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风雪无情(十)
这些武林豪侠中了段荞的软骨逍遥香,哪里还敢留在客栈附近,连夜直上长白。只怕逃得不远,藏得不深,被那魔头赶来全数杀了。
武林五大派,像是老鼠一样躲藏在深山雪地的山沟子里。朱盈盈神情古怪,一路躲在朱全身后,不发一语。
周飞桐转述赵雪鸣言语,左暮丘得知周康已死,仰天跪拜悲泣。
周飞桐在鬓边别了一朵白花,更是凄楚动人。泣道:“师兄。”却被左暮丘轻轻推开。
周飞桐不知所措,左暮丘严词道:“我已是一门执掌,不可再如此无状。”
左暮丘对周飞桐不再理睬,周飞桐直发楞,一夜未眠,不知师兄如何性情大变。
到得三更,忽见朱盈盈俏影溜到左暮丘身边。
左暮丘见了她,便离开躲藏处,避过众人耳目,走到山沟子深处,两人偷偷轻声说着话。
周飞桐趋近偷听,二人说话声音很轻,不知在说什么秘密。
朱盈盈道:“你欺负我,要我……怎么做人?”
左暮丘神态温柔,抱着朱盈盈。道:“我见了妹妹的模样,便六神无主,什么也不知道了。一切都是我的错,妹妹只管打我。”
朱盈盈泪眼盈眶,道:“爹爹要是知道,我就不能活了。”
左暮丘温言道:“别告诉他。我去华山提亲,妹妹肯嫁给我么?”
朱盈盈一阵害羞,依偎左暮丘怀里。左暮丘笑语晏晏,一番甜言蜜语,直听得周飞桐心头火起。
周飞桐火爆性子,哪按耐得住。
正欲冲过去拆散二人,质问左暮丘。却被慕容惊拦住,拉着扯着出了百来尺。
周飞桐的脸更加花白,语声虚弱。道:“你都听见了。慕容师弟,他,竟这般对我。”
慕容惊道:“左师兄和朱姑娘的模样很奇怪。朱先生明察秋毫,恐怕早已发觉,只是忍着不发作。此事咱们理亏在先,左师兄现在是本门掌门。这不是他一人的事,事关咱们崆峒满门的声誉。此事万万不可宣扬出去。”
周飞桐道:“难道,就任他们双宿双飞。”
慕容惊摇头道:“现下大敌当前,一切等回到崆峒再说。”
周飞桐跺脚,软鞭一摔。她虽蛮横无理,自大妄为,却明白慕容惊的话。兹事体大,不容她胡来。
次日一早,周飞桐神情郁郁,狠下心不再与左暮丘纠缠,左暮丘竟也对她不加理睬。
朱先生与还施子商议过,决定先躲藏在此,等众人功力恢复,再与那魔头一战。武林群豪静心养气,运转周天,只盼功力能早一刻恢复。
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响起一阵悠扬琴音,回荡空山幽谷。短短一曲小调,令众人惊骇无已。伴着那琴曲的笛声孤绝凄厉,如寒枭夜啼。听见这琴笛合奏,实在令人闻之丧胆。
这声音恐怕是近年来武林中最吓人的声音,像是索命阎罗的搜魂令,使得群豪个个冷汗涔涔。
宋荆衣长剑一挥守在还施子身前。
朱全折扇颤抖,面如土色。
大家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莫非中原高手要尽数在此凋零。只觉死期已至,生怕一闪神脑袋已然分家。
秀心琴的断魂曲,幽冥笛的夺魄声。
过了半晌,什么动静也没有。众人大着胆子,派出弟子搜寻,却皆无所获。
朱全突然说道:“是假的。”
众人看着朱全,此曲声若假,脑袋长在头上似乎安稳了几分。
朱全道:“终南三魔残忍毒辣,见我们中毒,岂有不斩草除根之理。若非他们不在长白,便是无力与我们相抗,只好装神弄鬼。”
宋荆衣道:“依朱先生之见,又该如何?”
