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杨彪愁,荀彧忧下

孙策的偏帐，也就是其人在营中休憩之帐内，此刻同样灯火通明。

孙策正与赵旻2人并几而坐，把盏言欢。

这副情景，1如其人渡江后，初遇率兵来投的周瑜之时。

赵旻举盏敬酒：“兄长以为，此番决战，袁本初可有胜算？”

孙策乜斜着眼，伸出手指向赵旻虚点几下，促狭笑道。

“袁本初之虚实早已被你看穿，又何必问我？”

赵旻不依不饶：“兄长且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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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1脸坏笑，上下打量赵旻，却闭口不言。

赵旻知道这小子憋着劲儿使坏，于是放下酒盏，1脸嫌弃之色道。

“兄长有话便讲！何故如此捉弄于弟？”

经过傍晚时孙策苦候赵旻之事，兄弟2人感情再次升温。

孙策促狭1笑：“旻弟，以兄看来，袁本初此战未必便败！你敢不敢与兄对赌？”

赵旻以为孙策又在开玩笑，是以对此不以为意。

“赌便赌！兄长欲以何为注？”

孙策贼笑起来：“西凉多良驹，若袁本初胜出，旻弟便须为兄、阿权、阿匡、阿贲4人各择1良驹，如何？”

孙权被6顾2家利用谋害孙策，孙策居然还为孙权考虑…他真是亲哥。

赵旻痛快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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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来，这场赌局他稳赢。就算他输了，也不过输4匹宝马而已。

段煨、马腾最不缺战马。

孙策邪邪1笑：“弟欲以何物为注？我江东多美人也。”

赵旻突然有些懂了。

孙权历史上荒淫，根源在其人长兄。

赵旻用力摇头：“弟不要女子。”

孙策瞪大俊目：“不要女子？莫非你有断袖之癖？”

赵旻好险没喷出1口老血。

他无力地摆摆手：“兄长休要胡言！若弟赌赢，弟以千匹骏马，易兄长1艘斗舰！”

斗舰相当于这时代的航母，制造殊为不易。孙策虽有上千艘艨艟，但斗舰却不足2十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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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营荆州长达十年的刘表，此时最多有3十艘斗舰。

江东不产马，所以单就价值而言，千匹凉州骏马足以换1艘斗舰。

然则…斗舰属于战略军械。若非靠这次赌约，就算孙策同意交易，3老、朱治等人也1定会反对。

君不见，连结盟之事，孙策都需与旧臣商议1番？

何况精于火攻的赵旻1旦有这种水上堡垒，其人对江东的威慑力将大增。

赵旻本以为孙策会拒绝以斗舰为注，岂知其人竟坏笑着答应下来。

“旻弟速速挑选良驹，此番你必输无疑！”

赵旻心中不以为然。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袁绍如今的处境有多危险！

孙策看出赵旻有些不服气，于是其人嘿嘿1笑，缓缓说出1番话，惊醒了赵旻这个被惯性思维1叶障目的傻瓜。

1桩极为重要之事，由于赵旻始终在归纳分析他熟知的史料，而被赵旻想当然。

孙策说出此事后，赵旻当即反应过来，自己犯了致命错误。

所以，赵旻举着酒盏，愕然当场，讷讷不能言。

破旧小院内的内饰精美正屋中。

在杨彪问荀彧欲策反河北诸将时，荀彧苦笑作揖。

“杨公实则不必如此担忧，即便大汉忠臣卫将军慢1步，袁本初亦不至于大败。”

杨彪白眉1轩。

“文若此话怎讲？若张合高览2人倒戈，袁本初军心势必将大乱！”

荀彧叹了口气：“彧此计甚险，卫将军若慢1步，袁本初不但不会大败，且尚有败中取胜之契机。届时，天子将危矣！”

杨彪大为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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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如此，袁本初仍可反败为胜？”

如今屋内仅有他们2人，所以，2人表情变化均不加遮掩。

是故，荀彧神色变得极为愁苦惨淡。

“杨公，自卫将军之势渐成时起，曹孟德便已注定落败！彧深恐大汉希望中断，是以彧苦劝曹孟德牢牢扼守官渡要津，与袁本初互耗实力。”

