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不在
林箐叹了口气，起身看向外面，下雨了。
不把陈国的交流信拿出来，是封染在最后还顾忌着父子情，还是有着最后一丝一个儿子对父亲的保护。
不将太子妃的画像拿出来，是因为他的母妃比太子妃的面容。实在是太想像。
这一点上，林箐光是想想，心里就已经很不好受了，她不知道封然看到那幅画像是心里究竟如何作想。
如今这一切还算是顺利，太上皇的丑事公之于众，那些当年拥护太子的人心底的恨意早已萌芽而出，如今新皇登基，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拍手叫绝的事情。
封染给她的封后大典十分隆重，阵仗超越了废后，甚至历代皇后。
而册封当晚，封染却并没有去往凤鸾殿。
封染：“多谢你的祝福，朕很是开心。”
花灵轻笑着：“皇上这么多年所追寻的，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花灵也很为皇上高兴。”
封染点点头：“多谢你，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花灵与封染的目光错开，不知为何，听他这么说，她的鼻子都有些发酸了。
花灵：“林箐帮皇上收纳的那些妖留不得，妖在最初都是有野性的，人类是驯服不了的。”
封染：“嗯，朕知道，朕已经在慢慢处理了，放心，不会伤害到他们。”
花灵：“嗯，我相信皇上。”
承乾殿内如今只有花灵和封染两个人，她们一边下棋一边说着话，一开始封染只是想从花灵那里套取一些话，后来不知怎么的，竟然真的变成了在纯粹的聊天。
花灵：“今日皇后册封，皇上今晚怎么还不去？”
封染一笑吃了花灵一子：“你说朕是为了什么？”
花灵：“这我可猜不出来。”
封染：“难道就不能是因为朕想跟你下棋？”
花灵摇了摇头：“皇上不是这样的人。”
封染轻笑，看着她笃定的模样，忍不住问：“你就这么了解朕？”
花灵不说话了，这人，这一世虽然性情变了不少，但好像本质还是没有变的。
封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去那里自然有，不去那里的道理。”
花灵与林箐接触的不多，这一世与他接触的也不多，但，一切有关于他的，花灵总是很敏锐。
花灵：“皇上与皇后的相处方式一直如此吗？”
封染：“什么相处方式？”
花灵摇摇头：“不知道，就是感觉很奇怪，有点过于……相敬如宾？”
花灵以一种很客观的角度看他们两个，也觉得很别扭，在她的眼里，在她的认知里，两个相爱的人不应该这样相处的，又或者说是没有办法，这样相处的。
封染：“你觉得朕不爱她？”
花灵摇摇头：“皇上看向皇后，眼中的怜惜是骗不了人的。”
只是总是觉得差了点什么，不过这一句话花灵没有说。
封染：“朕怜惜皇后，尊重皇后，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陪在朕身边，一直与朕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甚至一起在生死中都淌过几回了，朕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负她。”
花灵露出了很浅的微笑，但也由衷的认同：“本该如此，皇后是一个很有胆识，很有智慧的女子，也是最能与皇上相配的。”
封染：“是啊，朕也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无论在任何时候，朕都愿意给她最大的尊重。”
也给她最大的人身自由。
花灵对于封染对林箐复杂的情感不做评价，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是不纯粹的，是掺杂了很多的其他感情的，但是这样也无非是不好,，或许封染自己也清楚，但这件事情于他而言并没有多么重要，他只要很清楚的明白，林箐是他一辈子。
花灵还是不明白：“可是既然如此，皇上，为何在今日冷落皇后？”
封染笑了，只不过这笑容当中有几分苦涩，他怅然道：“哪里是朕冷落她啊。”
花灵不明所以。
林箐今日，并没有在宫中，封染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其他宫人也不知道，别人甚至还以为她是在自己的寝宫内。
封染没有去的原因就是如此简单，封后当日，皇后当晚忽然不见，若是弄得众人皆知，这恐怕会上奏到朝堂上啊。
封染尊重林箐，他也从来不怀疑林箐对他的感情，封染愿意配合林箐，让她去解决自己的事情。
花灵：“皇上，不想多了解皇后一些吗？”
信任是一方面，但是想要了解，走近对方，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封染：“朕与林箐现在相处方式便是如此，朕只要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她陪在朕身边，其他的一切便不再重要。”
花灵看着封染平淡的神色，才终于明白，这一世的他，因为命运的曲折，真的是已经变了很多。