朱全道:“我的功力已复一二成。不妨静观其变,待琴音再起,便去瞧个究竟。”
宋荆衣道:“好。”
朱全没有等太久,琴韵复扬,便与宋荆衣飞奔而去。哪有琴魔、笛魔的踪影,只是那客栈的欧阳风。
欧阳风姑娘手指拨弦,奏出那令人丧胆的琴音。宋荆衣和朱全实在来得太快,欧阳风逃脱不及。举起峨眉刺抵挡,却敌不过二人,被朱全的小擒拿手捉住。
朱全见宋荆衣招式精妙,暗自纳罕,这武当首徒武艺卓绝,不在自己之下。
群豪才明白一切都是欧阳风弄鬼,想到刚才自己被这乐曲吓得六神无主的害怕模样,这丑态暴露在他人面前,又是尴尬又是愤怒。纷纷将这欧阳风恨得咬牙切齿。
群情激愤,将她双手反绑吊在木桩上。被捉弄到这个程度,武林群豪同声一气,不向剑魔复仇誓不甘休。
大伙儿轮值看守欧阳风,料到剑魔必定来救。
轮到三更,正是峨眉派水静尼姑看守。水静打起十二分精神,全身的毛孔缩张着,任何风吹草动也逃不过她的法眼。
正是全神贯注的时候,冷不防后心一麻,被欧阳风点倒在地,水静的眼睛直瞪着她,怎么也想不通欧阳风如何解脱那绑着双手的麻绳。
欧阳风抿着嘴笑,朝北面山路奔去。
宋荆衣正在帐前练功,陡然见到黑影,起身追去。一剑自身后而来,阻住他的去路。宋荆衣瞧清楚那人竟是朱全,不由得十分讶异。
朱全低声道:“冒犯了。”
宋荆衣道:“朱先生为何阻挡在下?”
朱全悠悠地道:“她……逃不远的。”指着那排清楚印在雪地的脚印道:“小狼逃了,总该去找母狼罢。”
宋荆衣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一切早在先生算中。”
朱全道:“我早已作下手脚,叫这女子轻易脱身。欧阳风连番弄鬼,可见方贼不妙。一切都是天意,叫我们大仇得报。”
宋荆衣遣人回报师叔还施子,便与朱全沿着脚印,随后追去。
方采寒一直待在那荒村的客栈里,欧阳风不见了数日,客栈也关起门不做生意了,心里觉得十分奇怪。
张妈、赵老板编了一套说辞瞒骗。起先几日还说得天衣无缝,等到方采寒伤势大好,他何等聪明,反复盘问下便瞧出了破绽。
张妈正支吾难以回答之际,正好段荞新熬汤药,送进房来,连忙递了个眼色求救。
方采寒已经语气转厉,问道:“风儿呢?怎么不见踪影?”
段荞索性来个胡赖不认,歇在椅子。冷冷道:“风儿姑娘已是我的妻子,与阁下再不相干。你一直问她行踪作啥?”
方采寒铁着目光,气势凌人。道:“段先生医术通神,堂堂魔教药王,却屈居此处,替在下治伤,必有所谋。你逼风儿嫁你,是么?”
两道目光,好似剑光穿心。段荞虽知他功力未复,已有丧魂之感。故作镇定,伸了懒腰。道:“原来公子早已识破在下的身份,敢问公子凭什么过问风儿的终身大事?”
方采寒道:“我和欧阳兄以命相交,也算是她半个哥哥。欧阳兄不幸身故,风儿的婚姻大事,自然由我作主。”
段荞反唇讥道:“就算她从前惦着你,现在有了别的意中人,还要见你么?”
方采寒神色霁开,道:“你所言可是当真?”
段荞冷冷一哼,神情大是不悦。心想:“她见你这欢喜模样,莫不伤心气苦,呕血而亡才怪。”便道:“欧阳姑娘听我的吩咐,以后再也不会见你面了。”
方采寒道:“就算她嫁了人,我也不会怪罪。为什么不来见我?这可……太好了。待我伤势复原,要替风儿办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