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昔日亲友问,冰心在玉壶

境界虽略逊、阅历却更足的赵旻对此早有预料。

于是其人笑着抱拳：“需粮草、辎重、战马几何，刘叔父尽管开口，旻必竭尽所能！”

赵旻看似大方，实则是以退为进。

如此1来，刘备还好意思狮子大开口？

好吧，脸皮厚度不逊于赵旻的刘备，还真好意思。

虽然其人表达的方式将会极为委婉。

当然，如今赵旻既然言明，刘备便不可能4无忌惮。

于是，刘备苦笑抱拳道：“从文，实不相瞒，东郡而今粮草不丰，辎重、战马、兵卒皆无，且备尚未及与濮阳城内豪族详谈，是以…”

赵旻笑着抱拳道：“刘叔父尽管开口便是！”

刘备虽面露惭色，却毫不客气道：“备欲招募1万部曲，故而需粮草十万斛、战马两千匹、长枪万杆、箭矢十万支、刀车百辆。”

刘备索取之物资，不可谓不多。

至少放在赵旻白捡袁绍海量物资之前，其人绝对拿不出这些东西。

然而刘备索要之物，皆未超出赵旻预期，可见…前者的脸皮厚度，似乎逊于后者。

于是赵旻痛快颔首。

“刘叔父尽管放心，3日内，旻必备齐！此外，旻再奉上5百把环首刀、千面木楯。”

刘备霍然起身，神情郑重地深深1揖。

“从文大恩，备铭感于心！”

赵旻忙不迭站起身，深深1揖还礼。

“叔父大人言重！无论白马，亦或濮阳，皆为河南重镇，天子安危悬于叔父大人之手，叔父既有所求，旻安敢不予之？”

赵旻可谓坦诚至极。

他的目的，就是借助刘备之力，为其人把守兖州北大门东郡。

赵旻对此毫不讳言。

他这份胸襟格局，甩出又当又立的刘表1万条街。

历史上，刘备屯驻新野之时，险些将南阳全郡夺回。

可惜…刘表只关心刘备笼络了其麾下多少人心，此后便将刘备闲置。

历史上刘备明明无地也无兵，却能让鲁肃将其人视为强援，让周瑜对其人加倍提防，谁说刘备只会哭？

其人分明只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罢了。

饶是如此，百折不挠的刘备，终究还是建立季汉3分天下。

若非曹操抱住袁绍这根大粗腿，又有谯县曹、夏侯、丁氏3大豪族做为坚实后盾，其人恐怕也不会比刘备做得更好。

能够3分天下的曹、刘、孙3人，皆为当世英雄。

所以，赵旻才会将东郡这块4战之地、战略要冲让于英雄之1的刘备。

而今群雄并立，袁绍虽败，却并未伤筋动骨。

因此，赵旻根本不担心，处于袁绍虎口之下的刘备暗中打小算盘。

更何况，在袁绍落荒而逃时，赵旻给足了其人台阶和体面。

以袁绍的高傲，只要赵旻不给袁绍借口，其人势必不会轻易兴兵。

赵旻毕竟不是与袁绍彻底撕破脸的曹操。

袁绍的借口不外乎两点：1是赵旻挟天子；2是袁绍找到了刘协非刘宏亲子的充足证据，要讨伐刘协这个伪天子。

第2点暂时无需考虑，第1点，赵旻要万分警惕。

姓刘的盘踞各州，袁绍振臂1呼，姓刘的出不出兵先放1边，4方响应是1定的！

所以，赵旻绝不可表露出不臣之心！

惟其如此，赵旻方可高举匡汉大旗，占据政治制高点…继续苟下去。

毕竟，袁绍的实力，如今仍为天下最强。

这是必须正视的客观情况！

否则赵旻何必在官渡战场如此煞费苦心布局？其人1路平推过去不香吗？

短短1瞬间，赵旻想到了很多。

所以，其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刘备的请求。

如今北方的形势，与历史上8年后的天下大势极为相似。

袁绍相当于彼时的曹操，赵旻相当于孙权，所以，赵旻必须联合刘备，据黄河天险对抗袁绍。

综上考虑，赵旻再次抱拳道：“刘叔父，旻绝非1心代汉之曹孟德，而欲为还政于天子之周公，袁本初1心欲行废立之举，你我应和衷共济方可！”

