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前车鉴,挑动乱
顾雍抱拳道：“从文但问无妨。”
赵旻缓缓道：“孙伯符平定江东之前，江东诸郡各为其主，战乱频仍，以致民不聊生。
而今江东乱局初现太平，元叹兄不怕孙伯符一死，江东复又大乱乎？
我徐州自然盼江东内乱，如此徐州当可安。然则，此局面恐于江东不利焉。”
顾雍再次苦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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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拳道：“从文所言甚是。然则欲大治者，必先大乱，此正所谓大浪淘沙也。”
赵旻缓缓摇头：“恕我才疏学浅，不能苟同元叹兄之言。”
他抱拳道：“无论如此，此事既于徐州、于元叹兄皆有利，弟必竭心尽力而为之也。元叹兄尽管放心便是，弟必为兄拖住孙伯符之本部亲兵。”
顾雍暗暗松了口气。
“有劳贤弟！”
赵旻霍然起身，微微躬身后抱拳：“元叹兄且速去，恕弟不送，请！”
顾雍心知，自己这番阴谋算计，实则已触怒赵旻，于是他也站起身苦笑作揖。
“此事既于你我双方皆有利，还请赵将军尽心竭力，雍告辞！”
赵旻微微颔首：“我既答应元叹兄，自当尽力而为之。然则，道不同，不相为谋，此事过后，你我再无瓜葛，元叹兄请！”
言罢，他便坐下，不再理会顾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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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雍点点头，对陈珪深深一揖后，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他心知，因为这鬼蜮技俩，或许在有生之年，自己都不可能再获得赵旻的好感。
堂内之人，无一人起身相送。
待顾雍走出院门后，陈矫冷笑连连：“江东士族，何其鄙也！”
陈珪缓缓摇头：“季弼，此言差矣。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顾陆两家苦孙伯符久矣，早欲诛之而后快。孙伯符手段虽高明至极，却犯下一大错也。”
陈矫作揖：“矫愿闻其详。”
陈珪叹道：“孙伯符应坐镇吴郡，以重兵压制顾陆两家，不应甫收豫章郡，便犯我徐州也。
江东暗流汹涌，孙伯符错估形势，必反受其噬。此毒计，乃出自荀文若及郭奉孝之手，孙伯符定难逃此劫矣！”
陈登叹道：“季弼，此计名为驱狼吞虎也。顾陆两家及孙权，不可能不动心，孙伯符已危在旦夕。”
赵旻叹道：“江东甫定，乱世初平，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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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父子和陈矫对此皆唏嘘不已。
岂知…
赵旻又道：“而今既已如此，我等何不火上浇油，以求乱中取利乎？”
嗯…赵旻果然还是那个腹黑男，没有一丝丝改变。
便连老奸巨猾如陈珪，都险些被赵旻这个神转折闪断老腰。
陈珪咳出险些呛入肺中的口水后，站起身道：“此非议事之地也，主公请随老夫来。”
他们复又回到别院中的静室。
陈珪当先开口：“而今孙伯符收取豫章后，扬州六郡已尽入其手。其根据地为丹阳及庐江，前线为淮南，重心为会稽，却恰恰对吴郡重视不足也！”
赵旻打断了陈珪的话：“吴郡士族皆有部曲，此事人尽皆知。然则，我等若欲于乱中谋利，必鼓动淮泗士族、新兴会稽士族与吴郡士族对立也！”
陈珪颔首：“主公所言极是。是以，当务之急，乃泄露顾陆两家之阴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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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不难，孙伯符舅父吴景曾任广陵太守，于广陵仍存心腹，元龙即刻为广陵令修书一封，隐晦写出顾陆两家之谋，嘱其配合主公行动，则吴景早晚必知此诡计也。”
赵旻补充：“仅如此尚不足也，今太史子义（太史慈）与吕子衡（吕范）仍在江夏未还。
陈公可遣信使至彼处，言明徐州受顾元叹及孙权大军所迫，不得已而援之，盼其二人尽速沿江而下，救孙策于危殆。
周公瑾此时虽远在千里之外的巴丘（后世岳阳县），但我以为，亦当恳请吕子衡代为传书。
周公瑾与孙伯符为总角之交，孙氏兄弟阋墙之事，吕子衡及太史子义不便过多插手，周公瑾则毫无顾虑。
此外，庐江太守李术亦为孙伯符心腹，且庐江为孙伯符及周公瑾之根基所在。
无论孙伯符是否得以幸免，李术必派大军征讨吴郡，以为其主讨还公道！
再者，孙伯海（孙河）乃孙伯符班底老臣，孙叔弼（孙翊）乃孙伯符三弟，陈公须即刻修书于此二人，告知其真相！如此一来，江东势必大乱！”
他此番话甫一出口，这间静室登时名副其实…
