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棋局渐落幕,水落将石出3

1行人行至城门前，年龄最长的董和上前，向城门候递上赵旻准备的公文、书信。

“老夫乃南郡枝江人士董幼宰，今忝为卫府录事，奉某主上卫将军之令，前来拜会刘使君，还请郎君前去通禀。”

城门候虽为城门校尉下属之6百石小官，但此职位职责重大，同样具备监察之责。

换言之，别看人家城门候官小，可那也是能直接见到州牧、刺史的官。

在两汉，这种位卑而权重的官职可谓比比皆是，其中的王者，当属实际上的宰相、同样6百石的尚书令。

那城门候闻言不敢怠慢，又因老乡董和说着1口家乡话而心生亲近，是以那城门候笑着躬身还礼。

“甚巧，长者，某亦枝江人也。请长者等随某来，刘使君今正在衙署处理公务。”

董和不由道：“敢问郎君，枝江而今如何？老夫背井离乡，至今已1十有3年矣，老夫近来思乡心切，竟夜不能寐也。”

说着，董和老眼中浮现出泪光。

其人确实不是作伪，盖因这年代之人的乡土情怀委实过于沉重。

那城门候心头大受触动，其人眼中竟也泛起泪光。

“长者有所不知，某亦有数年未曾返乡，某近日来亦思乡心切矣！”

南郡枝江县距襄阳城有近6百里，这城门候既然在襄阳做官，那么数年未返乡便也正常。

所以说…这就是古代版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董和何等人物？

其人趁机安慰起这年近不惑的城门候，顺便与其人攀谈起来。

两人越聊越热络，到最后，那城门候竟然主动相邀。

“董公如不嫌弃，待见过刘使君后，不妨至某寒舍稍作歇息如何？”

董和欣然颔首。

“如此，老夫便叨扰张郎君。”

那张姓城门候笑着摆摆手。

“此乃张某之荣幸也。董公、诸公，请！”

有此君引领，董和等1行人便顺利见到了正烦躁不安的刘表。

刘表不可能不烦躁。

客观而言，刘表堪称1时雄主。

其人颇擅借力打力，利用荆襄门阀来牵制江南宗帅，从而巩固统治。

其人在位时北结张绣、南征张羡，还利用刘备策动了数次北伐战争，可谓志存高远。

但其人也有明显的性格缺陷：

刘表过于谨慎与狡诈。

即其人确实有“鼠首两端”的观望特性。

1言蔽之，危亡之际，刘表可以“意气奋发、多谋善断”；

但太平时节，刘表便“鼠首两端、乍前乍却”。

这1点，其人与袁绍非常相似。

而此时，正值危亡之际。

此时的刘表，便颇有雄主之风。

得益于此，刘表对东州士人的态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因为刘表对待他们，尤其是马超、庞德这两个猛将，简直不要太热情似火、礼贤下士！

“老夫久闻南郡董幼宰父子、江夏费宾伯、扶风马孟起、羱道庞令明之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幸何如之也！哈哈！”

众人心知肚明，刘表这番话委实假到不能再假。

刘表恐怕是在赵旻收复益、凉2州后才得知他们这些人的。

尤其是，马超叱咤凉州、庞德单骑破成都，对这些事，刘表1定都耳熟能详。

由此可见，刘表如今有多窘迫。

董和呵呵1笑，成竹在胸。

“刘使君，老夫等人此来，乃奉某主上卫将军之令，1助刘使君1臂之力、扫平萧墙之祸；

2助刘使君兴建工坊。刘使君但有所令，老夫等人必竭尽所能！”

刘表大喜。

“卫将军不愧为大汉之栋梁、朝廷之肱股也！幼宰先生，实不相瞒，黄祖屡次违抗老夫之令，今竟无故攻侵皇汉扬州6郡，此乃逆贼之所为也！

老夫深以为耻，深以为耻焉！故老夫已决意讨伐逆贼黄祖，以明老夫忠汉匡汉之志！幼宰先生、宾伯君、孟起、令明…诸位可愿助老夫1臂之力？”

