

他仍有些恍惚。

这短短一分钟之内，自己的预知梦以一种迅猛的方式展现了它的准确性。

梦中所见，奥斯与勒夫的模样，便是他们的结局。

按理说这么强的金手指，该让艾伦高兴，可艾伦的情绪却复杂难明。

总是纠结不定之人并非怯懦，他不怕自己死亡，却害怕自己死了也无法讨伐「亡鬼秘剑」，这样一来大家的身份铭牌便无人送回家中。

而颠沛之人只想返回‘家乡’，然而那家中却早已没有回去的缘由，所以他只能作一只孤魂野鬼，悠悠荡荡再次回到了他变成‘鬼’的这一处熔洞之中。

于是。

执着之人渴求复仇。

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竟然是这样.

正如此想着。

体温，顺着手爬了上来，那么温暖。

已经时隔七百一二十天未曾触及。

艾伦转头看向身侧。

此时洛琪希脸上的泪水已经在雨水冲刷之后被洗净，可刚才记忆中那串流淌在空气中的眼泪

即便在思绪之中，仍然灼烧着艾伦的心。

雨小了。

熔洞之外的岩浆再次浮现于火山底部。

摇晃着炽热的光与热。

但依旧显得遥远。

有人却很近。

就在眼前。

——洛琪希。

她切实存在着，在身旁，在臂弯可以勾到的距离，伸手便可以触摸到她的体温。

不，已经触摸到了。

她。

真实存在着。

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艾伦，并非流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