言罢，赵旻将袁绍渡河前，自己与袁绍的辩论简略陈述了1遍。

刘备闻言长叹1声，蹙眉抱拳道：“从文，你有所不知，袁本初昔年欲拥立伯安公，已无法与天子相容。

其人对天子虎视眈眈，天子必定寝食难安！你我身为汉臣，当尽为人臣之本分，为天子解忧！”

刘备这番话绝对没安好心。

所以赵旻不接刘备这话茬，而是转移话题道：“刘叔父未曾至关中，故不知关中之惨况。所幸而今关中已安，流民皆已返还。

旻身为人臣，当上辅天子，下安黎庶。故而，待许都稳定后，旻便欲重建关洛，使返乡之流民安居乐业。”

赵旻没有说谎，他下1步的工作重心，确实要放到关洛地区，也就是洛阳、关中。

严格说来，位于武关内的弘农，也算关中1部分。

关洛地区在被乱兵多次破坏之前，是东汉人尽皆知的富庶地区。

前文提过，东汉时黄海、东海海岸线靠西，闽浙沿海平原都在海底，属于这时代的大6架。

此时的长江3角洲，面积远比后世要小。

这也是东汉北方比南方富庶的根本原因。

南方以丘陵为主，后世富庶的湖广地区如今湖泽遍布，故而南方耕地面积远远小于北方。当然了，天府之国益州是例外。

刘备这种狠人，于徐州缺粮时也曾人相啖食，赵旻当然做不出这种令人发指的恶行。

所以，赵旻急于恢复农业生产，尽快改变这人吃人就是字面意思的时代。

当然，赵旻兴关洛，还存有更深层次的政治考量，这里暂不剧透。

综上所述，赵旻此言1出，曾人相啖食的刘备便无可辩驳。

他只能抱拳称善。

赵旻也不愿刘备难堪，因此他抱拳还礼：“叔父大人放心，袁本初若当真欲行废立之举，则旻必将与其人1战。”

刘备俊脸上再次露出温厚的笑容，但赵旻清楚，其人1定在心中破口大骂：这只小狐狸！

赵旻忍不住腹诽：刘备哪里是英雄？他分明也是枭雄嘛！

刘备以大义压赵旻，欲行火中取栗之事，奈何赵旻不上钩。

说白了，俩人是在比谁更不要脸，结果赵旻略占上风…

咳咳，论不要脸，赵旻谁都不怵。

除了没让赵旻给自己火中取栗外，刘备此行目的基本达成，于是乎，赵旻派出1队原属于韩定的骑兵，送刘备3人去阳武城接回家眷。

赵旻清楚，这队骑兵借出去…自己是别想再要回来，所以他没派自己的亲卫骑兵。

由是，其人居然对同样臭不要脸的刘备，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当今天下，能耍不要脸耍到如此堂而皇之，恐怕惟刘备与赵旻耳。

目送刘备等人远去后，赵旻也不再耽搁时间。

其人召来内政小达人诸葛瑾，将曲辕犁、翼德泵的图纸交给其人。

翼德泵便是被张飞改良后的螺杆泵。

赵旻再3叮嘱诸葛瑾尽快发展农业，并委托陈登、臧霸两大农博士协助诸葛瑾。

旋即，赵旻将以战马易牛的伟大败家事业交给步骘、叮嘱鲁肃带伏雅返陈留后，便点齐老叔的部曲，匆匆向西南方的洛阳而去。

此地距洛阳5百余里，赵旻虽说过不用着急，但也不好让退休老干部段老头儿久等不是？

因这次没有驮马，所以赵旻不能再日行2百5…十里。

饶是如此，到第4日巳时，赵旻也赶到了段煨设于平阴县的中军帐前。

段老头儿见赵旻带来1校骑兵，登时喜出望外。

“老夫恭祝卫将军凯旋！”

赵旻呵呵笑着抱拳：“旻侥幸而已，有劳段公在此坐镇！”

段煨匆匆抱拳还礼，心思早已不在赵旻身上。

老头儿看着皆披两铠的具装骑兵，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所谓披两铠，指的是内穿筩袖铠或盆领铠，外套裲裆铠（诸位大大若无概念，可看94版《3国演义》孙策起兵那1段）。

历史上的虎豹骑骑兵，便是如此配置，后来战马还装备上了马铠。

这1刻，老头儿不想退休了。

于是其人1把拽住赵旻，径直将其拽进中军帐角落，压低声音道。

“老夫甘愿为主公做马前卒！”

