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神明陨落之时（三）

天空中忽然出现一个球形体。

它周身水波缠绕，一条条水流从球形体中涌出，在环绕一圈后又回归球的体内。它不断收缩，每收缩一次，球外的弧光就会越亮。

而附近的雨已降为滂沱大雨无数的雨水冲刷着建筑物，城市的下水道已经完全被堵住了，雨水排不下，全部聚在道路里，汇聚成一个又一个漩涡。

光再度被雨雾遮蔽。黑暗里，发着蓝光的球形体越长越大。贝篱手持【幻剑】，飞在球形体旁。

除他之外的全部场所，都被黑暗笼罩。

那么，黑暗中唯一的光就是神所掌握的力量。

城市被暴雨吞噬着。正如神话时代神所降下的神罚那般。

而现在，神罚仍未结束。

贝篱高举右手臂，猛然一挥。那跃跃欲试的球形体便骤然爆裂。从它内部涌现出无数水流。那已不是河流、瀑布所能形容的量级，而是海、而是洋！

城市蓦然被海水淹没会怎样？巨大的水压能将一切全部冲垮。

贝篱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挑战深海时的情景。

人类的身躯在深海面前脆弱无比，

人类的造物在海的水压面前不值一提。顷刻间，地面上只余下寥寥几根无力晃动的钢铁杆。

它是想成为救世的方舟吗？

可笑。

贝篱正打算收起【幻剑】，可下一秒，幽绿的光从海上升起。如狼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恐惧与后怕，反而充满了肃杀之意。

是凯因斯！

不，他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贝篱瞬间回身抵抗。这完全是一个久经战场的武者面对奇袭所进行的下意识动作。但很快，贝篱就意识到他做错了。

他不该依靠本能。

巨大的力道从上空传来，直接将贝篱击落。刚刚还飞在天空的神向地面追去。

而凯因斯的追杀才刚刚开始。

野兽一旦咬到了猎物就不会轻易松手。

凯因斯当然不是毫发无伤的。他的五脏六腑全被挤压碾碎，皮肤表层早炸开了血管。他没有用任何力量，全凭自己的肉身硬生生扛下一击，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

贝篱的能力、神器、剑术都无懈可击，然而，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凯因斯抓住了他的弱点，所以从战斗开始就一直忍耐着，等待最佳的时机。

【鬼刃】出鞘。暴风骤雨的攻势接连不断。猩红的刀光转瞬即逝。兵器碰撞的声音响彻天际。

劈、砍、斩。

跳、蹲、翻滚。

凯因斯没有用任何的神力，单纯使用着肉体的力量与技巧同贝篱近身搏斗。

他的刀法是在一次又一次拼杀中领悟出来的，纯为杀人的刀法。他的刀又快又狠。【鬼刃】就如他的牙，只要被牙齿咬住，就会被撕下一大块血肉。

贝篱被凯因斯拉扯入了近身战中。

他不是不想拉开身位，实在是凯因斯贴太紧。每当他想飞上天空，凯因斯就会一刀封锁住他的路线。

那么【幻剑】的幻化呢？也不可以。幻化说到底是变化成自然里的另一种物象。不管是何种物象，都是具体存在之物，换而言之，都会存在于一定的空间中。

也就是说，只要凯因斯封锁周围的空间，【幻剑】的能力就算发动，也只会被【鬼刃】斩碎。

至此贝篱发觉自己犯的错误远比想象中大。

他不该毁灭城市。

复杂的地形对凯因斯有益处，但同时也是他能力能够发挥的绝佳场所。

如果一个空间里除了双方之外什么也没有，他的感知能力就是空壳。

为了躲避贝篱的感知力，凯因斯有意不使用神力。

他对自己的刀极其自信，认为能在近身战中拼赢贝篱。

而贝篱，同样有剑客的自傲。

于是，双方真刀实枪的对决开始了。

没有花里胡哨的能力，也没有排山倒海的攻势。

只是一刀一剑，扎扎实实地砍。

贝篱已经忘了上次比拼剑术是什么时候的事。神的力量过于庞大，弱小的人别说拔剑，就连直视都不敢。

像这样将精力全部灌注于剑上的战斗，已是久违了。

【幻剑】发出轻吟。

你也怀念了吗？

但是……

贝篱一个转身，瞬间放出一招“落花无情”。即使没有附加神力，他的剑依然分出无数的残影。

比起用同样数量的刀光回击，还是向后撤退更容易躲避。凯因斯直接后仰翻身。为了维持近身战，他有意让双腿离贝篱更近些。

然而贝篱等的就是这个，他左手剑鞘一甩，砸在凯因斯腰间。凯因斯顿时被飞出去。

与此同时贝篱双手握剑，神力不断灌入剑中，释放出他的最强杀招——杀剑！

这一致命杀招瞄准的，正是凯因斯的心脏！

当初凯因斯的心脏毁于雪曼，却又因【创世纪】得以存活。现在，是将偷走的时间偿还之时！

【幻剑】笔直地刺入凯因斯心脏，它的剑尖刺入了【创世纪】。两个神器相撞，便是神力的比拼。

而凯因斯为了隐藏动作，刻意不使用神力，自然不会有多余的力量分给【创世纪】。更何况，他和【创世纪】的相性并不高。

于是，【创世纪】被【幻剑】一穿而过。它自中间缓缓裂开。

随着【创世纪】的崩溃，凯因斯的生命力逐渐消失。他躯体的伤不再恢复，呼吸变得粗重，手更是提不起【鬼刃】。

“结束了。”

贝篱将【幻剑】又往里推了推。

他看着在自己手下挣扎的男人。

他曾亲手赋予那个婴儿力量。

他曾将少年打造成最为锋利的刀。

他曾带人给予叛逆者制裁。

而现在，他所做的就是将曾经赐予的祝福全部收回……

【幻剑】的步伐停下了。

老人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

他慢慢低下头。

一把朴实的剑刺穿了他的腹部。

紧接着，耀眼的红光顺着剑瞬间冲入他的体内。

毁灭的力量在他身体里不断流动。

想活，就要躲避攻击。

可【幻剑】被凯因斯牢牢抓在手里。他不管手上流了多少血，一个劲地往贝篱身体灌入神力。

“唔……啊……”

被【湮灭】杀死的人，是不会有多么凄惨的死状的。

因为尸体都不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