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婆媳之争暗潮汹涌
雪娘进了瑞娘的屋,良子和大家打过招呼后没有跟进去。一是他不好意思进人家的内屋,二是他知道雪娘不喜欢他跟在她的身边,他很知趣,不愿当个臭苍蝇粘着她。
泽生和小茹要去铺子里了,和良子打过招呼,他们俩就相伴着出门了。只有洛生搬把椅子让良子坐,在旁陪着他。
洛生向来不善言谈,与良子也不熟,不知该些说什么,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孩子的事,然后就没什么话说了。
良子这么干坐着很尴尬,虽然他和洛生互为连襟同为蒋家的女婿有三个多月了,但两人还从未坐在一块说过话。
“姐夫,我……我去泽生的铺子里坐坐。”良子起了身,他与泽生要相熟一些,能说得上几句话,所以想去泽生那儿坐坐。
洛生知道他与泽生相熟,也不客气留他,送他出了院门。
良子来到泽生的铺子里,饶有兴趣地看着货架上新进的货,扫了一圈后,他的目光停在了一款珠花上。
作为农家人,一般未出嫁的姑娘和出嫁不多久的新妇会花些钱买头花戴,生过孩子后的妇人就再也不戴头花了,大都是插根木簪子,就是为了不让头散下来,没啥讲究。
而这种珠花,普通的农家女子以前是没戴过的,自从小茹让泽生进来了这种珠花后,富足一些人家女子才会买着戴。
当然,小茹看着眼热,自己也戴了一个,虽然她此时是挺着大肚子的孕妇的模样,她也还是爱美的。
以前的头花都是绢布做的,而这种珠花是由铜和松石制成的。每一棵松石都磨成珠状,闪闪亮,看上去特别招眼。虽然这些远不如小茹在前世戴的那些水晶饰品好看,但这些看起来古韵十足,在这里算是高档的头饰了。
珠花好看,但价钱也够贵,是普通绢花的六倍价钱,小茹也只进几款而已,怕卖不出去,没想到还真有些人家为了好看舍得花钱,现在只剩两个摆在那儿。
小茹见良子盯着看这个,就知道他想买去送给雪娘。
“良子,想买这个送给雪娘?看来你还挺知道心疼人的。”小茹笑道。
良子羞红了脸,极小声地问:“嗯,她的都是绢花,可没这个好看。那个浅绿色的多少钱?”
小茹往便宜里说,熟人嘛,她不好意思多挣人家的钱,“四十文,这种珠花是贵了一些,你要是没带够钱,下次来了再给也行。”
“够,我带够了钱。”良子为雪娘花钱不嫌贵,直接从袖兜里掏出钱袋子,里面一共也就只有四十五文,他一下掏出四十文钱买了珠花。
泽生在旁看了心里挺不是滋味,昨日去了良子家一趟,见他们家气氛异常,而郑老爹和良子他娘在嘟囔着说着什么,泽生像是明白了点什么。而良子不但不生雪娘的气,心里还时刻惦记着她,见到珠花好看就想着给她买,他当真是想对雪娘好啊。
泽生挺佩服他的,娶了个娘子碰不得,还得日日哄着她,巴结着她。他是想想都为良子叫屈呀。
小茹不明就里,随口问道:“听大嫂说,你爹娘常打雪娘?”
良子面红耳赤,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嘴里嗫嚅了一会儿,惭愧道:“都怪我没用,没能护好雪娘。”
泽生朝小茹直使眼色,示意她赶紧打住这个话茬,小茹得了示意,也就没有说下去,尽管她心中一阵好奇。等良子走了再问泽生吧。
泽生和良子坐下来聊着以前在学堂里的事,良子只读过一年书,远没有泽生读的年数多,但就在那一年里,良子经常受同窗欺负,几乎每次都是泽生为他说话,为他解围,所以两人有了些交情。
他们聊完学堂里的事又感叹年月过得真快,如今两人都成亲了。
“还是你过得好,就快有孩子了,铺子买卖也做得好。”良子十分羡慕地说,想到自己的窘况,他脸上又蒙了一层灰暗。
泽生拍了拍良子的肩头,安慰道:“放心,迟早你也会孩子有的。”
良子淡淡笑着回应,心里忖道,但愿吧,只是这条路走起来真的很艰难。
*
瑞娘抱着孩子吸着j□j,虽然还是没有奶出来,听人家说多让孩子吸一吸,奶会早点下来。所以她是待孩子一醒,就让孩子吸一会儿。
雪娘见孩子正常得很,放心了不少,道:“姐,等牛蛋长大了,你可不要跟他说,是我把他撞出来的。”
“那要看你日子过得咋样,要是过得好,我自然不说。若还是过得这么糊涂,我忧心,肯定会在牛蛋面前唠叨的。你昨晚……有没有……?”瑞娘朝她直眨眼。
雪娘当然知道她姐问的是什么,她拧眉道:“瞧你说的,你当我是青楼女子么,哪能做出那种事来。只不过……我怕又被公婆现我打地铺睡,就……上床睡了。”
“都睡床上去了,也没那个?”瑞娘惊道。
雪娘直摇头,“我们之间隔得远着呢,良子也不敢碰动我。”
“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他不敢碰你,是怕你生气。你若是给他好脸子,跟他说话,对他笑,他会不敢碰你?”
