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见面

斯帕的十一月，天气已经开始转凉，这就是比利时，一年到头，温暖的时间都只有中间那么一小段。

摇头晃脑地闭上双眸，乔伊在给戴安娜和埃凯德娜讲述传自中国的神话故事。

丹尼尔有点蠢萌蠢萌地坐在桌子边，把双脚耷拉下来。

在老汤姆的旅馆里待着，壁炉里的火光照耀在乔伊的脸上，脚边用小桌子盛放着三杯苦麦茶。

热气腾腾。

汤姆大叔以前是个糕点师。

他为乔伊他们准备的甜点很美味，只是最近协约国方面彻底封锁了对这里的物资运输，让他不得不减少用量。

“吃了唐僧肉，真的可以长生不死吗？猴子被压在五指大山下面五百年是人间的五百年还是天上的五百年？红孩儿到底是牛魔王的儿子还是太上老君的儿子？”

戴安娜好奇地追问。

耸了耸肩，乔伊说道：

“我也想知道。”

“为什么那一路上，男妖怪都想吃掉和尚，而女妖怪都想嫁给和尚？”

埃凯德娜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因为如果是男妖怪要嫁给一个和尚那也太诡异了。”

乔伊轻轻咳了一声，他抬眸，看向镇中心的方向，然后拍了拍膝盖，把那上面粘的白色絮状物拍掉——那是老汤姆养的白猫弄上去的。

他站起来，

“是时候了，该我们出场了……埃凯德娜，解除你的封印吧，等下如果和这位皇帝陛下谈得来，你就和丹尼尔去德意志境内一趟，帮我们处理点事情。”

“那要是谈不来呢？你准备弄死他？”

“永远不要低估人类的贪婪。”

乔伊轻笑道。

丸博士研发的强化药剂，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让普通人的身体进行逆生长，也就是说使用者会在药效期间年轻更多，而且是不消耗本身潜力的结果。

别的不说，给一个普通人增加个几十年寿命应该问题不大——前提是能够长期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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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1918年11月9日。

在德国，由于战争的灾难性蔓延，许多人都认识到，德皇是实现和平的障碍。或者他们觉得，如果德国作为一个共和国出现在协约国面前，它将会获得较好的条款。

于是在今天，在彼得大帝宫，现在也是威廉行宫内，威廉二世在自己的王座上接收到了马克斯.冯.巴登的电报。

他是亲王，也是首相。

更是新组建内阁成员的重要成员。

——“退位是件令人讨厌的事情，可是没有社会主义者参加的政府对国家将有更大的危险。”

电报上写着这样一段话。

一天前，社会主义者要求，除非威廉二世退位，否则他们将退出新近成立的内阁。

这将使德意志帝国彻底失去它作为一个国家的法律身份。

整个宫殿处于诡异的安静中。

这里的驻军正在有条不紊地在首席参谋总长威廉.格勒纳的指挥下退回德意志帝国边境。

威廉二世失去了他的一切。

现在，除了他的妻子多娜以外，整个宫殿再也找不出来第三个人。

他被全世界背叛了。

穹顶向下里吊着各种巨型水晶灯，晶莹璀璨。侧墙刻画着壁画“最后的晚餐”，穹顶是圣子降临。

浓烈的宗教色彩。

【噔！噔！噔！】......

缓慢而坚定的脚步声在宫殿大门响起，在夕阳的余晖下，乔伊的影子被直直投到威廉二世的脚边。

皇帝陛下举起身边的酒杯，那里面深红的液体在荡漾。

他已经把自己的冠冕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摆正它，把它放在桌台上。

“你来晚了，士兵，我已经分发完了所有的艺术品与金币，战争结束了，回家吧，回去找你的妈妈。”

威廉二世的声音非常沙哑。

就像是抽了几十年的烟，又经历了世界上所有的蹉跎。

在将所有的酒液一饮而尽后，威廉二世看到了乔伊身边跟随着的戴安娜。

于是他表情严肃起来。

身上华丽的长袍遮住了他的左侧身体，这个皇帝，即使到了现在，也还在保持自己的体面——他的左臂已经极度萎缩。

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所有的烛火都熄灭，接着，似乎是一盏明灯，有火焰成团飘浮起来。

让空气中的可燃物质超过燃点，简直是诸多权能中最微不足道的那一种而已。

乔伊照亮了整个宫殿。

威廉二世已经有些浑浊的眸子微微一凝，他把自己手中的电报折叠起来，收入衣衫。

现在他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并不是自己的士兵——也许，他都不是一个人类。

长袍脱落，露出里面笔挺的军装，威廉二世站起来，他走下自己的王座。

失去了王位，于他而言很痛苦。

但既然能够挽救德国，挽救他的人民，威廉二世愿意做出牺牲。

他不再遮挡自己的左臂。

将自己的缺陷放在光明下。

威廉二世张开双臂：

“动手吧。”

他以为乔伊是来杀他的。

“我们不是敌人。”

但乔伊仅仅是微笑着摇头。

对一个末代皇帝，尊重是最好的待遇。

乔伊不吝啬这种敬重，反正也不值几个钱，他向前一步，走到威廉二世的身前，

威廉二世左手严重萎缩，头发花白，可是从五官和面孔看出来，他年轻的时候的确很好看。

左手戴着直直伸出袖口里的镶金白色手套，拄着一根看不出材质的拐杖。

他凝视着乔伊的目光，良久，轻笑：

“我给不了你什么了，年轻人，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不了。”

这话也没错。

就像末代皇帝傅仪。

失去了冠冕，他什么都不是。

但乔伊不得不感叹，果然不愧是威廉二世，世代为君王，那一股子淡然简直是常人学都学不来的。

“事实上，陛下，你得知道，我要的，仅仅是你而已。”

乔伊嘴角轻轻弯起。

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被施加到威廉二世的身上，像是风在推动着他前行。

他们来到不远处的会议桌边，等威廉入座之后，乔伊和戴安娜对视一眼，也双双坐下。

乔伊开门见山：

“你难道真的甘心？甘心自己以残缺的身体，在国内的叛党逼迫下黯然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