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旬巴蜀定,复向武都行下
刘晔、步骘二人皆一惊，不约而同道。
“主公欲在益州推行三学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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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旻摇头失笑道：“非也！然则，子敕先生可协助子山普及文教也。”
秦宓忍不住插口问道：“卫将军，敢问何为三学制？”
王商也作揖道：“卫将军，某亦有此问。”
赵旻简要为二人介绍了一番集大汉文士智慧、后世科举制精髓而成的三学制。
于是乎，这两位益州文化人儿对三学制赞叹不已。
然后…
赵旻狠狠给二人兜头泼下一瓢冷水。
“二位先生以为，益州黎庶饭食尚且难继，又焉有人愿读书识字？”
按照马斯洛心理需求理论，人们在难以吃饱之时，最需要的是生存，而不是认知。
说人话便是：这时代的奴客即便夙兴夜寐辛勤劳作，也难以填饱肚子，人家哪里有空、有心思干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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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解决益州奴客们的温饱，才是当务之急。
注意：这时代的奴客，可绝不仅仅是农奴。
我们以糜竺为例。
糜竺字子仲，东海朐人也。祖世货殖，僮客万人，赀产钜亿。
摘自《蜀书之糜竺传》
货殖，即经商；僮客，即奴客也。
先主转军广陵海西，（糜）竺于是进妹于先主为夫人，奴客二千，金银货币以助军资；于时困匮，赖此复振。
摘自《蜀书之糜竺传》。
此奴客非奴客，乃部曲也。
此事发生于刘备与袁术“争盟淮隅”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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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袁术勾引吕布，偷了刘帮主的水晶…也就是偷袭刘备的大本营下邳。
此举导致备军大溃，逃至广陵海西县。
众所周知，糜竺是大商贾，其人的上万僮客，当然不可能皆为农奴，而是包含了农牧业、手工业、商业、服务业等行业的从业人员。
锦官城亦如此。
养蚕、缫丝、织锦、染色、绣花…
从事这些劳动的，都是奴客。
第一万次强调：
因汉灵帝刘宏倒行逆施、军阀混战、三国混战、司马家那高达八成的屯田税率等缘故…
汉末三国两晋没有自耕农，只有可以分成九品的地主，以及地主蓄养的各种客…
好吧，门阀当道的南北朝、隋朝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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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为了咱们这样贱如草芥的老百姓、为了打击门阀而不懈努力，反过头来却被不明真相的草芥老百姓小学生们破口大骂…
拜托，人家写历史的都是门阀子弟，杨广因触犯他们利益而被骂不足为奇…
正如官老爷、土财主们破口大骂天杀的王安石、张居正们一般。
问题是，维护咱们贱如草芥者利益的杨广，您骂个什么劲儿？
再者说来，李世民干的活儿，与杨广对标，可有何不同之处？
哦，前者是一代英雄、明主，后者便是暴虐无道之昏君？
咱们要不要如此双标？
这不就是典型的成王败寇？
咱们不是为杨广洗白…
杨广确实是暴君，这点无可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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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是欲借此证明，读历史一定要带手和眼，万不可人云亦云。
因总有小学生不明真相，所以云某有必要再次科普一下何为“客”。
“客”是一个特殊阶层，也是肇始于汉末的中古社会中，一个极为重要的社会组成部分。
在以宗族、乡党为纽带的社会中，对族里而言，外姓是客；
对乡里而言，外乡是客。
实际上，“客”是指在本地没有根基的外来者。
因此“客”往往不得不依附于地方强宗，以求托庇。
客的具体属性，与其前缀有关。
“宾客”泛指存在人身依附关系的隶属群体；
“上客”通常拥有一定的资望地位，是地方豪族的礼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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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客”利用口舌才华，充当诸侯之间的游说者。
而从事包括农牧在内的各种生产、货殖活动、甚至是转为地主私人武装者，便是奴客。
曹操固然是地主，孙坚也是地主，关公、张飞自然都是地主，甚至连我们固有印象中的贫农刘备…
刘备能求学于洛阳，显而易见，其人同样是地主。
这些人招募的部曲，便是奴客中的一种。
