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离家

五日的光阴如那白驹之过隙，如那指甲划过的书页，如那清峦山脉迸溅而下的水滴，眨眼流失。

又是一日的清晨，拂风刮过了滴露的芭蕉，鸟儿在枝头寻食叮鸣，此刻码头上聚集了许多的村民，他们都是来与牧夜道别的，都希望牧夜能多看他们一眼，或许那将来当牧夜修仙有成之时还能记挂点他们。

家门口前，牧夜跪在了奶奶的面前，不停地磕着脑袋，他不确定自己应该磕多少，又或者磕多少都无法抵消奶奶的养育之恩。

“孩子，够了！奶奶虽然老了，但一个人还能过活，没有你之前我不还是活的好好的嘛！”奶奶脸上带着怜惜劝牧夜起身。

牧夜一顿，眼瞳瞬间被打湿，干瘪的黄土地上刹那间画出了几道黑点。

牧夜微微颤抖地弯起了身体注视着奶奶，眼泪不住地滑落，绝美的脸蛋在这一刻变得那样的凄美。

“孩子去吧！走你自己的路。”奶奶再次劝道，并且顺手还将门关了起来。

在关门的那一刹那牧夜的内心好似被搅碎了一般，泪水再次从眼窝中挤出，流过脸额打湿了地面，他竟有一丝预感，他将会失去一样最为珍贵的东西。

然而这天地的光阴不会等他，他或许可以选择留下，然而这必然不是他的选择，牧夜再次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咬了咬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码头。

这次他走的很快，甚至小跑了起来，因为他害怕自己会不舍，害怕自己会回头。

“他走了，你准备好了吗？”

杨叔叔出现在了牧夜的家中凝视着奶奶，他的眼瞳中带着一丝的异色，好似在问着另外一个问题。

“准备好了。”

奶奶的声音再不是那和蔼的感觉，而是变得有些阴冷。

“你相信命运吗？”杨叔叔灌了口酒又问道。

“你呢？”

又是一个回问，两人也再次陷入了沉默。

牧夜老远便看到码头上人头涌动，他知道全村的人恐怕都已经来到了码头，他用力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摆出了一副略微僵硬的笑容走了上去。

有人看到牧夜走来连忙大叫，众人顿时蜂拥而上将牧夜团团围住，不少人手上都拿着东西，纷纷向前递出希望牧夜收下。

牧夜顿时有些措不及防，连连摇头婉拒了所有人的东西，然而牧夜的声音根本没有传出，被众人淹没在了里头，大家依旧兴奋地来回挤兑着。

“你们这些混蛋都给我滚开，还让不让他走啦！！”

忽然一声咆哮传来，村民们这才稍稍安静了下来，让出了一个通道。

只见柴伐大叔带着所有的砍柴大哥穿过人群，走到了牧夜的面前笑呵呵道：“这些混蛋就不用管他们了，我们帮你拦着，你赶紧走吧！”

众人一听登时不高兴了，然而这些砍柴大哥身强力壮，竟是硬生生地设下了一道人墙，将所有人挡了下来。

牧夜连忙道谢，将所有人甩开，急速地冲向了小船，那老翁早早便在此等候，他也极为有眼力，在牧夜上船的那一刻便解开了缆绳，小船刹那间在颠簸中荡漾到了北清河的中央。

望着远去的小船，村民们知道再也不可能追上去了，于是埋怨起了挡在他们面前的砍柴大哥，然而砍柴大哥们却丝毫没有在意，笑呵呵地看着远去的牧夜。

船头上牧夜松了口气，嘣地一屁股坐了下来，此时他才想起杨浩竟然并没有来此与他告别，牧夜心中不免有些遗憾，然而路已经走了几步，回不来头了，牧夜也只能长叹了口气。

“小伙子怎么这么多人送你啊！莫非你要去城里当什么大差吗？”老翁轻松地摆渡着小船笑呵呵地问道。

“哎！！不说不说。”

这次牧夜选择闭嘴，他担心老翁知道后又出现像村民们那样的兴奋。

见牧夜闭口不谈，老翁也不再多问，只是匿笑了两声。

河上依旧轻烟缥缈，将两侧的悬壁遮蔽的昏暗诡异，偶然飞燕从头顶划过，带来了一丝寂静中的一点跳动。

划破轻烟的小船很快便停靠下来，又是余金村那小小的码头，还没到时牧夜便已经听到锣鼓声天，鞭炮齐鸣，牧夜以为是哪户人家出嫁了，倒是喜庆非凡。

然而当这些声音越来越大，鞭炮的硝烟渐渐笼罩而来时，牧夜心中有了一丝的遐想。而林辛带着大红花打着马儿，渐渐出现在牧夜的视线时，牧夜的脸色出现了三道黑线。

林辛身前跟着四名红衣仆人，他们各自手握一条丈长的木棍，棍子上串将尽要拖地的鞭炮，一路炸响而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只三十人的乐队，他们人人身着红装，各种乐器在他们手中欢声嘹亮。

要是乐队后面再跟着八抬大轿，那人人都会想这肯定是迎亲的队伍，然而乐队身后跟着却是数不尽的村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极为洋溢的笑容，特别是走在最前面的一位中年男子和一名美妇，脸上的笑容更甚所有。

这场面实在有些夸张，虽然牧夜也想到应该会有不少人来送别林辛，但如此场面让牧夜不得不感到震撼。

那队伍缓缓地停在了距离码头不到百米之地，直等的那鞭炮打完林辛才下了马。

他的父母也走上前来，帮他将胸前的大红花解了下来，他的母亲抓着他白皙的双手，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本来还洋溢的笑容渐渐被泪水抹去。

而他的父亲则面色严肃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样嘱咐了几句，接着便带着他一同朝着岸边走来。

牧夜已经从船上下来了，刚刚的一幕对他来说实在太过羞耻，但林辛和他的父母一同而来，使得牧夜不得不郑重迎接。

林辛的父母今日穿的都很隆重，都是一身彩纹丝绸华服，当他们看清楚了牧夜的面孔时顿感惊为天人，愣了许久才回过神了，他们知道自己失礼了，连连道歉。

“伯父伯母莫要如此，这可折煞晚辈了。”牧夜连忙回礼，显得极为斯文。

他们二人见牧夜如此，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将林辛推了出去。

“你是叫牧夜吧！我这不孝子就劳烦你多照顾照顾了。”林辛的父亲十分和蔼地说道。

这让林辛顿时不高兴了嘴角一撅“怎么就他照顾我了，明明应该是啊我照顾他啊！”

“你这小兔崽子整日就知道玩耍，能不惹事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林辛父亲面色一沉给了林辛一个爆栗。

林辛吃疼揉了揉脑袋不敢再出声来。

“时候不早了，你们还是早些上路吧！莫让仙家等急了。”

确实，从小船停靠至此已经过去了至少一炷香的时间，北清河上弥漫的轻烟都已经消去，两岸的绿光映照河中将河面与它们融合到了一起，烈阳已经从那山头上钻出了一角偷偷地望着小船。

牧夜点了点头与林辛两人缓缓地上了船，老翁也顺势解了缆绳，再次上路了。

在船头林辛久久注视还在岸边的父母，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此刻也只有牧夜能够稍稍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