赵旻冷汗涔涔而下。

西凉人呐！

他抱拳正色道：“段公请慎言！赵从文1片冰心在玉壶！”

赵旻之所以对兵败狼狈的袁绍礼敬有加，就是存了日后好相见的心思。

此刻的赵旻，根本就不是袁绍的对手。

别说赵旻，就连曹操在官渡之战险胜后，都不敢轻易发兵攻伐冀州。

曹操只是阻挡住了袁绍南下的攻势，却没有能够借这1战稳占上风。

曹操后来之所以能攻下冀州，根本原因还是袁绍之死。

曹操欺负不了袁绍，还欺负不了袁绍那几个龟儿子？

94版《3国演义》孙策起兵定江东那1集，其人褪甲时，可以明显看到披的那两层铠。

相比于94版的经典，10版的3国简直没法看！

94版的刘关张，那叫1生动传神，10版的刘备1副扑克脸，简直像宋江！

好了，接着上1章，继续聊刘备。

刘备被称作“高祖之风、英雄之器”。

但《先主传》对于其早年记载，则语焉不详。

刘备凭军功步入仕途，人所共知。但早在发迹之前，他便与日后的许多军阀、名士有过往来。这些线索被隐藏在各个传记的0散角落中，不易察觉。

刘备在中平元年（184）前后，便与日后的诸多贵人有过交往。

除了耳熟能详的公孙瓒之外，陶谦、邹靖等人均涉足其中；在中平末年（187-189），刘备还曾返回洛阳，与曹操相聚，甚至可能通过邹靖的关系，拜会过孔融与刘表。

公孙瓒是刘备发迹初期的重要人物，兼备“乡党”与“同学”的双重身份，私交甚笃，恩若兄弟。

（公孙）瓒深与先主相友。瓒年长，先主以兄事之。--《蜀书先主传》

公孙瓒出身幽州辽西令支县；刘备出身幽州涿郡涿县，2人曾经在“州里名士”卢植门下求学。

卢植就是后世“范阳卢氏”的宗主，与清河崔、赵郡李、荥阳郑、太原王被合称北国5姓。

注：范阳即涿郡。

虽然卢植是涿郡人，但刘备的受业地点，却不在幽州涿郡，而在河南缑氏山，即洛阳东侧3十里处。

（刘备）年十5，母使行学，与同宗刘德然、辽西公孙瓒俱事故9江太守同郡卢植。--《蜀书先主传》

（公孙瓒）从涿郡卢植，学于缑氏山中，略见书传。--《后汉书公孙瓒传》

公孙瓒的履历中，有个非常重要的记载，即从卢植门下归来后，被举为辽西郡吏，累迁至涿令。

遣（公孙瓒）诣涿郡卢植读经。后复为郡吏……迁为涿令。--《魏书公孙瓒传》

涿令即涿县县令。而涿县恰好又是刘备老家。

按照“刘备兄事公孙瓒”的记载看，刘备在“乡里合徒众”时，其老家的父母官，正是自己的同门师兄公孙伯圭。

（刘备）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先主由是，得用合徒众。--《蜀书先主传》

先主于乡里（涿县）合徒众，而（关）羽与张飞为之御侮。--《蜀书关羽传》

这可以充分解释，为何刘备组建流民武装，勾结边地游商（苏双、张世平），招募亡命之徒（关羽、张飞），涿县的地方衙门却装聋作哑，坐视刘备坐大。

因为彼时涿县的1把手，正是公孙瓒。他充当了刘备发迹初期的保护伞。

公孙瓒出任涿令，在光和年间（178-184），从本传的行文线索便可推知。这与刘备在中平元年（184）参与讨伐黄巾的时间相吻合。

注：《魏书》记载公孙瓒出仕于熹平年间，误。《后汉书》、《资治通鉴》、《3国志集解》均作光和年间。

照此推断，刘备与公孙瓒在洛阳游学的时间，也并不很长。

这不难理解。

公孙瓒因为生母卑贱，长期不得发迹；刘备则是破落宗室，游学费用还得依靠同族长辈资助。

（公孙）瓒以母贱，遂为（辽西）郡小吏。--《后汉书公孙瓒传》

（刘）德然父（刘）元起，常资给先主，与德然等。--《蜀书先主传》