综上所述，因刘璋、张鲁皆以宽济宽之故，导致益州土地兼并已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同时，这也导致益州下三品的寒门，也就是中小型地主极少，几乎都是上六品的大地主。
换言之，益州的奴客…数量极其庞大。
单单徐州一个糜竺，便有上万奴客，益州的“糜竺”，又有几何？
搞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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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陶谦、公孙瓒也是这么想的。
区别在于，前者尸骨已寒，而后者尸骨尚且未寒。
这是科技极端落后、中古社会肇始的汉末，不是西方科技发达、神州人民觉醒的民国。
是以，赵旻此言一出，王商、秦宓这两个士族出身的文化人儿皆默然不语。
不言而喻，他们已想通此节。
赵旻断然道：“二位先生，若民不富，则无法言其他，故吾辈任重而道远也！”
趁此二人沉思，赵旻将武都郡之事告知刘晔和步骘。
二人大惊。
刘晔作揖：“主公，而今巴蜀已定，某等当尽速赶赴武都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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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旻颔首：“今晚某等便须至雒城，子扬，我欲留令明在此，你以为如何？”
刘晔对此毫无异议。
赵旻长出了一口气。
“便如此！”
商定此事后，赵旻下午便匆匆讲完《文心雕龙》。
其后，赵旻在益州牧衙署召集刘璋、张鲁等降臣，刘璋一众故臣属，以及卫府众臣，共同商定了安抚益州、出征武都郡之事。
待于禁、庞德二人整顿、分好兵马之后，酉时，赵旻便率大军出了成都城，向北匆匆行军。
临行前，赵旻犹一再叮嘱王商、秦宓等益州士人，托付其人尽快为《文心雕龙》手稿作批注。qqxδnew
众人郑重应承下来，且神色间颇为激动。
能为如此巨着做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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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与臭不要脸蹭超级大ip的流量、热度何异？
于是乎，不同于历史上鸠占鹊巢、且粗鄙不堪的刘帮主，奉主上以从民望、被蜀地士人共尊为一代文宗的苟哥，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顺利使巴蜀归心。
而且，赵旻此行赢麻了。
出征的队伍之中，严颜、张任、吴懿这三位名将，赫然在列；
法正、孟达这两名谋士，历史上季汉四相中的两个小年轻儿费祎、董允，同样在队列之中。
此外，还有老一辈的许靖、费观及董和，以及绝对算得上二流谋士的阎圃。
仅仅这个阵容，便足以撑起二十年后季汉的重臣班底。
赵旻这次及时吸取了教训。
其人令阎圃、李休向南郑、沔阳二城士族豪强修书，提前为大军备足粮草、辎重。
在短短六日内，赵旻便率大军赶到了沔阳城（今汉中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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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齐粮草、辎重之后，赵旻率军折向西行，以日行百五十里的速度，疾速向武都郡郡治下辨县（今陇南成县）进发。
沔阳至下辨，沿途以山路为主，且赵旻带足了粮草、辎重，是以，在没有夏侯渊的情况下，日行百五十里已是极限。
到离开成都城一旬后，赵旻终于率军抵达下辨县东南部。
沿途，赵旻未遇到任何敌军。
就算在白马氐人的聚集地，赵旻经过多方询问、探查，甚至是以金饼、蜀锦相诱，也未能问明雷定、颜良和夏侯渊的行踪。
万幸的是，沿途氐人皆称，确实曾目睹白马氐王雷定与汉人大军，向西北方向前行。
然而…沿途大小白马氐人的营寨中，那些氐人酋首、耆老们，皆不知他们的氐王欲赶往何处。
至下辨县东南部时，暮色已临。
赵旻愁眉不展地望着西北方的旷野，暗暗叹息。
大军扎营后，依照沿途惯例，赵旻召集臣属、降臣们举行军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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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第无数次商议一番后，仍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赵旻强行按捺下心中的惶恐不安，展颜笑道。
“诸君勿忧，我等至今仍无任何情报，便足以证明两位将军仍安然无恙。”
刘晔作揖道。
“主公，愚以为，某等何不改变策略？”
【作者题外话】：上一章中，咱们刚提到过，蜀地流俗豪奢，婚丧嫁娶乃至倾家破产。
诸葛亮对此极端憎恶，曾大骂蜀人“威刑不肃、纲常陵替”。
因此董和、董允一类的清廉人物，便尤其受到亮的喜爱。
蜀土富实，时俗奢侈，货殖之家，侯服玉食，婚姻葬送，倾家竭产。（董）和躬率以俭，恶衣蔬食，防遏逾僣，为之轨制。--《蜀书九董和传》