董和心中偷笑。

刘表是何等货色，旁人或许不知，董和又岂能不知？

刘表和刘焉半斤8两、都是逆臣！

刘焉在绵竹打造天子的车舆礼器，顺便搞些神鬼谶纬的歪门邪道思想传播，为自己登基大搞舆论宣传。

结果…

隔壁的刘表毫不留情地揭发检举了刘焉。

焉意渐盛，造作乘舆车具千馀乘。荆州牧刘表，表上焉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

摘自《魏书6》

然而…

刘表也不是忠臣。

其人不仅在荆州大4打造天子尚方器物，还公然效仿天子郊祀天地。

甚至，其人摆出1副皇帝派头：出入之礼制仪轨皆仿照天子，俨然比刘焉更过分。

是时，荆州牧刘表不供职贡，多行僭伪，遂乃郊祀天地，拟斥乘舆。

摘自《后汉书之列传第6十》

于是刘焉大怒。

老子不过坐1坐天子的豪车、造1造舆论而已，你隔壁刘表可要比老子过分多了！

这事儿，老子不能忍！

然而…

刘焉本打算还击刘表，不料自己打造的僭逆伪器，竟被1场流星雨烧为灰烬。

这场大火火势极猛，最后绵竹竟呆不下去了。

刘焉只好刺史治迁到雒县，最终迁至成都。

加上刘焉的两个儿子在关中兴平之乱中丧生，刘焉惊惧交加、背上疮发，活生生疼死了。

时焉被天火烧城，车具荡尽，延及民家。

摘自《魏书6》

刘表听闻刘焉老窝被流星雨烧了，可能被吓住了。

其人从此收敛了1些，终其1生，并未建元称帝，只是时不时偷着过把皇帝瘾。

其实不止刘焉和刘表，除了绍叔顾忌太多、确无实证证明有明显僭越之外，包括曹老板在内的十3州州牧、诸侯在内，都有僭越行动。

辽东公孙渊甚至还建立了燕国。

因3互法限制，交趾士燮虽非州牧，但其人是不折不扣的南越土皇帝。

综上所述，洞若观火的董和并未反驳刘表，而是躬身作揖。

“既如此，老夫等人便助刘使君定江夏之乱如何？”

刘表笑着颔首：“老夫只需借马孟起、庞令明2位将军1用即可，不必劳烦卫府精兵。”

刘表这个糟老头子，仍担心赵旻会鸠占鹊巢。

董和心中哂笑不已，却仍旧欣然应允。

“便如此，不知刘使君欲何时兴兵？”

刘表大喜过望。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老夫便欲出兵！”

江夏是荆州的东大门，江夏若失，刘表恐怕将夜不能寐。

所以刘表才如此迫不及待。

董和仍欣然颔首。

“孟起、令明2位将军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刘使君尽管任用2位将军便是。”

言罢，董和向马超庞德2人行礼。

“有劳孟起令明2位将军，助刘使君重夺江夏郡！以2位将军之神勇，此事当轻而易举，然否？”

小马哥豪迈大笑。

“董公放心！刘使君放心，但使俺与令明出马，半月之内必可夺回江夏！”

不知不觉之中，董和已经彻底改变了策略。

其人只字不提劝降，而是1心助刘表渡过此难关。

董和此举大有深意，赵旻即便得知董和私自做主，也只会对其人大加赞赏，而决不会怪罪董和。

因为董和与赵旻不谋而合。

至于刘表…

其人此时的心情，犹如中了1千万大乐透，欢喜得有些找不到北。

当然了，其人此时仍未忘记当务之急。

于是乎，1番调兵遣将之后，刘表派侄子刘虎，率马超庞德2人与两千部曲，沿水路赶赴江夏郡治西陵城。

如此1来，刘表等于上了道双保险。

忙完这1切后，已近未时。

刘表赐宴，同时为卫府使臣接风洗尘、也为出征将士饯行。

宴中，董和呵呵1笑。

【作者题外话】：如今的大汉朝廷，虽然实际上就是卫府这个幕府，但还是有脱离于卫府、属于宫中的尚书台、御史台、侍中府存在的…

尽管荀彧、刘渊、刘艾其实都跟赵旻穿1条裤子。

诸葛亮在《出师表》中所言，“宫中府中，俱为1体”，其中府中，指的便是诸葛亮的幕府丞相府。

显而易见，东州士人只在卫府任职，暂时并未任汉职。

城门候，顾名思义，候在城门者也。

兴平元年（194）的长平观之战，双方参与者的相关记载比较详细。

李傕1方是郭汜、樊稠、李利等人，马腾1方则是马腾、韩遂、种劭、杜禀、刘范、刘诞、马宇、孙肇等人。

其中刘范、刘诞便是刘焉的俩儿子。

刘焉出任益州牧时，其诸子被扣押在朝廷充当质子，只有3子刘瑁跟随刘焉入蜀。

时（刘）焉子（刘）范为左中郎将，（刘）诞治书御史，（刘）璋为奉车都尉，皆从献帝在长安，惟叔子（即3子）别部司马（刘）瑁素随焉。--《蜀书刘焉传》

刘焉入主益州之后，遣张鲁据守汉中，阻兵断道，僭越不臣。

汉廷遂派遣刘璋（刘焉幼子）入益州，试图对刘焉晓以利害。

结果不出意外，刘璋1去不返。

献帝使璋晓谕焉，焉留璋不遣。--《蜀书刘焉传》

虽然此次内讧的过程颇为血腥，但动乱之后，关中诸将又出现了“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可笑1幕。

