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索命夜
起初苏云卿并没当回事儿,只当是自己看错了。
可他一侧身准备进屋,眼前就又飘过一道白色虚影,他再回来定睛找寻时,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方才宋启文提到他师父的事时,他心里不是不害怕的。这会儿他眼前反复出现虚影,苏云卿立时便警觉了起来,不觉走下台阶,往更远的地方望去,小声询问道:“喜君,是你吗喜君?天都这么晚了,就别在外头瞎逛了,早点回去睡吧。”
当然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他只得又以为是自己看错,却再不敢在外头停留,灰溜溜回到房中,还将门给拴上了。
回到屋里后,他仍旧不踏实,又贴着门缝向外瞄了好几眼,确定没有虚影也没有声响,才确认自己是虚惊一场,心里还怪宋启文乱说话,好好地偏要扰乱他的心。
但他总算是安心熄了灯,回被窝里睡觉去了。
闹了这一晚上,他倒也疲惫得很,竟是不知不觉就入了梦。
这一梦,竟就梦见了他师父。
仍旧是一身李慧娘的扮相,嘴里唱着那段戏词儿:“三魂渺渺出了窍,七魄悠悠赴阴曹!阎君殿前冤诉告……”
苏云卿在梦里吓得不轻,忙给他师父跪了。
“师父,真的是您吗师父?您要去找阎君诉什么前冤,不如先与徒儿说明,徒儿好请道士来为您做法超度呀。”
谁知他师父见了他,却忽然面露凶相,掐住了他的脖子,步步紧逼着哭诉道:“见死不救的兔崽子,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梦里的苏云卿几乎要喘不过气儿来,吓得够呛,一下从梦中醒来,才发现是他自己一双手正掐着他脖子,一时竟不能松开。
他以为他是魇着了,只好大力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想却瞧见他房门大开,李慧娘的声音在窗外乱窜。
“云卿,启文,我死得好冤枉啊……两个孽徒!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苏云卿惊得双眼凸出,想逃,双腿却好像被灌了铅一般,困在被窝里动弹不得。
正在他惊惧至极,无处可逃之时,他忽然清晰地看见了李慧娘的形象出现在门外,飘一样在朝他靠近。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啊!我错了!我错了师父,您饶过我!不要把我带走啊师父!啊!啊!!啊!!!”
随着李慧娘的逼近,苏云卿实在太害怕了,干脆吓晕了过去。
喜宝也没想到苏云卿这么不惊吓,亏她刚才趁苏云卿下台阶找鬼时潜入他屋躲藏,还给他准备了好多小把戏来的。
这会儿才来了个前戏,他就直接吓晕过去了。
喜宝只得迅速清理战场,把她刚刚为了困住苏云卿而系在床脚的被角又重新解开,趁着宋启文闻声赶来之前离开了。
她前脚逃离前院,宋启文后脚披着衣裳奔了过来,瞧见苏云卿门户大开,他就觉得不对劲儿,来不及叩门就冲了进去,果见苏云卿有些不对劲儿,用力摇晃了好久才把人喊醒。
“出什么事儿了你这是?你晚上睡觉怎么不关门啊?”
苏云卿一睁眼就喊有鬼,一见来人是宋启文,才仔细解释道:“我瞧见师父他老人家了,戚戚沥沥的,直喊着让我偿命呢。”
宋启文只当苏云卿是做了噩梦,忙的安慰他道:“这是怪我方才多嘴,给你惹出心病来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不是说过两天中元节要给咱师父烧纸钱吗?回头我们多烧一点就是了。”
“不,你不明白,我是真的见到师父他老人家了。咱师父来找我索命来了。”
苏云卿哭哭啼啼,三魂被吓的只剩一魂儿了。
宋启文又哪肯相信,只得安慰他道:“罢了,我看也不用等到中元节那天了,既然师父这么早入了你的梦,想来是在那边缺银子花了,咱不如天一亮就准备准备,给师父烧纸去吧。”
苏云卿忍不住往院外瞧,确定再没有白影,耳边也没有旁的声响,才总算安下些心来,却始终不肯放开宋启文的手。
“那你别走,你陪着我一块儿,等天亮咱们就去准备,可别让师父等久了再不高兴。”
宋启文无奈,只得应了。
俩人这一幕兄友弟恭,喜宝是没工夫看了,不过她一晚上倒也没闲着,毕竟给这兄弟俩准备的大戏才刚刚开始呢,好些东西要准备。
天亮后,她也没像宋有贞说的多睡几个时辰,而是早早地就起来了。
不过她倒也没去练功,她一大早就往灶房来,借着给火夫打杂的当口,观察苏云卿屋里的动静。
她瞧见宋启文从苏云卿屋里出来,没多久又把林不喜凡叫了进去。
火夫还在边上与她闲聊。
“丫头,前天给你的葱可都吃完了?我才去集市上买了更新鲜的,你若还要,再给你两根?”
喜宝忙冲他摇头。
“总听您说起煎饼卷葱好吃,结果我自己试了试,还是吃不了这个味儿,太冲了。您还是留着炒鸡蛋吧。”
火夫自己是济南府人士,最喜欢看人生吃大葱被辣惨的模样,是以也只管发笑。
“何止炒鸡蛋?炒肉,炒蘑都好吃得很!要是会计肯撒手多拨银钱,我给你们做一桌大葱席都没问题啊。”
喜宝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瞧见林不喜凡从苏云卿屋里出来,便一路小跑往大门去。
“我该练功去了冯叔,以后得空我再来。”
她说着便追去把林不喜凡给拦下了。
“林小凡,这么早你一个人干啥去?”
林不喜凡回头一看是她,倒也没那么多警惕。
虽说宋启文和苏云卿一再交代要保密,可喜宝嘴严得很,她不会轻易给外人说的。
“我可不是偷跑出去的,这不快中元节了吗?我师父和大宋班头说要给我师公烧纸钱,叫我到街上买去。”
“那你不必去了,正好我昨天也准备了一些,本打算烧给我家人的,结果我师父也备了很多,不如匀给你一些?”喜宝话说得很真诚,看不出一点诡计。
林不喜凡却总觉得不自在。
“给家人烧纸钱还有嫌多的?”
喜宝倒也不强求,轻哼一声道:“我是看你这么早出去,等回来指定没饭吃了,才想着匀你一些,你若不领情便算了,我给我家人全烧了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