荀彧不愧为忠汉之良臣，他为了让赵旻这星星之火形成燎原之势，可谓煞费苦心。

而且，其人借赵旻之战马资曹操，也存了借曹操之力消耗袁绍实力的心思。

然而…

杨彪大为震惊。

“文若，你早已察知阿旻之谋？阿旻之谋如此隐秘，是何人泄密？”

荀彧摇摇头：“杨公，请恕彧不能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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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彪若有所思。

荀彧把玩着袖中香囊，表情愁苦。

1时间，屋内陷入沉默。

片刻后，杨彪突然开口。

“文若视天子如自家子侄乎？”

荀彧表情微微错愕，旋即苦笑颔首：“杨公，此乃大逆不道之言，请杨公万勿外传！”

杨彪哑然失笑。

“值此国贼遍布之时，文若此心有何大逆不道可言？老夫懂矣！”

荀彧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彧深恐天子或有闪失，便将此计，假他人之口，秘告于屯骑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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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所说的屯骑校尉，便是伏皇后之生父伏完，琅琊伏氏当代家主。

杨彪大有深意地望着荀彧，缓缓颔首。

“文若欲借兖、徐士族豪强之手，拖延袁本初南攻乎？”

荀彧颔首，复又摇头：“杨公，非止如此。若奸贼卫将军欲借乱取利，彧尚可挑起袁本初、奸贼卫将军2贼之争斗也。”

赵旻没有猜错，荀彧为了天子安危，已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并已想出对策。

杨彪眸中精芒1闪。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荀彧果真有张良之才！

杨彪试探问道：“文若，而今阿旻欲除国贼，文若可有遗计乎？”

荀彧苦笑作揖：“杨公，彧已尽力！而今，彧惟有倚仗兖徐2州忠汉势力，大汉忠臣卫将军之智及力。”

杨彪暗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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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若仍为凡人。

荀彧深深1叹，起身深深作揖道：“杨公，若彧误忠良性命，必将以此微躯相还！”

杨彪悚然1惊，当即起身扶起荀彧。

“文若何出此言？”

荀彧避而不答，突然道：“朱文博（朱灵）此前有愧于曹孟德，故而曹孟德责其人驻守许都，不允其人参战，而今我将遣之！”

杨彪先是蹙眉，旋即俊目1瞪。

“文若，你是说…”

荀彧苦笑不已，再次深深1揖。

“卫将军千算万算，终是漏算此点。此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1失焉！

彧苦思无解，惟遣朱文博至官渡大营，以略尽人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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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彪扶起荀彧，忧心忡忡道。

“曹孟德竟如此疏忽？”

荀彧深深叹了口气。

“曹孟德非漏算，其人实乃有意欺瞒耳！是故，杨公，便是彧策反河北诸将，用此奇谋，恐亦将力有未逮焉！

为今之计，彧亦仅可向李曼成、朱文博面授机宜，嘱其2人务必提防，不可大意。”

杨彪蹙眉沉声道：“文若，老夫清楚李曼成有近万部曲，朱文博部曲几何？”

荀彧不假思索：“朱文博前番铩羽，却未伤筋动骨，而今仍有7千精锐冀州兵。

然则，袁本初乃其人故主，朱文博可否1雪前耻犹未可知，遑论抵御袁本初乎？”

杨彪执起荀彧右手，轻轻拍了两下。

“文若勿忧，我等但尽人事而已，阿旻麾下良臣甚众，且有陈元龙佐之，必将及时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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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勉强笑道：“惟愿如此！彧因曹孟德之故，枉为小人，卫将军奉大义，忧万民，受苍天所眷，必可化险为夷！”

若非荀彧忍不住轻叹1声，杨彪还真就信了其人这番话。

荀彧躬身行礼：“杨公，无论如何，此乃彧之过也，彧这便至尚书台，再尽力补救1番！

明日大军开拔，以卫将军之智计无双，勇猛无俦，彧以为，卫将军最终必可剪除2贼！”

杨彪无力地挥挥袍袖。

“文若且去！”

杨彪极为难得地亲自将荀彧送至院门，待其人离去后复又将院门闩住。

其人仰天长叹。

这1章…云某忽生无处落笔之感。

因为云某1不小心便会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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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罢，既然提到朱灵朱文博，又提到天子刘协和外戚伏完，咱们便聊聊衣带诏，以及顺便说1嘴青梅煮酒论英雄吧。