或许，封染与林箐，这样的相处方式才是他们最舒服，最好的吧。
花灵起身：“夜已深了，皇上，今日花灵辞别的，如今，皇上已经达成所愿，花灵也该告辞了。”
封染有些意外：“你要走？”
花灵点点头：“如今，皇上身边再无危险，花灵再留下，反而是会给皇上增添麻烦的。”
花灵并不会走，只不过她不应该再这样出现在封染面前了，隐藏起来，默默的保护他才是最好的。
花灵“不过，花灵还是有一句话，想要跟皇上说的，皇后了解您的所有，而您对皇后的关心却实在不够，皇后终究是个女人，皇后真的很爱你，或许皇后也很希望您能够多多的关心她。”
封染：“为何要走？怎么如此？突然是出了什么事吗？”
“啊，没有，只是……”
封染：“花灵，朕不怕麻烦。”
花灵：“什么？”
封染看着她：“若朕说，想让你留下来，你当如何？”
花灵失笑：“皇上这是何意？”
封染：“需要我明确的说吗，你本来就不会离开，只不过是我看得见你与看不见你的区别，既然你一直都会在，那我宁愿你一直出现在我眼前，而不是像以往那样。”
花灵睁大了眼睛，原来，他竟是知道的。
花灵：“谁，谁告诉你的？”
封染：“我认识一只猫很多年了。”
花灵沉默了许久，终是笑了：“我就说啊，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封染：“说的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花灵，朕……我不知为何，与你见面的次数不算多，因为我这一世相识也不算久，但是每次你我相处的时候，我都觉得我们认识很久了，久到已不知是何时初识，好像经历了很多，甚至有过很多我不知道的撕心裂肺……”
封染不再说下去，这么多年来，他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都能看到一些场景，转瞬即逝，那里面有他又好像不是他。
封染：“罢了罢了，往事不可追，无论你我曾经发生过什么，有过什么纠葛，今生一切都作罢，如今我留下你，只是不希望你对我一直在暗处，这么多年来，潜伏我身边的人，一直都是冲着我的命来的。”
花灵心中微疼，是啊，这一世，他受了太多苦了，封染应该是最讨厌暗中潜伏于他身边的人的，更何况，这么多年来，那些人大多数都是以要他的命为目的的。
花灵：“是我思虑不周，还望皇上莫怪。”
封染：“这局棋你输了，再陪朕下一盘吧。”
林箐疼得浑身发着冷汗，她苦中作乐地想着，怎么好几年都不发作，一发作就偏偏赶上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呢。
骨髓的疼，让林箐站都站不住，天亮就好了，可是这天亮之前的时间，怎么就那么漫长呢。
“忍不住了？”
林箐费力地睁开眼，看向来人，勉强勾起嘴角：“还行，死不了。”
“若是忍不住了，大可以跟我说，你知道的，只要你开口，我就能减轻你的痛苦。”
“不……必。”
卜阴从黑暗中走来，蹲下来看着林箐因魂魄分离和重合反复，而被折磨到痛不欲生的脸。
“何必呢，你为他做到如此地步，那你可知道，你好封染在干什么呢？”
林箐蜷缩着身子，冷汗滴到了地上。
“他在跟一只妖下棋，谈天说地，把酒言欢，你猜猜，那只妖叫什么？”
林箐闭上双眼，不在听对方的言语，专心对抗着那来自灵魂的折磨。
太疼了，怎么这么疼啊。
“她叫花灵。”
我知道。
不过没关系。
封染是我的，永远都是，谁都好，谁都抢不走，我向来有这个底气，因为我是林箐，我没输过。
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林箐早已脱了力气，伴随着太阳的升起，缓缓地失去了意识。
卜阴起身，轻轻感叹道：“真狠啊，这都能忍过来，这凡世间的女人，对待自己，可当真是，一点都不怜惜。”
林箐回来的时候，封染已经上完早朝回来了。
封染：“怎么不进去？”
林箐：“皇上都会回来，臣妾怎敢擅自入内？”
封染牵住她的手：“日后皇后入内，不必拦着。”
“是。”
封染看向林箐：“皇后可听见了？”
林箐浅笑着：“臣妾听见了。”
封染带着林箐进了殿内。
封染：“今日皇后的脸色怎么这般差？”
林箐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昨天太累了。”
封染点点头，不再多问什么，他们二人之间一直是这样，林箐不想说的事，封染便不再问。
林箐：“昨日，多谢皇上。”
封染：“哦？谢的是什么？”
林箐：“谢的是昨天的所有。”
封染摇了摇头：“不必，无论是什么，都是应该的。”
林箐望着封染，这是爱到骨血里的人，她从来不奢望对方能够给他相同的感情，她甚至不纠结对方对自己的感情是否如他人所想，于林箐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一直在，一直偏爱于她，一直在乎于她，一直尊重于她，曾经林箐以为，这就够了，她喜欢的人，也许不通情爱，只要自己在他身边是最特殊的那个就够了。
或许人都是贪心的吧，当想要的得到了，就会有更多的欲望，更多的贪念。
林箐也想，他在心中，能够与自己更加近一点。
更加亲近一点，不再是相敬如宾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