“反正我都睡到床上去了,公婆也不能怪我什么了,他们也没理由再打我。良子不碰我,岂不是正中了我的意,我巴不得呢,干嘛还要笑脸相迎?”雪娘噘着嘴说,“而且以我早上对公婆脸色的观察,他们肯定以为昨晚我和良子同房了,笑得那个开心呢,否则能让我出门来看你?”
“你这不是要折磨死良子么?这种事能瞒得了多久?要是戳穿了,你又得挨打,何苦呢?你得好好哄着良子,顺着他,他对你好,公婆自然对你好。昨日你婆婆还跟我说,郑家的家底全是留给你和良子的,他两个哥哥都是不能再分的。你守着这么好的人家,好吃好喝的,瞧你,现在身上穿的都比姐的好,你有啥不满意的?”
“我不在乎吃穿!”雪娘倔犟地回道。
瑞娘训道:“那你在乎什么?在乎相公好不好?那良子也比表哥强呀!”
“……”雪娘没接话,心里暗道,她可没觉得良子比表哥强,一个瘸子与一个花花肠子的正常人相比,哪里比得出什么。不过,她也不再想表哥的事了,她知道表哥早把她抛到脑后去了。
只是每当她出门,见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瞧她,她就觉得他们是在笑话她嫁给了个瘸子。她心里委屈,哪里再能对良子好,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别人为什么用异样的眼光瞧她,她根本就没琢磨明白。
这会儿张氏进屋来了,她要给他牛蛋喂米糊糊了。雪娘和瑞娘没再说刚才的那个话茬了。
瑞娘把牛蛋抱在怀里,张氏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往牛蛋的嘴里喂。每喂一勺,牛蛋的嘴角都要溢出很多,可能是米糊太稀,而孩子又太小,不会张嘴。
张氏是特意将米糊糊煮得很稀的,怕稠了不好消化,毕竟孩子是没有足月的。当张氏用勺子把牛蛋嘴角的米糊往他嘴里刮时,瑞娘不乐意了,“娘,嘴角的就不要再往他嘴里刮了,不干净。”
张氏以前带孩子可没这么讲究过,再说,她平时见瑞娘也多没干净多讲究。但是瑞娘这么说了也是心疼孩子,张氏便没作声,拿干净巾子给牛蛋擦嘴。每喂一勺,都要擦一下。
再喂几勺时,张氏就用勺子稍稍往牛蛋嘴里喂深一些,这样就不容易溢出来。可能是喂深了,牛蛋恶心了一下。
瑞娘皱起眉头,“你这样喂太深了,牛蛋都差点吐了,我来喂吧!”
张氏心里沉了一下,没吭声,是自己做错了事,让牛蛋恶心了,她也没有话回,只好把碗递给瑞娘,自己将牛蛋抱在怀里。
她才一抱,瑞娘又蹙眉说道:“你得好好托着他的脑袋,他脑袋还没长稳呢。”
“我懂,我是托着的,刚刚只是才接过来,还没摆好姿势。”张氏忍不住了,回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牛蛋是因为听她们说话不乐意,还是因为换了人抱他,他就不高兴了。他敞开嗓门哭了起来,嘴里还有一口米糊也吐了出来。
这下她们俩手忙脚乱了,雪娘赶紧把碗接走,让她们婆媳俩一人哄孩子,一个擦孩子的嘴。孩子的襁褓也湿了一小片,又得换干净的,重新包起来。
瑞娘以前对婆婆可不敢这么说话,可她觉得自己都生男娃了,婆婆怎么的也该细心照顾牛蛋才是,可在她眼里,觉得婆婆一点儿也不够细心。
张氏心里也有了气,要说她一早上做好一家人的饭,因为瑞娘在坐月子,洛生和瑞娘都是在她的锅里吃饭的。
做完早饭后,她又洗屎布、尿布,还洗了瑞娘和洛生的许多衣裳,回来后又炖鲫鱼给瑞娘吃。忙完这些,她觉得尿布准备的不够多,就把一些破衣裳又剪成尿布,洗好晾上了。
接着她就煮米糊来喂牛蛋,她虽然一直忙着,但她可是高兴地忙着,为孙子忙活,她乐意。
可是一到了瑞娘面前,好像她是啥也没做好似的。
两人都绷着脸没说话,低头将孩子收拾妥当了,瑞娘就接过雪娘手里的碗,“二妹,你抱着孩子,我来喂。娘,你去歇会儿吧。”
虽然她说的是叫婆婆去歇息会儿,但那脸色明显就是不高兴。
张氏还是头一回受儿媳妇这么挤兑,心里很不舒服,也就扭头出去了。
张氏出去后,瑞娘就对雪娘说:“你还嫌你公婆不好,昨日她你婆婆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说只要你好好跟良子过日子,她肯定会对你好的。你倒好,生在福中不知福,还羡慕我找了个好人家,你可不知道我婆婆平时多偏心,啥事都向着茹娘。这回我生了牛蛋,她才喜得不像样子。可对牛蛋还是不用心,你瞧她刚才喂的!”
