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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这里面有戏

鸡鸣三遍,东山顶上泛起红光,太阳还没有露头,花喜鹊安排人准备好两条带肋骨的离娘肉、两根大葱和一把粉条,钦点了乔万福、邹杰、王奎队长、牤子、四姑娘和她本人加上大倔子凑成七个人的单数坐上了马车,二赖子一伙敲锣打鼓吹喇叭的社员和一群孩子紧随其后。

大倔子使劲地甩响了红缨长鞭,迎亲的队伍从幸福社出发。二赖子卖力气吹起了小喇叭,锣鼓也跟着敲打起来。

留守在社里的人,已经准备好鞭炮,年轻的姑娘小伙兜里都揣一把五谷杂粮。

迎亲的马车来到了秦小玉家大门口,花喜鹊推搡着新郎乔万福走在前头。

新娘家的房门故意紧闭着,里面的人喊着要红包,花喜鹊让乔万福从门缝里塞进两个装着两毛钱的红包,房门打开,花喜鹊领着新郎和迎亲人进门。

新娘秦小玉坐在炕上的新被褥上,被褥下放着一把斧头。有人已经煮好了一碗面条荷包蛋,在大伙嘻嘻哈哈逗笑中,新郎和新娘同吃一碗面,各自抓了福钱,接着迎亲人开始翻找新娘的鞋子……

省掉了其他环节,在大伙的怂恿下,新郎把新娘背上了马车。新郎新娘坐在马车的正中间,牤子和四姑娘坐在新郎新娘的左右,秦小玉的儿子和女儿并排坐在了押车的位置。

锣鼓敲起,喇叭吹响,迎亲的队伍迎着朝阳,随着一声响鞭,走向幸福社婚礼礼堂。

一群孩子先前跟在迎亲队伍里,快到生产队部的时候,开始飞奔报信,更不想错过燃放鞭炮的场面。

“来了,来了……”

小孩子们欢呼雀跃。鞭炮点燃了,噼里啪啦……孩子们围在周围,捂着耳朵。鞭炮刚刚响过,他们就飞身过去争抢着捡拾那些落地没响的鞭炮。

这时,花喜鹊赶紧上前,给了押车的两个孩子每人一个红包,新郎拉着蒙着盖头的新娘下了马车,牤子和四姑娘作为伴郎和伴娘护在左右。

在往礼堂行走的短短的一段路上,男男女女年轻社员分站两侧,呼喊着,哪还有心思管新郎新娘,把牤子和四姑娘围挡在一起,手里的五谷杂粮几乎都砸在了她俩的头上。

这待遇,不是新郎新娘,胜似新郎新娘,牤子无辜受罪,四姑娘乐得有这一劫。

新郎新娘被前呼后拥走向礼堂的中央,婚礼仪式开始。邹杰亲自为两位新人证婚,王奎队长组织一对新人拜堂,一阵掌声过后,新郎新娘又坐上大马车,被送入洞房。

婚礼仪式过后,幸福社里姜大拿带领几名厨房经验丰富的妇女筹备午饭,其他社员并没有耽误劳动。牤子带领一伙年轻人去挖掘当年被扔进池塘里的两个地主家的铁狮子,王奎队长带领一伙人继续修渠,清理河道。

今天的生产队集体劳动并非干劲十足,其实是磨洋工,社员们一边干活一边嘻嘻哈哈议论着乔万福和秦小玉今晚如何洞房花烛,心里更惦记着中午那顿肥猪盛宴。有这样的好事,估计没几人吃早饭的,人人饥肠辘辘,早勾起了肚里的馋虫。

牤子一伙,四姑娘是挖掘铁狮子的向导。这件事王奎队长早想安排,因为春耕会战一直耽搁到现在。

当年废弃的池塘在幸福屯的东头,挨着河边,这个不大的池塘,曾是早些年渍麻、沤粪的地方,因为距离屯子房舍不远,常常是臭气熏天,而且不慎淹死过一个孩子,所以早被填土掩埋了,渍麻、沤粪改在了后山小河沟旁。

四姑娘声称当年在池塘里玩耍碰到过铁狮子,如今时过境迁,不好找参照物,她也难以判断位置。

反正找不到就接着找,能跟牤子哥在一起时间越长越好。四姑娘凭印象划定了很大一块区域,大伙无奈地挖了起来。

因为早上做伴郎伴娘的事,大伙一边挖掘寻找,一边开着他俩的玩笑。

牤子难为情,四姑娘反倒是无所谓,表面上追打着口无遮拦的,心里却希望玩笑开得越大越好。

挖了一溜十三遭,坑挖的不小,铁狮子没有找到,年轻人在一起,出点力没觉得累,心情却十分的好,只是肠胃在不停地闹。

总算熬到了中午。不用通知,全屯的老老少少早就自备碗筷,纷纷来到社里。没来的只有小梅的爷爷高老头和屯里病卧在床的几位老人。

姜大拿不愧是大拿。这个季节除了新长出的韭菜和可供蘸酱的小葱、小白菜、菠菜以外没有可供食用的青菜。家家户户储备的酸菜、大白菜、萝卜早就吃光了,剩下的无非是削完土豆栽子的土豆和粉条,晒干的蘑菇,少许木耳之类。