陈家父子及陈矫，已被赵旻震撼到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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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们心中惟有一个念头：江东休矣！
且不说赵旻对孙策心腹、乃至其人如今所在知之甚详，只说此计之歹毒程度…
即便是献出“反攻长安”之毒计的“毒士”贾诩，在赵旻这番算计面前，恐怕也要跪伏于地，连声高呼“从文高才，老夫自愧不如也！”
盖因此计一出，江东比昔年那战乱无休的关中三辅之地…还要乱上百倍不止！
因为不但吴郡士族都有部曲，也就是私兵，而且吴郡富庶不缺粮！
老奸巨猾、阴险狡诈的陈珪颤声道：“主公，此计过于阴毒！万万不可用！”
连他都怕了，赵旻这是有多腹黑啊！
赵旻叹道：“也罢，庶民无罪，此计确实有伤天和，既如此，便不必向李术、孙伯海及孙叔弼修书，仅告知周公瑾、吕子衡及太史子义即可。”
陈珪用力咽了口口水。
陈登和陈矫面色却仍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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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计仍甚毒，只是略低于“反攻长安”之毒而已。
因为若吕范、太史慈的丹阳兵，周瑜的庐江兵两路攻打吴郡的话，吴郡士族为自保，必将向一江之隔的广陵郡求援！
甚至…若袁绍打完官渡之战腾出手来…
原九江郡，现淮南郡毗邻汝南郡。淮南郡郡治寿春刚好位于豫州、扬州分界处。
其他郡或许鞭长莫及，但汝南郡出兵，简直不要太轻松！
在江东乱成一锅粥的情况下，试问袁绍、刘表，乃至交州士夑，谁还能稳如泰山、作壁上观？
陈珪暗自庆幸：幸亏从文是老夫主公，否则老夫寝食难安矣！
赵旻蹙眉沉思片刻后，又摇头道：“不妥！不妥！”
三人松了口气。
看来主公还是有良知、有底线、有节操、有道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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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吴郡将落入下风。还应提前通知顾陆朱三家，早做准备，有心算无心下，扶持孙权控制丹阳、会稽二郡！”
陈珪闻言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好嘛！扬州就六郡，反孙权及吴郡士族者占三郡，孙权及吴郡士族也占三郡…
江东将永无宁日矣！
主公何其毒也…不，是博得一手好弈也！
陈珪回过神，见陈登和陈矫面面相觑，一锤定音道：“便依主公之计行事！元龙，你与老夫坐镇射阳，季弼，你随主公沿邗沟南下，如何？”
陈登陈矫二人，当即抱拳领命。
陈登又对赵旻抱拳：“主公此去广陵县，可去寻登之二位故友，一名卫旌卫子旗，二名步骘步子山。
此二人皆广陵没落士族，始终郁郁不得志，故而流落江东，我派人寻其二人良久，于孙权出征之前，方才觅得此二人。
如今他们正在广陵城亭传暂住，主公只需说明身份，此二人必投效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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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待说明此二人才能，却见赵旻拊掌而笑。
“此二人之大名，我亦听过，皆有执政之才也！府君且放心，我必重用其二人！”
赵旻当然知道，这两人是一小一大两牛人。
更何况，他如今不仅缺牧守一方的能吏，更需要对徐州士族千金买骨，有这两个牛人，可谓两全其美矣！
最为关键的是，吴郡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于是他强调道：“我既言明将重用徐州士族，便决不食言！”
三人心中松了口气，纷纷笑着作揖。
纵观汉末至三国这百年历史，细细品之，便可品出其本味。
这就是一部士族争斗史。一部以颖川郡为主、太原郡士族为辅的士族集团大获全胜而告终的历史。
注意：司马懿虽是河内郡温县人，但其爷爷司马儁、老爹司马防，均与颖川郡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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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一再强调，史书不可尽信也。
士族掌握笔杆子和话语权，他们痛恨的人，评价能好吗？
咱们不要去看史书评价，也不要只看传主的传记，而是要以求证的心态去看某一人所涉及到的所有传记，然后…
看官们会发现…史官们原来都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
言归正传，在这一章，赵旻意识到了士族的重要性、制衡士族的必要性，他从此时便开始认真思考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