“没有吧,我瞧着你婆婆满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可能她以前就是那么带孩子的,哪里是不用心,你可别瞎想了。”雪娘只觉得瑞娘刚才说话语气不太好,哪怕她婆婆没做好,但好歹也是婆婆呀,说话总该带着敬意才好。
瑞娘似乎心里还有气,“那是,对牛蛋是真心疼,就是不肯更细心一点。对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早上我让她给我换个大一点的枕头,我这个枕头太小靠着坐很不舒服,腰一直酸疼,她到现在也没给我换。”
“可能是忙忘了吧,刚才我进院子,见她一直在忙活着呢。姐,你啥时候这么小心眼了?
瑞娘撇嘴道:“哪里是我小心眼了,若她真的对我上心,能将这件事忘了?好了,不说我婆婆了,说说你吧,你可得记住我说的话,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你瞧不上良子,可是他对你好,还有他家那些家当也好,你可别再犯傻了。”
“哎呀,我知道了,你咋这么啰嗦,我不是已经睡到床上去了么,我公婆得知我睡到床上去了,早上还给我煎了两鸡蛋吃呢,我知道怎么做,早上我听一邻居说表哥要订亲了,因为邻居家的女儿也嫁到表哥那个村了,所以知道得比较清楚。听说表哥要娶周家村的一位姑娘,以前与瞎混的那个浪蹄子被他蹬了。我才不要再惦记他呢。”
瑞娘见雪娘不再惦记表哥了,也就放心了,至于同房后,那就慢慢来吧。
见时辰不早了,雪娘就要回去了。雪娘出门时,见张氏正在拆洗着瑞娘要的大枕头,因为好久没用过,有些霉的味道,张氏就想着洗一洗,晒干了再拿给瑞娘用。
张氏见雪娘出来了,就送雪娘出院门,说:“良子在泽生铺子里玩呢,你们中午就留在我们家吃饭吧。”
雪娘忙客气道:“方家婆婆,你也挺忙的,别管我们了。我来时就跟公婆说过,午时之前会回家的,他们会等我们回家吃饭的。”
雪娘来到泽生的铺子外,也不进来找良子,只是朝里边瞟了一眼,就顾自向前走了。良子见了她,赶紧追了上来,但也不敢跟她并排着走,而是跟在后面。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一路走着。雪娘之所以不想与他靠得太近,就是嫌他一瘸一瘸的,若被路上来往的人瞧见了,猜出他们是两口子,她就觉得特别丢脸。
“雪娘!”良子在后面叫了她一声。
雪娘头也不回,“干嘛?”
“我刚才在泽生铺子里看到一个好看的珠花就买来了,你瞧瞧看,喜不喜欢?”
雪娘一听说珠花,便止住了脚步。今早来她就见小茹头上戴着珠花,可好看了,心里还正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买一个呢。
她回过头来,良子就将珠花交到她的手里,她拿在手里细瞧了一番,觉得真的不赖,估计价钱不便宜,“这个多少钱?”
“不贵,你不要管价钱,只要喜欢就行。”良子微微笑着瞧雪娘,他见雪娘高兴,他心里就特舒坦。
雪娘连忙将珠花戴在了鬓边,像小茹那样戴着,“好看么?”
良子直点头,“好看!”