在东北,杀猪菜没有酸菜是最大的遗憾。即便这样,姜大拿还是不辱使命,做出了被社员群众啧啧称赞的一道道硬菜。

血肠,白肉,拆骨肉,红焖肘子,血豆腐,溜肉段,溜肥肠、五花肉炖山菜,排骨炖土豆,四喜丸子,干豆腐卷签子,猪头肉,溜里脊,炸腰花,酱猪心,炖大豆腐,山野菜大骨头烩下水……主食是大锅高粱米焖饭管够。

生产队部的大炕和地上从头到尾各一排木排桌凳,这些桌凳是去年“大锅饭”时留下的家底。

座位不分男女老少,有个别卧病在床到不了场的,王奎队长吩咐姜大拿给他们留出来,饭后捎回家去,剩下饭菜上桌,只待一声令下。

午宴尚未开始,乔万福和秦小玉赶来了,手里提着小腰筐,里面装着葵花籽、花生和糖果。

糖果先给孩子,每人分上一个,剩下的花生和葵花籽任由大伙把小腰筐抢去,你抓一把他抓一把,狼多肉少,小腰筐遭到了折磨和蹂躏。

王奎队长亲自到生产大队接来了大队领导,待大伙坐定,王奎队长打个圆场,准备让大队刘支书讲几句话,只是桌上的小孩子们已经等不及了,被大人扳着手弄哭好几个。

刘支书站起身兴奋地说:“幸福屯生产队的父老乡亲们,祝贺你们,你们辛苦了!今天是你们的大喜日子,首先我恭祝一对新人梅开二度,白头到老,其次,大伙再接再厉,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最后,祝大伙吃好喝好,开始吧,孩子们都等急了。”

此处本来应该有掌声,可是只有邹杰、王奎队长、大队领导和牤子一小撮人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剩下的是盆碗筷的撞击声和吞咽声。

要多快有多快,几乎是顷刻之间,长桌上无论是盆里的,还是盘里的,碗里的,通通被扫荡一空,一大锅烩菜汤也被舀得干干净净。就连骨头也被砸碎吸干了骨髓。

礼堂里所能听到的是此起彼伏的打嗝声。所能看到的是大人孩子意犹未尽的眼神。

最文明的当数大队干部、邹杰和王奎队长那一桌,饭菜还剩了不少,几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有滋有味地正吃着饭食。

这时候,可怜的一群孩子已经围在了他们的周围,看着桌上的美味,谁也不愿离去。

没办法,干部们只能草草地吃罢,把剩菜剩饭留给这群只要有人发话就会上来哄抢的孩子。

一桩美事一顿美食结束了,幸福屯又回到了平时的劳动和生活。

功夫不负有心人,牤子和四姑娘一伙年轻社员第二天终于在废弃的池塘找到了两个铁狮子,重量估计有四百斤。

生产队春耕用碎了十几个犁铧,加上原来积攒的和社员家庭交上来的废钢铁总计不到千斤,距离五千斤的上交任务还差五分之四。

上交废钢铁任务是公社下达必须完成的硬指标。怎么办?牤子虽然只是生产队里打头的,但王奎队长把他当成左膀右臂使用,这事不用队长说,他也要主动想办法。

大队刘支书说山外有日本鬼子当年修的碉堡和地下工事是钢筋混凝土的,但只是听说,有没有?在什么位置?让不让拆?是不是已经被人拆了?这些都是未知数。

为了抢在前头,争取主动,昨晚牤子和王奎队长商量,准备先出去考察一下。可是,山外的情况牤子知之甚少,心里没谱。

小梅的爷爷高老头是老抗联,在山外和日伪军周旋打过仗,应该清楚山外哪里有碉堡,哪里有地下工事,有没有钢材,可不可拆,能不能拆。

高老头脾气有些古怪,平时守着果园和人参园子很少与屯里人打交道,要想去找他问询这些事,牤子自己没有把握。

上次小钢炮李刚被大队民兵带走,求高老头出面,是牤子骑马带小梅去求的他,为了稳妥起见,最好还是小梅出马。

今天是五月三十一日,正好是星期天,小梅或许在家。

即使没有这件事,牤子也巴不得见到小梅。有了这个由头,牤子倒好意思去找她了。

清晨,牤子从生产队社回来,走到小梅家门口,他看到小梅家烟囱已升起炊烟,而且房门开着,他想到小梅今天肯定要洗洗涮涮,不如帮忙挑几担水,顺便求她帮忙,只是不好意思小梅妈妈再留他吃早饭。

牤子正犹豫,他家的大黄狗已经从家里跑出来迎接,一边跑一边撒欢地叫着和他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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