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新年
承德二十五年的第一场雪自除夕夜一直下到大年初一，而且看着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因着是新年伊始，苏锦音难得在空闲的日子里早起了，只是南无歇比她起得更早。
“王爷呢？”
睁开眼便不见南无歇的踪影，苏锦音对正在伺候她更衣的茹雪如是问道。
“我刚才过来看见王爷正坐在湖心亭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很是入神，连我跟他请安都没有反应呢！”
同在伺候她的绿桃抢先答道。
一大早坐在湖心亭干嘛？
苏锦音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待她们替她更完衣洗完漱之后，苏锦音对二人吩咐道：“你们替我准备些红包和碎银子，每个红包里塞一两银子，然后分发到所有丫鬟和小厮的手里，就说是府里给到大家的新年开运红包，过去的一年大家辛苦了，新的一年希望大家继续努力，也祝各位新年行好运，万事顺意！还有，昨晚包的汤圆和饺子也让厨房煮了，每人都吃些，取个好兆头。”
二人纷纷向苏锦音行了礼，便退下准备去了，苏锦音拿了南无歇的大氅也出了门，向湖心亭走去。
下了一夜的雪，此刻的视野一片银白，渲染得这个世界分外地纯净和安宁。
府里的下人早已清扫出了一条道路去往各个方向，苏锦音很快便来到了湖心亭。
还未及亭里便看到南无歇坐在石凳上却是眼都不眨地盯着早已被冰雪覆盖的池塘神思久远。
苏锦音忙上前用双手将他的双眼蒙住。
“眼睛不想要了？”
南无歇慢慢拉下她的手转过身看向她。
苏锦音先是将挂在手臂上的大氅给他披上，而后才在他身边坐下。
南无歇望着她，疑问道：“为何这样说？”
苏锦音慢慢解释道：“长时间盯着白茫茫的雪看，雪地反射的紫外线会对眼角膜和结膜上皮造成损害而引发炎症，到时眼睛会红肿、流泪、怕光、睁不开眼以及视物模糊，我们称这一病症为雪盲症。”
“这是…你们那儿的说法？”
南无歇表示对于她所解释的这一大串专业名词一个都没听懂，故而确认道。
苏锦音点了点头，而后倾身上前捧着他的脸直视自己。
“所以，你在想什么想得这般入神？”
南无歇先是朝她笑了笑，拉下她有些微凉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手心为她供暖，而后慢慢地神色有些黯然。
“几日不见，昨晚的除夕夜宴上，父皇看着似龙体欠安，未及晚宴结束，便早早地回了寝殿，本王有些担心。”
虽然平日里看着父子二人不甚亲近，但到底是血脉至亲，父亲病了，做儿子的自然是心焦忧思，坐立难安。
“你别担心了，父皇若是当真身体不适，宫里的御医定会尽心照料周全。许是政务繁多，父皇勤恳劳累所致，你若实在担心，亦可旁敲侧击打听一番，也省得你无故在此忧思伤神…今日可是大年初一啊！新的一年才刚刚开始，不要再皱着眉头了好不好？”
南无歇这才放下忡忡忧心，展露些微笑颜。
“说得是，这可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今日我只在家陪你好好过年，其他的事容后再议。”
苏锦音灿然一笑，内心无比欢喜。
“哦，对了，这一大早也没看见祖儿，不知道他用过早膳没有，不如让他到贤安苑和我们一起用早膳吧！”
南无歇也没有异议，转头朝齐钰看了一眼，齐钰会意向二人行礼后，退出了亭外。
苏锦音复又看向留下的卫京。
“卫京，你去一趟侯府将渊儿接来，跟爹娘说一声，在我这儿用完晚膳再将他送回去。”
卫京领命道了声‘是’，也走了。
待亭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南无歇随意地开口问道：“看你这架势，莫不是今日有何安排？”