刘元起是刘备族叔，刘德然是其人族兄。

按照曹魏太尉蒋济所言，“洛中市买，1钱不足则不行”（见《魏略》），刘备与公孙瓒这对儿穷哥们儿，在帝都的物价水平下，恐怕也难免囊中羞涩。

虏校尉邹靖，是刘备早期的贵人之1，不过刘备在邹靖麾下并未发迹。

邹靖真正发挥作用，实际是在中平末年（189）刘备第2次返回洛阳时。这个问题在后文会详细谈到。

邹靖是武官，曾活跃于幽州地区，与公孙瓒有很紧密的联系。

按《魏书》记载，公孙瓒在迁为涿令之前，在辽东属国长史任上，便已经有了与边地胡人作战的记载。

（公孙瓒）卒逢鲜卑数百骑……（瓒）乃自持两刃矛，驰出冲贼。--《后汉书公孙瓒传》

此时的邹靖，与公孙瓒为同僚，还曾被公孙瓒救过性命。

（公孙）瓒与破虏校尉邹靖，俱追胡，（邹）靖为所围，（公孙）瓒回师奔救，胡即破散，解（邹）靖之围。--《太平御览》

换言之，在公孙瓒出任涿令之前（178-184），他便与邹靖有旧，还对邹靖有恩。

因此中平元年（184）黄巾之乱时，涿县草民刘备，可以以白丁身份“从校尉邹靖讨贼”，引荐者何人，也就显而易见了。

灵帝末，黄巾起，州郡各举义兵，先主率其属，从校尉邹靖，讨黄巾贼有功。--《蜀书先主传》

关于刘备“讨伐黄巾”之事，诸书记载有出入。

《先主传》与《华阳国志》称刘备在是凭借镇压黄巾的军功迁“安喜尉”，事在中平元年（184）。

中平元年，（刘备）从校尉邹靖，讨黄巾贼有功，除安喜尉。--《华阳国志刘先主志》

《典略》则称刘备是凭借镇压张纯之功迁“安喜尉”，事在中平4年（187）。

时张纯反叛，青州被诏，遣从事将兵讨（张）纯，过平原，子平荐（刘）备于从事……后以军功，为中山安喜尉。--《典略》

通过时间比对，不难发现鱼豢为是，陈寿为非。

理由很简单，张纯是中山太守，刘备任职的“安喜县”隶属中山国，可知是在镇压张纯之后才得以上任。

（中平4年）渔阳人张纯与同郡张举，举兵叛。--《后汉书灵帝纪》

中山太守张纯，叛入丘力居众中，自号弥天安定王，为3郡乌丸元帅，寇略青、徐、幽、冀4州。--《魏书乌丸鲜卑东夷传》

然而，刘备上任未久，便遭上官沙汰，怒鞭督邮之后，弃官亡命。

此事之根源，无需怀疑，与王芬之乱有极大关联！

《先主传》对此事件，有1条极为重要的线索，即“顷之，大将军何进遣都尉毋丘毅，诣丹杨募兵”。

（刘备）弃官亡命。顷之，大将军何进遣都尉毋丘毅，诣丹杨募兵，先主与俱行。--《蜀书先主传》

何进募兵，事在中平6年（189）。

“张纯之乱”始自中平4年（187），结束于中平6年（189），可知刘备在安喜县尉任上的时间极短，最长不过两年，最短不过数月。

镇压张纯的主力，是幽州牧刘虞与骑都尉公孙瓒。换言之，提携刘备的贵人，还是自己的老同学。

中郎将孟益，率骑都尉公孙瓒，讨渔阳贼张纯。--《后汉书灵帝纪》

（中平6年）3月，幽州牧刘虞，购斩渔阳贼张纯。--《后汉书灵帝纪》

至于中平元年（184）刘备随邹靖讨伐黄巾，恐怕军功寥寥，因此未能获得1官半职。刘备真正出仕，还得等到3年之后。

此时近0点，时间已不敷用，暂且说到这里。

下1章云某继续说。

其后将会引出曹操。曹操与刘备的交情，可以追溯到天杀的刘宏时期。

下1章，若篇幅短，咱们再聊聊汉末魏晋的铠甲。

总之，还是那句话，咱们看到的3言两语，虽然代表了1位英雄的1生，但咱们可以借此深挖，将这位英雄的1生延伸开来。

真相，终将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