这说明两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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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益州确实富庶；
第二，益州贫富差距已经大到一定阈值…
濒临起义的阈值。
货殖之家，侯服玉食。
货殖，指的是经商，侯服玉食…说明生活极为奢靡。
这便证明，益州如糜竺那等级别的大地主不但不在少数，且生活极遭穷人恨…
云某之所以用杨广举例，是为了说明，在益州大地主们眼中，刘帮主相当于杨广…
哈哈。
杨广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他忽视了极为关键的一点：
门阀有的是办法，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迫害等等，转嫁到他们的客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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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一件事，便可看出李治的手腕：
李治收拾权臣长孙无忌的一系列计划、行动。
遑论李治不顾五姓七家、各门阀反对，极力推广科举制、重用寒士。
还是那句话，历史比演义，精彩一万倍！
言归正传。
益州士人看刘备，相当于江东士人看孙家。
所以，接着上一章，继续为您说。
我们来谈谈，“拒绝合作”的豪强。
除上述心怀耿耿、屡作狂言的学者，益州还有一批“不伊不周、不夷不惠”的隐居派。
当然，这批人也不是真隐居，在刘璋时代，他们是很喜欢出来做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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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刘备到来后，他们就突然“心性淡泊”了。
典型者即梓潼杜微。
杜微受学于任安，刘备入蜀后，开始装聋，阖门自守。
及先主定蜀，微常称聋，闭门不出。--《蜀书十二杜微传》
陈寿为了让读者看得明白，前后用了两次呼应手法。
一次是“称聋”，另一次是诸葛亮拜微谏议大夫，“以从其志”。
（亮）敬微如此。拜为谏议大夫，以从其志。--《蜀书十二杜微传》
称聋者，可知不是真聋；
而谏议大夫、秩不过六百石，权不过优游讽议，且杜微“称聋”，可知连这种“清谈劝谏”的基本职能都无法履行。
至于“以从其志”者，不过是“义不食刘备、刘禅之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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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黄权，上文提到的以“荧惑守心”取悦曹叡的益州士人。
刘备入川，黄权骂备“有枭名”；
备攻刘璋，权又“坚城自守”，死不投降。
权谏曰：“左将军有骁名，今请到，欲以部曲遇之，则不满其心，欲以宾客礼待，则一国不容二君。”--《蜀书十三黄权传》
注意：此处“骁”通“枭”，即鸠占鹊巢。
此与后文的“一国二君”相呼应。
及先主袭取益州，将帅分下郡县，郡县望风景附，权闭城坚守，须刘璋稽服，乃诣降先主。--《蜀书十三黄权传》
然而…
就是这个“屡次拒绝与刘备合作”的黄权，入魏后望风承旨，乖顺可人。
其人累迁至镇南将军、车骑将军、仪同三司（曹魏尊位，但无开府权），还兼领“益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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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善之，拜（权）为镇南将军，封育阳侯……后领益州刺史，徙占河南。--《蜀书十三黄权传》
镇南将军、益州刺史，隐喻何事，一目了然。
更不用说其子黄崇还滞留蜀国，而权洋洋得意道“备必不杀我妻子”云云。
哈哈，好一个丑恶的得志小人！
黄权在曹魏如此乖巧的原因，呵呵，很简单！
他不敢！
因为曹操、曹丕、曹叡，一个赛着一个残暴！
曹叡仁慈？
我呸！
其人喜欢上纲上线，因小罪而死者，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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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叡是对听话乖巧的臣属仁慈！
云某今日委实有些累，本章先说这么多，下一章咱们汇总一下。
赵旻与刘帮主最大的不同有两点，
一是赵旻有大本营，其人代表大汉朝廷，何况他奉行的方针是“蜀人治蜀”。
二是赵旻的文章极受益州士人追捧，俨然成为一代文宗。
所以…
在益州士人看来，赵旻虽做了刘帮主做下的事，但其人扮演的却是曹老板的角色。
历史上的益州士人，“慕洋犬”（慕曹魏）、“带路党”（给邓艾带路投降）绝对不在少数。
本章先到这里，云某惶恐至极，明日必按时准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