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先礼后兵
嗷呜呜的怒风声,随着清秀少年的逼近不断传来。
驱驰十里。
蜿蜒的山间林道中,张弃纵身飞驰,拖着长长的残影,朝滚沙河方向赶去。
他向前倾斜着身躯,努力压制下好奇心,不回头张望。
方才黑鳞驹巢穴处,骤然爆发强劲的木灵气息,转瞬间,三头相当于人族修士炼气三层的妖兽便彻底感知不到气息了。随后,便是怒风卷地,呼啸尾随。
张弃眼瞳幽深,宛若深不见底的深井,看不出悲喜,只是眉目中隐隐有些忧色。
“奇怪,怎么会甩不掉呢。”
张弃思绪电转,他接连折转方向,衣襟被湖水浸透一遍,身上的气味早已不同。可身后的狂风依旧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好狡猾。”李凝风秀眉紧蹙。
黑暗中腾跃的人方位数易,险些令他失去目标,好在妙感清风道体玄妙非凡,在他一心感知下,有风吹拂过的地方,都会成为他的眼睛。
这人动作再敏捷,心思再多,也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这天地风气充盈,放你跑一段路又何妨,你的气海又能支持你疾奔多久?”李凝风目光闪动,心道:“而我冯虚御风乃是道体之能,消耗不大,可以从容耗死你。”
半空拖曳的残影,不难看出来这步法的高明。
同时意味着,这等速度对真气消耗巨大。
正此时。
距离飘风三里外。
一处隆起的坡地,灵甲乌靴的身影停止疾奔,落在了斜坡上。
腰间碧绿流光闪过,一柄乌黑沁血重刀斜挎背后,面容一肃。
张弃空手飞奔时,明显感觉到身前的山风愈发厚重,暴涨起来的速度,被迫回落,甚至出现迟缓态势。风卷像是城寨中久别重逢的情人,阻止着他离去。
而身后追赶来的人影,却乘着风势,足尖离地,飞驰追来。
此消彼长,结局一目了然,不如落地调息,留足气力以备不时之需。
“我与这人的境界即便有差距也不会太大,否则在黑鳞驹巢穴,他早就可以将我擒下。”
张弃心中忖度,想起军伍中的郭五堂之流,擒拿一个炼气三层跟捉小鸡一样,何需十里追逐。
即便发生争斗,他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如此思虑着,张弃取出斩蛇刃,振奋精神。
翠绿储物袋开合,泄露出一丝赤鳞兽与飞翅蟒的霜息,心神沉浸风中的明庭道子,宛如嗅到腥味的鲨鱼。
速度飙升!!
三里距离,转瞬拉近,目光灼灼落在张弃背后的重刀上。
这一幕,恰好落在张弃眼中,看得他眉头一皱。
数个关于杀人夺宝的猜测闪过脑海。
为此,张弃默默调转真气,做好随时奋力一搏的准备。
“炼气三层?”只是张弃不由疑惑,全神戒备,心道:“好高明的遮掩术法。”
在施展术法的同时,仍能遮掩气机,这等术法价值非凡。在军中可是要用大量军功才能兑换。
他亮出泛着黄光玉简,道:“道友意欲何为,某执行公干,为何阻拦。”
目光沉稳,直视着那人的眼睛,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
张弃先声夺人,抬出军中旗号,还用军功玉简发出阵阵求援讯息。
求援光谱共用三种,黄、红、黑。
末等的黄光,意味着有军士遇到棘手的事情。
并不紧急,只会引得军中注意一眼,可若是黄光警示迟迟不散,便会引起中军重视。且关键是滚沙河驻军距离此地并不远。
看着闪烁黄光的玉简,李凝风并没有很在意。
清秀少年只是蹙眉,他忽然想到一个人,那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中年男子,也是明庭山当代山主。那个明庭山话事人对于即将走向落幕的沧骊老龙充满不屑。
沧骊王朝这口深潭下,暗流涌动,不知多少人在追寻着下一条真龙。
甚至有身怀异心之辈,或受方士挑唆,或自觉天命所归,早早下场,沦为试探沧骊气数的前驱。
比如滕州府的刺史,以监察之职蚕食滕州府府主,走向兴兵造反的道路。
但很明显,他不是那条真龙,耗费十年连一府之地都没能掌控。
受此熏陶下,他本质上对于沧骊老龙的爪牙充满不屑。
是以李凝风面无表情,目光上下打量着军功玉简,不知盘算这什么。
“若是是山主,他会希望我怎么做呢,我应该怎么做才能令他满意。”脑海中浮现那个男人不苟一笑的身影,他忖道:“只是山主也说过,有些事情未到时候,尚且不能摆在明面上。”
思虑转动,心中有了章法。
结青云花边道袍的秀气少年站定,作了个道揖,声音清脆:“我是滕州府的道修,与阁下有缘,这里有元石百枚,想要与道友交易。”
沧骊王师也授有修行法,虽然都是军中通用功法,极其粗浅。但只要跨入炼气,称呼一声“道友”并无不妥。
涉及到所谓交易,张弃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上一次主动说要跟自己交易的,还是胡位三人,干脆就是直接明抢,况且失去斩蛇刀,他岂不是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不卖。”张弃说,回望了一眼斩蛇刀。
秀色少年摇头,推来一口木匣:“我并不贪图道友的宝刀,道友身上的水行宝物能否割爱?”
身上的水行宝物能否割爱?问的是愿不愿意卖,而不是问他有没有。
张弃立刻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他登时想起的,是萧鸣帮自己讨要来的观想图,行水消涨图,这东西名字里也带了个水字。
想必就是此物了,只是萧鸣此举意图在于帮助自己破境,这宝物予自己有着大用。
先不说他愿不愿意卖。
这百颗元石…打发叫花子呢。
张弃目光下移,落在木匣上,心下就有些鄙夷。
“道友误会了,我非水行道修,并无此道宝物。”张弃否认,一脸诚恳。
“我叫李凝风,你听说过吧。”清秀少年漫不经心的抬手,天地风声为之壮大,自我介绍道:“若不是我感受到你储物袋中的强烈的寒息,一路追随,你这肯定语气定要将我欺瞒过去。”
张弃心头一跳。明庭山道子,他还当真听过。降生伴随宏伟异象,一时在滕州府都城广为流传,曾被以为是仙人转世,却不见宿慧,直待被明庭山寻得,才被得知乃是天生道体。
从此,明庭山上得了位道体弟子,名传沧骊。
在其十四岁经脉长成,可以炼气后,直接授为明庭道子,海量资源朝其倾斜。
助力他炼成明庭正统,五方诛魔篆。
如今年纪,也与张弃相差仿佛。
李凝风脚踏青风,身形浮起,神态悠然,“既然道友矢口否认,那便借阁下的储物袋一观罢。”秀气少年的话听起来像是问询,但语气中一股逼迫的意味却是尽显。
山主说过,修道界残酷,宝物都是有德者居之。但明庭山好歹是名门正派,还是要讲究个流程,咱们还是要先礼后兵。
“有意思。”张弃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