苏锦音嘿嘿一笑，道：“既是过节，自然要有热闹的气氛才是，人多了才会有气氛，所以，我还打算把南云昭和窦芽儿也叫过来热闹一番呢！”
看着她一说到热闹就两眼放光的样子，南无歇宠溺地应道：“今日一切皆听从锦儿的安排，本王奉陪到底。”
得了他的首肯，苏锦音笑得更盛了：“这可是你说的，若是这当中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王爷可不准翻脸哦。”
南无歇突然有些后悔话说早了，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而如今却也只能无奈苦笑了。
“先回去吧，外面又冷又湿，小心别冻伤了身子。”
听他如是说，苏锦音乖顺地点点头顺从着，再不回去，她的鼻子都要冻成小丑了。
可是，苏锦音刚站起来就站在那儿不动了，南无歇顺着她的视线向下望去，脸色立马便阴沉了…原来苏锦音的鞋面早已湿透，双脚早就冻僵了。
苏锦音怯懦地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他，轻声细语道：“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路旁的学积得老厚，便踩进去试了一下，居然都没过我的脚踝了！”
南无歇无视她的讨好，虽有些心软，但依旧冷声道：“寒从脚底生，怪不得你的手也越来越寒凉。”
说完便作势要去抱她，苏锦音却后退一步躲开了，南无歇一脸的不可思议。
苏锦音赶忙说道：“你背我好不好？”
南无歇这才轻叹口气，上前一步在她面前微蹲下来。
苏锦音赶忙趴到他背上，搂紧了他的脖子。
就这样，南无歇背着苏锦音快步往贤安苑走去….
外面的雪似乎比来时下得更大了，落在行人的身上一层又一层。
“别走那么快嘛！这么漂亮的雪景应该要漫步其中才浪漫啊！”
南无歇却道：“你的脚还有知觉吗？”脚下的速度也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减慢。
苏锦音仍然只顾自己美好的意愿，再次说道：“此刻你我二人皆是白发如雪…哦，不对，是雪染白了青丝，那我们这样是不是也算是一起到白头了？我想要我们一起白首的时间慢一点，长一点…好不好？”
南无歇心头微震，竟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发自心底，坚毅有力地道了声：“好！”
听到他的回应，苏锦音笑着将脸颊更加贴紧了他的耳侧。
即使寒风刺骨，漫天飞雪又怎样，只要有你这样背着我一直走下去，我的心炽热得足够融化这一整个寒冬…
到了贤安苑后，南无歇将她轻放在床上，替她脱掉大氅，脱掉鞋袜，塞进了被子里，再替她拂去头上的落雪。
“本王该拿你怎么办？”
对于她的任性，她的要求，他从来都无法拒绝。
苏锦音看着南无歇无奈又无法的样子，调皮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此时，刚好茹雪和绿桃端了汤圆和饺子进来，看到地上扔着的鞋袜和半消融的雪花，以及南无歇还未来得及收拾自己的狼狈模样，二人俱是一怔。
“王爷和王妃这是怎么了？没打伞淋着雪回来的吗？”
茹雪略一思索，猜测地问道。
见她二人进来，南无歇忙吩咐道：“替王妃取干净的鞋袜来，再拿两个手炉来。”
二人紧忙着放下手上的托盘，一个取鞋袜，一个取手炉去了。
屋子里本就生着炭火，从进了屋开始，苏锦音便觉得身子开始暖和起来了。
南无歇也将自己身上的大氅和湿外衣脱了，换了身干净的，再将头上的雪水掸去擦干，就着炭火将自己的双手烘热，这才又坐回了床边。
他将双手伸进被子里一把便握住了苏锦音的双脚，苏锦音惊得想要缩回，却被南无歇又拉了回来。