易教授的许多言论，请恕云某不敢苟同。

因为显而易见，易教授是曹老板的粉丝，他个人感情太过于倾向曹老板。

云某对此的看法为：曹老板豪迈、雄才大略且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但其人无私德可言！

曹操猜忌多疑、动不动便杀人不说，其人数次屠城、坑降卒，更是令人发指；

刘皇叔游侠习气，敢为已故的挚友陈登仗义执言，信任赵云到掷手戟杀离间之人，对待麾下重臣极具恩义，但其人也有凶残的1面…此类记载俯拾皆是，不再赘言；

孙十万纵然有其极富才华、纵横捭阖、制衡诸士族的1面…但南北人之争，立嗣掀起血雨腥风，太精于权谋算计，反倒不如曹老板和刘皇叔豪气干云。

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是极为复杂的矛盾综合体，他们所做之事，大多都是迫于无奈下，不得已且悲壮的抉择。

脸谱化的人物，只存在于戏剧等文艺作品中。

当然，曹刘孙他们3人，都无愧于英雄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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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咱们要说朱灵和衣带诏？

言归正传。

建安4年（西历199）6月之前，相继发生的大事，有吕布之死，张杨之死，煮酒论英雄，袁术之死。

咱们只谈煮酒论英雄。

煮酒论英雄，是“刘备出走”的直接诱因。

曹公从容谓先主曰：“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数也。”先主方食，失匕箸。--《蜀书先主传》

从同年6月的袁术之死（后文会论述），也可以看出，煮酒事件的发生时间，最晚当在建安4年5月。

如果仔细观察刘备与曹操在建安4年的位置与动向，会发现自3年（198）腊月至4年（199）2月，曹刘联军1直在徐州下邳围剿吕布；徐州战役结束后，他们则返回兖州山阳。

恰逢河内太守张杨被杀，曹操又“亲临河，讨眭固”，在司隶河内战斗到4月。

因此，曹操返回豫州颍川许县的时间，不会早于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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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提过，在官修史料记载中，只见宴饮，未见青梅。

有趣的是，青梅的成熟期，恰好在每年4、5月份，因此罗先生将“青梅”加入“煮酒论英雄”之事，也并无违和，甚至更显精妙。

刘备是“志大心雄”，不为曹营诸将所容，郭嘉、程昱等谋主，多次劝谏曹操杀之。因此刘备想要顺利离开许县，必须要有合适的借口。

刘备失徐州，来归太祖。（程）昱说太祖杀备，太祖不听。--《魏书程昱传》

刘备出奔的借口，便是截杀袁术。

（袁）术因欲北至青州从袁谭，曹操使刘备徼之，不得过，复走还寿春。6月，至江亭。因愤慨结病，欧血死。--《后汉书袁术传》

刘备在建安4年（199）6月便已经离开了许县，领军在外游走。

但由于彼时朱灵、路招等诸多曹营将领的监视，刘备尚不敢公开叛乱。

袁术欲经徐州，北就袁绍。曹公遣先主督朱灵、路招要击（袁）术。--《蜀书先主传》

曹操在4月才剿灭眭固，返回许县，而刘备在5、6月时已经领兵出走。那么“面见汉帝、受封左将军、与董承串谋、煮酒论英雄、出奔徐州”等1系列改变历史的大事件，其实就发生在4月至6月的两个月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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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仓促的时间记载中，可以充分感受到刘备对曹操的畏惮。

