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恒罗斯的清晨没有风
“轰…”
苏白身上一道光柱冲天而上。
这光柱是血色的，刻有密密麻麻的远古符文，沉浸进去，似乎有一道道的人影显示。
卫国公的眼睛在苏白身上的光柱出现之后，突然变得锐利有神起来，他仔细地看着光柱，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一样。
“咳…咳咳”
卫国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国公！”司徒将军担忧地看向了剧烈咳嗽的卫国公。
卫国公摆了一下手，依然聚精会神的看着这道血色光柱。
慢慢的卫国公的脸露出了笑意，他的神色越来越满意，竟放声笑了起来。
这笑声带着释然，带着一点开怀。
“好，好，好……”
卫国公接连说出了三声好，他向苏白的方向走去，步伐甚至有些颤颤巍巍。
他的身影有些佝偻，他走的很慢，但却很坚定。
这个昔日无敌天下的人，似乎已经苍老的走不动步了。
“国公。”司徒将军继续叫道，他想上前搀扶，却被拒绝了。
苏白看着向自己慢慢走来的那个老人，他的眼神露出复杂的神色，卫国公在他的心中一直是无敌天下的形象，但如今却苍老如此。
“卫国公为何会受如此重伤，苍老如此？”
苏白已经看到了卫国公体内的血气杂乱虚弱，甚至无法凝聚。
这对一个武圣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尤其是对卫国公这样的至强武圣来说。
武圣？何谓武圣，一身血气冲天，有万夫之勇，这就是武圣。按常理来说，即使是一个武圣来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光，他的血气也应该凝聚不散。
可卫国公如今的身体却像一个沙漏，血气杂乱虚弱，根本无法凝聚。
“这是不是和上一世卫国公的突然去世有关？”
“是蛮族出手吗？”
“可天狼大妖已经没了，蛮族又有谁能暗算卫国公呢？”
“唉。”
苏白叹了一口气，他的心中有太多的疑问……
老人走的很慢，短短的几步，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卫国公竟也像平常老人一样喘起了气。
周围有人想去搀扶他，但都被他拒绝了。
大晋四十万铁骑黑压压的沉默看着这位老人缓慢的步伐，他们在等待卫国公。
破晓完全降临了，先是一道红色的残边出现在天空的远角，然后像是神明吹响了战角，红色的微光不断蔓延。
曙光犹如巨剑一样刺破了苍穹。
卫国公在曙光刺破苍穹的那一刻，走到了苏白面前。
有金色的光照耀着卫国公突然举起的手。
这双带着老人斑的手，这双苍老至极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苏白的手，迎着神明的光，举到了天上。
“这是你们的将军。”他说。
卫国公的双眼突然锐利起来，他佝偻的身影直了起来，他看向了大晋铁骑众人，说出了这一句话。
“将军。”司徒将军先是震惊诧异，然后他抬头看着那两只在破晓的曙光照耀下的手。
一只苍老带着老人斑的手举起了一只年轻有生命力的手。
司徒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下马行军礼，声撕力竭的大呼将军。
卫国公锐利的双眼继续直视着大晋四十万铁骑，他不断的看向西侧和北侧，那个无敌天下的卫国公似乎回来了。
慢慢地，两道声音从西侧和北侧传来。
“将军…”“将军…”
这是大晋的另外两位武圣喊出来的。
“将军……”
“骠骑大将军…”
轰雷贯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大晋四十万铁骑的声音撼天彻地，恒罗斯宁寂的清晨彻底沸腾了。
卫国公露出笑容，双眼也平和起来。
他等了好久的人，终于等到了。
他从这个年轻人的武道之心看到了守护。
一个人的行为或者语言可以骗人，但武圣的武道之心绝不会骗人。
他在这个年轻人的武道之心看见了西征军，看见了凉州，看见了农田的老农，看见了他要守护人间繁华的决心。
“这就足够了。”卫国公想，他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他已经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消散。
在生命的最后日子，卫国公必须要做些什么，他要为大晋，为这四十万铁骑，为这亿万生民，再留下一个守护神。
“国公。”苏白的心情有点复杂，他没想到卫国公会直接做到这一步。
“这是何等的信任啊？”苏白突然感觉举起自己手的这只带有老人斑，苍老至极的手如此的沉重。
“卫国公！”苏白突然高声喊了一句。
卫国公有些诧异，苏白的这一声高喊太过突然。
“卫国公！”
苏白继续高声呼喊，他骑上战马，穿过一阵又一阵的黑色铁骑，由西向北，由南到东，一声声的呐喊被他喊出。
这声音穿过了整个军阵，穿过恒罗斯的清晨，穿过了大晋的四十万铁骑。
“卫国公！”
“卫国公！”
黑色洪流跟着他们的将军，跟着苏白，喊出了这个无敌天下的名字。
他一生戎马，他已经守护了这个国家一百五十年。
不知为什么卫国公突然感觉恒罗斯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看见了这个年轻人高呼自己的名字，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军阵，就像很多年前的自己。
“风有些大了。”
卫国公低声喃喃道，其实恒罗斯的清晨是没有风的。
他只是想起了很多年以前，那是个风很大的日子，他记得那天很冷。
那是他十七岁的时候。
塞北的寒风呼啸而过，自北而来的漫天大雪席卷了整个草原，垂死的老将军紧紧握住他的手，死死的盯着他，告诉他快跑，告诉他一定要忍，大晋以后的安危就要靠你了。
他食言了，他没有跑，也没有忍，他就在这冰天雪地的大草原上，来回策马，穿过军阵，一遍遍地喊着老将军的名字。
他咬着牙，披上战甲，带着剩下的三千残兵，高呼老将军的名字，迎着漫天风雪，日夜奔袭，血战三千里，最终跨越阴山，大破突厥王帐，生擒突厥可汗。
卫国公笑了，他伸出手去触摸眼前的风。
“一年又一岁，今朝花相似。”
卫国公伸手去触摸恒罗斯不存在的风，就像很多年前的自己带着阴山的雪，塞北的大风，跨越时光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