雪娘又朝前大步走,步子欢着呢,但她仍然不等良子,良子和刚才一样,在后面跟着。
*
中午时分,泽生回家做饭吃,因为小茹身子不便,这几个月来都是他做饭。他一回来,就听见牛蛋在屋里哭。
“娘,牛蛋怎么哭了?”泽生见他娘蹲在井边洗菜,听到牛蛋哭也没进屋里瞧,他觉得很是奇怪。
张氏脸色不太好,小声地说:“刚才牛蛋拉了,我就倒温乎的水去给他洗屁股,他不知怎么就哭了。孩子好哭是稀松平常的事,可你大嫂硬说是水太烫了,把孩子烫哭了。我说我用手摸过了,一点儿也不烫,你大嫂又说是因为我皮糙,感觉不出来水烫。我多大岁数了,皮能不糙么,可她那手也好不到哪儿去呀,干嘛这么挤兑我,我是婆婆,不是该受气的媳妇。”
张氏越说越来气,但也只敢捏着嗓子小声地说,还是不想让瑞娘听到的。
泽生也压低嗓音说道:“娘,瞧你说的,大嫂刚生牛蛋,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我没跟她计较,就是不爱听她那话。以前她可没跟我这样说话,这一生孩子,脾气就大了不少。”
这时瑞娘在屋里喊道:“娘,你快倒些水来给牛蛋喝吧,他一直哭不停,可能是渴了。”
张氏赶紧放下手里的菜,进屋倒水去了,虽然她心里在想,刚才已经喂了牛蛋好几勺水,他哪那么快就渴了。但瑞娘说是渴了,那就是渴了吧,否则又要争了起来。
泽生见她们婆媳两人突然伤了和气,甚是纳闷。平时再怎么也没见她们这么互相摆脸子呀,生了孩子本来是件高兴的事,怎么闹到不和睦了呢?
泽生做好了饭,匆匆吃了两碗,就把小茹饭菜装进一个大海碗里,然后再拿一个稍小一点的碗扣上,送到铺子里来给小茹吃。
“你怎么又给我盛这么多?我最近都不敢多吃的。”小茹见这一海碗,郁闷地倒出一半到那个小碗里。
“你别担心,周郎中说有九成是双胎,应该就错不了了。每胎个头都不大,不会很难生的。”泽生安慰道,“总得吃饱才是,孩子也是要吃的。”
小茹摇了摇头,“不是不想吃,是吃不太下,这两日胃里难受得很,像是有一股火在胃里和各腑脏里燎一般。不过大嫂说她怀六七个月也这样,应该没啥事,就是难挨。”
泽生见小茹身子不舒服,心里也很着急,“就盼着这两个月赶紧过去吧,孩子顺利地生下来,你就能解脱了。这几个月怀胎,你真是太辛苦了!”
“唉,当娘的哪有不辛苦的,若是没这么早怀上孩子就好了。”小茹吃着饭,想到以前轻松的二人世界,还是很怀念的。
“怀都怀上了,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你可别说这样的话,让孩子听见了,他们可不高兴呢。”
小茹笑着瞥他一眼,“矫情,他们能听得见才怪呢,你当你的孩子长了顺风耳呀!”
泽生嘿嘿笑着,在他眼里,他的孩子在娘胎里就会很懂事的。
这一日转眼就过,到了傍晚,他们将铺子打烊回家。到了家门口,他们听见瑞娘在屋里大哭了起来,还伴着牛蛋的哭声。
若是只听到孩子哭,他们不会觉得有什么。小孩子爱哭闹,正常得很,可是……大嫂怎么哭了起来?
泽生和小茹听了都吓得跑进她屋里,怕是出了什么事。只见瑞娘抱着牛蛋直哭,而牛蛋更是泪流满面,哭得哇哇的,嘴周边、胸前全是呕吐物,地上更是污秽一片。
张氏铲了好些灶灰洒在呕吐物上,用笤帚扫着,脸色也极不好看。
“怎么了,牛蛋吐了?”泽生问道。
张氏愠着脸道:“全吐了,这一顿的吐出来了,连上一顿的也都全吐出来了。”她又转向瑞娘,“你别哭了,快把孩子身上收拾一下吧。我说是你不该急着把j□j放进牛蛋的嘴里,你还不信。他才刚吃过米糊,你这一放,他没吸到奶,就拼命用力吸,把风吸进肚子里了,这一下就将胃里的东西全呕出来了。”
瑞娘哭着呛道:“不是你说一有空就让孩子吸吸么?再说了,前几次也是这么吸的,也没啥事。我瞧着是米糊糊不干净,孩子吃了不舒服,才呕出来的!”
张氏放下笤帚,憋红着脸,生气道:“米糊糊哪里不干净了,磨好的米粉放进锅里煮,煮熟了我就盛了过来,又怎么不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