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缘不由人再识君
翌日,下了一夜的雪任然未停,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寒风瑟瑟,让人都不肯从暖和的被子里出来。
白鹿司中的水月堂内,无事可做的几人烧起了炭火,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没事相互唠嗑几句,显得温馨又和谐。
魏子青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的很是津津有味,龙湛在桌子前支着手臂,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陈珀手里喝着小酒,悠哉悠哉的哼着小曲。
外面雪花飘飘落,堂内冷酒火上煨,倒也有几分红泥小火炉,能饮一杯无的怡情小酌意。
陈珀放下酒杯扫了一眼周围,奇怪道:“小裴他人去哪里了?”
魏子青目光从树上移开片刻,环顾四周,似乎才发现裴玄陵不再,道\t:“他不在?你们今天早上看见他了吗?”
陈珀摇头示意没看见,转头问正在出神的龙湛,问道:“龙湛,你今天早上看见小裴他人了没?”
龙湛被他的声音拉回神,反应迟钝的眼睛慢慢聚焦看二人,道:“啊?哦,小裴啊,我今天早上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在荷花池的回廊上遇见他了,他说他今天准备趁眼睛好了,出去走走,看看洛安城的美景。”
二人很是同步的点头,对裴玄陵大早上出去不见人影表示理解。
至少裴玄陵眼睛看不见,很多东西都只能看个大概,办事勉强不误事,大家心里虽然都心照不宣,但其实很明白裴玄陵是很想治好眼睛,把眼前的东西看清楚的。
毕竟谁都不想走到哪里都被别人喊一句“瞎子”,想反驳却又无可奈何。
陈珀道:“那行吧,他刚来洛安城不久,就陪着我们东跑西跑的,也是够劳累的,趁有空闲出去走走也好,等司君请人把贫民窟那件事情上奏上去了,咱们可能就有的忙了。”
作为和裴玄陵算是出生入死的魏子青赞同的点头,道:“贫民窟一事,若是妖族所为,而那些妖物背后的主子若是在这洛安城里,那么这件事就有的扯了。”
几千具尸体埋在泥土之下,为的是聚集起来滋生更多的戾气,为幻阵提供足够的力量,同时那些尸体都是白瞳,呈现非自然死亡的状态,若非妖邪作祟,这么多人无声无息的就死在了贫民窟里,不可能就只有镇府司报上去的那点不入目的数目。
幻阵为何会被启动,为的就是诛杀在幻阵内的生灵,一来是继续聚集戾气,二来也是在保护幻阵不被人发现,致使妖邪可以继续作祟。
这幕后之人想做什么,恐怕还有的深究。
…………
洛安城里,有不少别致的小街小巷,有长有短,有瘦有宽,曲曲又弯弯。石板路面,经过一晚上的白雪纷飞,街道上铺了厚厚一层雪,显得皎白、干净。
在街道的旁边,往往躺着一条小河,同样是长长的,瘦瘦的,曲曲又弯弯。丽水河还未冰冻住,水面清澈透明,风一吹,荡漾着轻柔的涟漪,就像是有什幺人在悄悄抖动着碧绿的绸子。每隔二三十步,就有一座小桥。有耸肩驼背的小桥,有清秀玲珑的石板桥,也有小巧的砖砌桥和油漆栏杆的小木桥。
雪仍在下,如同轻盈的鹅毛从天空中飘下,寒风凛冽,吹起行人御寒的衣角。
街道上,白男子撑着一把泼墨油纸伞,步伐缓慢的行走在街头,寒风吹起他的衣角,他穿的单薄,并未穿御寒的衣物,却丝毫不见寒冷的意思。
冬日里,街道两边的铺子大多都是开着的,酒楼和茶楼的生意尤其好,为无事可做的权贵风流们提供了消遣和打发时间都场所。
裴玄陵走进茶楼时,一股热流扑面而来,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茶楼内烧着炭火,一楼中央设有一个方正的台子,台子上面摆了一张桌子和椅子,案桌上放着一块惊堂木和几本书,两鬓斑白的说书先生正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的给下面客人说着树,一楼和二楼坐满了来听书的客人,喝酒的喝酒,喝茶的喝茶,听着书来做下酒菜。
要了二楼视野比较好的位子,裴玄陵在小二道带领下上了楼。
小二边走边回头朝裴玄陵道:“客官您运起真好,这是我们店里最后一个位子了,要是来晚了,指不定要站着哩。”
裴玄陵心里暗自笑了笑,心道这小二说的还真是没错,自己赶巧也真是时候,不多不少来的刚刚好。
小二笑呵呵的看着裴玄陵,问道:“客官您是喝茶还是喝酒?”
裴玄陵道:“给我来一壶茶。”
小二把白色帕子往肩膀上一甩,道:“好嘞,客官您稍等,您的茶马上就来!”
