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张弃
暮投榆林村,有吏夜捉人。
听闻老妇啼哭,杜工部心中戚戚然,终究没敢出手阻止:“自崇明六年至今,战乱已是百年,沧骊王朝气数终究尽了。”
崇明六年,至圣至明的景武太祖终于仙逝了,镇压一国的开朝皇帝羽化,妖魔当道,诸侯并起,国事糜烂已久。
至此,沧骊王朝乱党四起,王师频频镇压叛党,国库人丁早已打光,军制也一改再改。
沧骊王朝制:四岁为小,十六岁为中,二十一岁为丁,六十为老。
为充实军伍,兵龄一降再降,村中若无成丁,可点选中男入伍。
村中门扉紧闭,恶吏凶狠地拍开一扇门,尔后强硬掳走一名干瘦男子。
恶吏半押半推的走远后,直到落日的余晖将山边的晚霞点燃,夜暮徐徐笼罩住枯井蛛网。
枯井口探出一颗脑袋,谨慎地环顾四周,确定四处无人才敢出来。
少年衣衫褴褛,面容枯槁几无血色,惨白近亡者。
少年名叫张弃,年十六,原本长的面目清秀,明眸皓齿,算得上长相俊朗,可现如今却一身破败不堪,长发粘连成块,破碎的衣衫上血渍层层叠叠,像是逃难的流民。
跌坐在井口,大口喘息,张弃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馍馍,准备从左侧绕榆树林回到住所。
一路快步前行,压低衣怀儿,低头赶路。
张弃快步疾行且目不斜视,专门绕了个远路回住处,那是个空宅,在战争中,家已经成为了奢侈品,家的意义只是个落脚的地方,跟你住在哪无关。
宅屋的原主人早就被强征入伍,徒留一个寡妇,没过多久就投井自杀了。
白骨已枯,还在井底,无人收尸。
三棵榆树绕着老屋,凋落的木叶堆叠在树下,挡住了出入的正门,一看就荒废良久。
张弃小心翼翼地凝眸观察,铺满一地的树叶没有塌陷的痕迹,无人在他离开的时候进来过。
屈腿沉身,张弃一个箭步,跃出丈许高,踏过石墙进入院内。
确保没有引起注意后,张弃舀了飘清水,就着干馍咽下肚。
乱世之中,性命惶惶,存活下来何其艰辛。
手上虽有一些功夫,终究尚未入道,不能与那些炼气士相比,在这乱世还是稳健些比较稳妥。
靠着这份小心谨慎,穿越过来的张弃,已经苟了一年。
在检查所有门窗紧闭,没有人来过后,他跏趺坐在地,意念深深沉入黑暗,冥冥之中一座古拙小院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或在识海深处,或在遥遥虚空,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张弃踽踽独行,他行走在一条幽静的小路上,青石板路的两边开满了鲜花,却是没有一点生气,曼珠沙华娇艳欲滴,像是一个个围观的孤魂。
曲径通幽,青石板路尽头,黑暗的帷幕被拉开,取之的是磅礴雾气,一座小院的轮廓被笼罩在浓雾中。
在走了三十四格青石板后,路就断了,眼前被一层浓雾遮掩,张弃不慌不忙取出一道冤魂,递向浓雾。
右手甫一探入雾气,一道青光文字悬浮空中,描述着亡魂死因:“冤魂李氏,新婚半载,其夫充军,丈夫战死,投井自尽。”
目力无法穿透的重雾,像是嗅到鲜血的鲨鱼,一拥而上迅速将这道魂魄吞噬。
耳畔中,一道女声凄厉哀嚎,似在遭受凌迟之刑。
倏忽,张弃余光中闪过一道青光,第三十五块青石板出现在脚下。
张弃踏上青石板,看到一行判词:“灭寿者,重戒,当坠地狱。”
他一阵沉默无言,兵燹祸世,对生者未免太过苛刻。
穿越后自己神魂也发生了一些异变,每当自己观想时,就会看到一座迷雾永罩的小院。
自己每捉拿一道鬼魂,迷雾就会黯淡一分,足下也会浮现一块刻有判词的青石板。
石板有序铺展,陈陈列列,已有35块之多。
“寿终正寝,乐善好施,可享富贵。”
“三岁早夭,前世曾犯杀戒,因果报应。”
“菜市口腰斩,盗、邪淫,来世穷困、貌丑。”
……
一条条判词记载在青石板上,张弃无悲无喜,距离雾气中的小院,还有五十四块之遥。
沉默无言,朝迷雾相反方向走去,在第一块青石板上驻足了一下。
上面写着一个男人的判词:“张弃,为人族战,舍生取义,大功德。”
前世的一幕幕记忆滑过眼前,停留在为了守护南岸基地市悍然自爆的画面。
天外陨星坠入大地,极具传染性的L-ray病毒弥漫全球,地球上的生物开始异变,大批荒兽袭击人类。
张弃出生在文明重建后的新时代,一座人口密度超过三亿的钢铁城市。
前世的他极具天赋,基于武者之路,开辟出来战神层级,成为人类第一个战神。
荒兽视其为眼中钉,在一场兽潮中,九头王级荒兽联袂而至,麾下无数领主级荒兽包围南岸基地市。
为保城市安全,他吸引九王深入荒原,浴血十昼夜,终究无力回天,悍然自爆。
回忆像是走马灯般,意识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退去,跏趺坐在地的张弃悠然转醒。
一道青色气息撞入四经八脉,滋养着这具长期饥渴的身躯,仿佛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
“可惜了,我还没有机缘学到功法,否则这青光气息一定大有裨益。”
这个世界有着仙法,妖兽、修士都是真实存在,甚至创立沧骊王朝的开朝皇帝就是一名大修士,活了五百余年才仙去,只是这些宗门、世家对功法的把控极严,从不流落给凡俗。至于前世武者之道,张弃也尝试过重新着手,却只能做到超过常人身体素质一倍左右的地步。
“这里的凡人,身体素质跟统一纪元前的地球一样,无法承受武道的超人折磨。”张弃暗忖,“现在只能期待着迷雾中的小院了。”
那座小院带给张弃的如渊般的气息,必定有机缘存在。
甫一起身,张弃感觉两腿酸麻,正要伸伸手脚之时,院外传来了追逐的声响。
“不好,我这住处极为偏僻,怎么会有人经过。”心中顿时升腾起一阵不妙之感。
户外传来狞笑声,猫捉老鼠般戏弄逃兵役者:“小子,敢逃役,你是有几条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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