“别动！”
他的力气到底比自己大，而且他的手真的很暖，贴着自己的脚心很舒服，苏锦音便也就不再挣扎，乖乖顺从了。
茹雪和绿桃很快便拿来了鞋袜和手炉，刚想要替她换上，却被南无歇拦下了。
“我来。”南无歇向二人伸出手道。
二人一瞬间的愣神后很快反应过来，然后乖乖将东西都交予了他，侍立在一旁。
南无歇先是帮她穿好了袜子塞回被子里，而后又塞了一个手炉在她的脚底心，还有一个则是给她用来捂手的。
面对他如此的贴心呵护和细心照料，苏锦音心底的欢愉丝毫掩盖不住。
“对了，你们刚刚可是端来了汤圆和饺子？”
茹雪立马回应道：“是。”
“快给我盛一碗来，我都饿了。”
茹雪转身便给他盛了一碗汤圆端了来。
苏锦音扔了手炉便着急去接，怎料中途又被南无歇劫了去，而后自顾自地舀起一颗汤圆送到了她的嘴边。
苏锦音就这样看着他举在半空中的手，道：“我可以自己吃。”
南无歇收回汤匙，将手炉又重新塞回了她手里后，再次舀起汤圆送到她嘴边。
苏锦音无奈，‘啊呜’一口吃掉了他递来的白胖胖的汤圆。
“嗯~好好吃啊！你也尝一个。”
南无歇看了一眼碗里的汤圆，对于这种又甜又黏的东西，他向来都敬而远之。
“甜。”某人一边嫌弃地说着，一边再次舀起一颗递到她面前。
苏锦音看了一眼，而后抬手直接连勺带汤圆抢了过来，反送到了他的嘴边。
“我就想和你吃同一个碗里的汤圆，寓意团团圆圆！”
那看向他的眼神，颇有一种‘你敢不吃就试试’的意味。
南无歇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将那颗所谓寓意着团团圆圆的汤圆吞进了肚里，看着竟是连咀嚼都没有。
苏锦音好笑道：“行了，不逗你了…绿桃，给王爷盛碗饺子来。”
绿桃依言转身去给南无歇盛了碗饺子端了回来。
苏锦音自他手里抢过汤圆：“我的手已经不冷了，而且，这碗汤圆也是热的，也可以用来捂手。”
南无歇这次倒没有反驳，顺从了她的意思，而后伸手接过了绿桃端来的饺子吃了起来。
苏锦音转头看向茹雪和绿桃，问道：“你们俩吃过了吗？”
二人轻摇了摇头，茹雪回道：“我们伺候王爷和王妃先用完，一会儿再去厨房吃点就行了。”
苏锦音却道：“你们不用在这儿伺候了，赶紧去吃点儿吧，去吧！”
二人相视一眼后，依言行了礼，茹雪道了声：“那等王爷和王妃用完，我们再回来收拾。”
苏锦音轻‘嗯’了一声后，她们二人便退出了房间…
待他们用完早膳后，齐钰也带着李承祖回来了，二人来到贤安苑。
齐钰在门外唤了声：“王爷！”
苏锦音听到齐钰的声音，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南无歇再次将她拉了回来。
“你要作甚？”
苏锦音回道：“肯定是齐钰带着祖儿来了，我当然要起来了，不然让他们看见我还躺在被窝里，那多不好啊！”
南无歇闻言，随即对着门外喊道：“等着。”
齐钰领命道了声‘是’，便和李承祖立在了门外一直等着。
南无歇先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脚，见确实暖和起来了，这才让她下了床，而后又拿了件干净的大氅给她披好，然后才携着她一起来到外间在圆桌前就坐，最后对外道了声：“进来。”
得了指令后，齐钰这才推开门，二人进来后，纷纷行礼道：“王爷，王妃！”
“来得正好，这汤圆和饺子还热乎着，你们快坐下来吃点儿，茹雪和绿桃已经在厨房吃上了，不够的话，厨房还有。”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皆是岿然不动。
南无歇随即说道：“今日过节，就不必拘礼了，都坐吧！”
二人这才齐道了声：“谢王爷，王妃！”
而后分别落座用了些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