说完步子轻快的跑下楼去。
得此空闲,裴玄陵听着楼下说书,静静的等着茶上来,当听到楼下说书先生所说的内容时,裴玄陵不禁一笑。
居然在讲元启国百年的人物史,而且还是在讲他最好奇不过的人,和元启国开国太祖皇帝并列威名的帝尊。
看来这位帝尊对元启国来说是神明一般的存在,五百年后斯人已逝,但威名仍旧被后世子孙所流传敬畏,可想而知这位帝尊是多么的深得人心,不然他的故事也不会至今还被说书先生拿出来津津乐道。
不一会儿,去而复返的小二提着一壶碧螺春上来,道:“客官,我给你泡了壶碧螺春上来,不知您喝的习不习惯,若是不习惯,我在下楼给您换。”
裴玄陵点了点头,道:“放下吧,只要不是苦茶就行。”
他不善饮酒,却特别喜欢喝茶,没过来的时候也是,只要闲下来坐着,手边就离不开一杯茶,他的学生们老是开玩笑说他才二十岁,整天端着茶杯活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似的。
倒了杯茶,裴玄陵吹凉后喝了一口,转头听着楼下说书。
听了差不多有一柱香的书,楼下传来小二尖细的声音,还有许多客人惊叹不已的呼声,好像是又来了客人,但却没有位子了。
“对不住啊这位客官,本店实在是没有单独的位子了,您要不和哪一桌的客人挤挤?”
裴玄陵从这里往下望,刚好可以看见楼下门口,肩膀上搭着白帕子的小二在和一个蓝衣男子说话。
远看去,那个那男子侧着身子,看不清楚长相,只能看清那人长着一头白发。
裴玄陵看了一眼后就转回目光,继续听书。
楼下的那个白发男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在他微微侧首看了了眼他坐的那个位子,眼神不明,
正在听书的裴玄陵察觉到一道打量的视线,微微一侧头,正好就与楼下白发男子的视线撞上!
一瞬间,他只觉得那人的目光太过冷淡,对上的刹那让人心里一寒,许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太过强势,裴玄陵和那人对视片刻后就反射性移开了目光,实在是不敢长久盯着。
见楼上之人移开了目光,白发男子缓缓瞌上眼皮,呈半睁的状态,他并没有直视小二,小二心里暗自不爽,却并不敢造次,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
察觉到这位白衣男子往楼上看的视线,小二苦中作乐的挤出一个笑容,道:“这位客官,楼上那位白衣公子坐的是最后一个味位子,只有他一个人坐,您看要不要上去和他拼桌?”
说完,小二抬手抹了把汗,心里实在发虚得紧,生怕一个不注意得罪了这位贵客。
白发男子无声地点了点头,随即提着衣摆,动作矜贵优雅的上了二楼。
裴玄陵听书听地正是入迷,忽然一阵脚步声将他拉回神。
侧头一看,就看见方才还在楼下的白发男子已经上楼,正朝这边走来。
白发男子来到他的面前,语气冷漠道:“惭愧,能和你同坐么?”
裴玄陵眼睛也不抬的倒了杯茶推到白发男子的面前,道:“无事,请坐。”
推完茶,裴玄陵很是不经意的抬眼去看白发男子,当看到此人样貌时,他彻底的怔住!
洁净而明朗的冰蓝色广袖衣袍,一头白发泛着银光,不参杂一丝黑发,发丝用上好的无暇玉冠了起来。一双湛蓝色的眼眸很漂亮,深邃幽蓝如洁净无瑕的蓝色冰晶,鼻梁挺秀,嘴唇微红,脸庞棱角精美分明,肤白像没有一丝血色,给人一种惹不经风之感,可一脸的冷漠,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感,带着若有若无的威慑。
遥是裴玄陵见过的美人有多么惊艳绝绝,此刻也不得不感叹一句绝世容颜,眼前这个人的俊美超出了他的范围,实在是找不到准确的词来形容此人的美。
他突然就明白,为何方才这白发男子进茶楼,为何众客人会惊呼一片。
白发男子喝了口茶,道:“小辈,你在看什么?”
裴玄陵“啊”了声,这才发现自己看着他除了神,顿时感觉惭愧,立马收回目光,很诚实的道:“阁下容颜绝世无双,在下看地出神了,抱歉。”
白发男子并未言语,一双蓝眸静静的看着他。
裴玄陵被他看得后背直冒汗,强装镇定的喝了口茶,讪讪问道:“不知这位阁下名讳?”
白发男子轻笑了一身,道:“吾名寒渊。”
礼尚往来,裴玄陵道:“在下裴玄陵,有幸结识阁下。”
寒渊又喝了口茶,品了品,后知后觉的道:“碧螺春?你喜欢这茶?”
裴玄陵淡笑道:“是,碧螺春甘甜,喝起来回味无穷,用来听书消磨时间正好。”
寒渊优雅的端起茶杯,轻轻泯了口,语气冷淡道:“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还是你们这些小辈会享受生活。”
裴玄陵目露疑惑,道:“???”怎么感觉这话别有一番深意呢?
但接下来寒渊的几句话,差点让裴玄陵从位子上跳起来!
寒渊语气波澜不惊的道:“几天过去,你身上的伤好了?”
裴玄陵震惊的看着寒渊,磕磕巴巴的道:“你!你……”
寒渊道:“没想到啊,一朵冰魄花不仅能把你浑身的伤治好,顺带还治好了你的眼睛,如何?那朵冰魄花的药效不错吧?”
裴玄陵已经彻底的坐不住了,顿时从椅子上站起身,仿佛椅子上有火燎到了屁股,他眼睛里算是不可置信:“你!是他!?”
那位三次出手相救的白发前辈!!
寒渊面色淡然的看他,随意的摆了摆手,道:“嗯,是我,你有什么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