3月战争刚刚打响，4月双方竟然…

和解了！

处理结果是马腾从征西将军降为安狄将军，韩遂由镇西将军降为安羌将军，相当于轻拿轻放，罚酒3杯。

至于惨死的刘范等人，是再也无人在意了。

不过痛失爱子的刘焉，心力交瘁，健康状况大不如前。

屋漏偏逢连夜雨，刘范死后不久，天降闪电，在绵竹县（当时的益州刺史治）引发火灾，还把刘焉私造的天子车服銮仪给烧了。

刘焉惊惧交加，迁至成都，同年（194）便发病猝死。

（刘）焉意渐盛，造作乘舆（指皇帝）车具千馀乘……天火烧城，车具荡尽，延及民家。--《蜀书刘焉传》

所以说，千万不要做亏心事啊！

本章开始，咱们聊1聊刘备。

前文已提及，刘备出身于黑道，其人由黑转白，是因为参与中平4年的讨伐张举张纯之乱。

刘备发迹之前，在老家涿县，长期从事组织非法武装的活动，窝奸聚众，乃至“豪杰多附之”。

其人麾下头号大将便是河东暴徒关羽，2号小弟则是涿郡豪强张飞。

3人组成了叱咤涿郡、使人闻风丧胆的3巨头。

其团伙规模颇大，甚至吸引到中山国马商的重金资助。

（刘备）好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中山大商张世平、苏双等赀累千金，贩马周旋于涿郡，见而异之，乃多与之金财。--《蜀书先主传》

实际刘备参与镇压张纯（原中山国相），也无疑是受到了中山商人的邀请。

按战马为军事物资，马商与后世的盐枭1样，都是游走在黑白两道的势力。

刘备在安喜县尉任上，遭到督邮裁汰。

恼羞成怒的刘备，带着部曲闯入府衙，将督邮捆起来“杖2百”。

督邮以公事到县，先主求谒，不通，直入缚督邮，杖2百。--《蜀书先主传》

犯下大案后，刘备便带着关张等人，弃官亡命…

其人再度由官入匪，直至后来跑到洛阳投奔昔日故友曹操。

这里，咱们便聊1聊刘备早期遇到的那些贵人们。

刘备的人脉和朋友圈，确实不简单。

刘备是汉末枭雄，被称作“高祖之风、英雄之器”。

但《先主传》对于其早年记载，则语焉不详。

公孙瓒是刘备发迹初期的重要人物。

其人兼备“乡党”与“同学”的双重身份，私交甚笃，恩若兄弟。

（公孙）瓒深与先主相友。瓒年长，先主以兄事之。--《蜀书先主传》

公孙瓒出身幽州辽西令支县；

刘备出身幽州涿郡涿县，2人曾经在“州里名士”卢植门下求学。

卢植就是后世“范阳卢氏”的宗主，与清河崔、赵郡李、荥阳郑、太原王被合称北国5姓。

注意：范阳即涿郡。

虽然卢植是涿郡人，但刘备的受业地点，却不在幽州涿郡，而在河南缑氏山，即洛阳东侧3十里处。

（刘备）年十5，母使行学，与同宗刘德然、辽西公孙瓒俱事故9江太守同郡卢植。--《蜀书先主传》

（公孙瓒）从涿郡卢植，学于缑氏山中，略见书传。--《后汉书公孙瓒传》

公孙瓒的履历中，有个非常重要的记载，即从卢植门下归来后，被举为辽西郡吏，累迁至涿令。

遣（公孙瓒）诣涿郡卢植读经。后复为郡吏……迁为涿令。--《魏书公孙瓒传》

涿令即涿县县令。而涿县恰好又是刘备老家。

按照“刘备兄事公孙瓒”的记载看，刘备在“乡里合徒众”时，其老家的父母官，正是自己的同门师兄。

（刘备）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先主由是，得用合徒众。--《蜀书先主传》

先主于乡里（涿县）合徒众，而（关）羽与张飞为之御侮。--《蜀书关羽传》

这些冠冕堂皇之言诸君不必理会，因为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刘备做了帮主大哥。

言归正传。

这可以充分解释，为何刘备组建流民武装，勾结边地游商（苏双、张世平），招募亡命之徒（关羽、张飞），涿县的地方衙门却装聋作哑，坐视刘备坐大。

因为彼时涿县的1把手，正是公孙瓒。

他充当了刘备发迹初期的保护伞。

这就是汉末版的黑白勾结。

注意：《魏书》记载公孙瓒出仕于熹平年间，误。

《后汉书》、《资治通鉴》、《3国志集解》均作光和（178-184）年间。

照此推断，刘备与公孙瓒在洛阳游学的时间，也并不很长。

下1章，咱们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