按《华阳国志》与《吴历》的记载，彼时的刘备为了“避祸”，每日在后园种菜，1说为芜菁，1说为大葱。惶怖之情，跃然纸上。

先主还沛廨，（曹）公使觇（即监视）之，见其方披葱。--《华阳国志》

（刘）备时闭门，将人种芜菁，曹公使人窥门。--《吴历》

即使刘备如此低调，还是没能躲过曹操那句“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的评价。

刘备受惊过度，即刻出走，至于“汉帝密诏”，那是再也顾不上了。

刘备彼时以“左将军”身份都督诸军，虽然军阶最高，但只是名义的统率。他身边的朱灵、路招，才是实际的掌兵者。

刘备的转机很快到来。

同年8月，袁、曹开战，袁绍引步骑十万，欲攻打许县（豫州颍川），曹操引兵还击，北上黎阳（冀州魏郡）；又命臧霸入青州，牵制袁谭，双方在前线激烈对峙。

（4年）秋8月，（曹）公进军黎阳，使臧霸等入青州破齐、北海、东安，留于禁屯河上。--《魏书武帝纪》

读者身

（袁绍）以审配、逢纪统军事，田丰、荀谌、许攸为谋主，颜良、文丑为将率，简精卒十万，骑万匹，将攻许（县）。--《魏书袁绍传》

此时，刘备身边的监军，朱灵与路招刚走，刘备便杀刺史车胄，叛曹而兴匡汉之事。

先主据下邳。（朱）灵等还，先主乃杀徐州刺史车胄。--《蜀书先主传》

朱灵和刘备的梁子，就此结下。

曹操和刘备长达2十余年的恩怨，就此全面开展。

刘备的叛曹时间，恰好就是“曹袁争霸”的关键节点——刘备吃准了曹操此时无力分兵，对战机的把握可谓狠辣。

是时，（曹）公方有急于官渡，乃分留诸将屯官渡，自勒精兵征（刘）备。（刘）备初谓（曹）公与大敌（指袁绍）连，不得东。--王沈《魏书》

为何说刘备叛曹而匡汉？

因为衣带诏！

刘备走后不久，董承集团便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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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出走，固然是董承集团暴露的重要原因，但其实还有1个原因，比刘备出走更加重要。

这就是“车骑将军敕封事件”。

《后汉书献帝纪》记载，建安4年3月至6月间，“卫将军董承为车骑将军”，《资治通鉴》则将此事勘定在4月至6月间。

卫将军董承为车骑将军。--《后汉书献帝纪》

从《蜀书先主传》中“先主未出时，车骑将军董承辞受帝衣带中密诏”记载，可知至少在同年（199）5月时，董承已经升任车骑将军。

先主未出时，献帝舅车骑将军董承辞受帝衣带中密诏，当诛曹公。--《蜀书先主传》

换言之，董承升迁车骑将军的事情，就在建安4年（199）的4、5月间。

为什么说“董承升迁”是反曹集团暴露的诱因呢？因为车骑将军，本来是曹操的职位。

（曹操）以大将军让（袁）绍。天子拜（曹）公司空，行车骑将军。--《魏书武帝纪》

因此，董承从“卫将军”迁“车骑将军”，实际是褫夺了曹操的故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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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4年（199）4月，曹操还在河内与眭固作战，无暇顾及后方；那么献帝此举，无疑是削弱曹氏权力的“小动作”。

如果再考虑到曹操班师许县之后，董承与献帝对刘备的拉拢，以及刘备的叛乱行径，那么反曹集团的党羽，可谓昭然若揭。

从诸书线索记载中，不难看出，刘备与曹操同时呆在许县，其实仅在建安4年（西历199）4月至6月而已。

很难想象，刘备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便与董承和刘协搭上线，阴谋反曹。

更难想象的是，刘备前脚刚刚搭上董承，曹操后脚就煮酒论英雄，敲山震虎。

这也能充分解释，为什么刘备听到“天下英雄”的评价之后，即刻亡命出奔…

因为再晚1步，大耳朵便会人头落地。

（刘备）机权干略，不逮魏武，是以基宇亦狭。然折而不挠，终不为下者，抑揆彼之量必不容己，非唯竞利，且以避害云尔。--《蜀书先主传》

陈寿先生赞语极为中肯。

刘备论机权干略，不如曹操，但其人折而不挠，终不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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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刘备政治嗅觉极度敏锐，他看出曹操容不下自己，所以及时出逃。

乔布斯有句名言：stayhungry，stayfoolish。

刘备不就是最佳的诠释者吗？

在那么多的挫折和失败面前，他从来不觉得时间太晚，从来不失去自信，从来不骄傲不气馁，时刻保持初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刘备的品德我们不提，他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曹操私德需要我们引以为戒，但曹操那种做作也好、装蒜也罢的忧国忧民之情，其人那种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豪放之气，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拼搏精神，同样值得我们学习。

贯穿汉末3国的曹刘恩怨，发人深省，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