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战争
在乔伊没有找到氪星人遗留下来的飞船的时候，克尔.甘德还有一丝能够讨价还价的本钱。
但在氪星飞船被找到的时候，这一本钱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在此之前，乔伊将剩余的达克萨姆人遗留下来，无非就是找不到他们。
而如今攻守之势异也。
至少从伦敦—达克萨姆战役的录像来看，艾尔薇便已经能够断言，在这数万年间，达克萨姆人的文明之中并没有出现科技大爆炸，将这个原本就已经几乎处在宇宙顶端的文明再往前推进一步。
而长久以来，氪星人的文明水平其实是略高于达克萨姆人的。
这意味着那艘沉寂了数万年的氪星飞船即使在如今依旧有类似达克萨姆星球内登陆舰的作战能力，更是有能力在太阳系内寻找到隐藏起来的母舰。
即使母舰逃离，乔伊也可以借助飞船上的跃迁能力，直接前往达克萨姆星。
对于克尔.甘德来说，那绝对是不能接受的。
所以其实谈判不会存在太多悬念。
乔伊并非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是在直接对其下达命令。
“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依旧是这支舰队的领袖，不是吗？”
克尔昂首，看向已经站起来的乔伊，脸上带着怪异的笑。
他说：
“我们的文明，从不信奉失败者。”
“你是皇帝。”
“确实如此，王权神圣不可剥夺，但舰队领袖却可以易位。”
克尔.甘德看向金属质感的天花板，眼中不知道是何情绪，
“我带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兄弟，本身便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当我出现意外，他们将启动某个程序，后者将成为舰队的领袖，现在，说不定权限都已经完全移交了。”
他倒是想看看乔伊要如何解决。
却不想后者只是噗嗤一笑：
“多新鲜啊，我能抓了一个，还不能多抓几个了？”
。
。
。
面色严肃。
瑟尔.甘德浑肌紧绷，他后的披风比起其他达克萨姆人要长太多。
也更加猩红。
有多长时间没有如此胆颤过了？有多长时间没有如此戒备过了？达克萨姆人，有多长时间没有感受到过威胁了？
他不记得了。
头戴冠冕，胸口如同抽象文字的甘德家族族徽在侧面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万幸，那个孩子被送走了。
氪星留下了他们的希望。
达克萨姆星，也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希望。
在他们的合法皇帝被俘虏并生死不知之后，按照这个帝国与文明的继承法来说，第一顺位继承人自然是皇子。
但皇子已然被送走。
他，瑟尔.甘德，前一位皇帝陛下的亲弟弟，甘德家族当代硕果仅存的两位国柱之一。
现在，瑟尔.甘德担起重任，在整艘零号战舰现有人员体制之中，他的血统是最高等的。
母舰的编号是零。
这样的战舰，整个达克萨姆帝国有十三艘，他们被分派在宇宙各处，寻找适合居住的星球。
相比氪星元老们的食古不化，克尔.甘德无疑更加开明。
世界毁灭之际，他愿意寻找新的家园，用暴力与血腥来征服双目所及之处。
只是这一次，他失败了。
——十分钟前。
零号母舰的扫描系统发现了自地球升起的战舰——可以清晰地透过舷窗，看到那张对达克萨姆人来说宛如梦魇的面孔。
乔伊.霍尔。
——他说到做到，直接便重新寻回了氪星飞船，并迅速寻找到母舰的位置。
这个男人几乎以一己之力挫败了他们的入侵行动，并且在一瞬间俘虏公认的最强者克尔.甘德。
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瑟尔.甘德恐慌了，他迅速做好了应对措施——让皇子乘坐小型舰船逃离。
并且集结最后的战士，正面应战。
母舰的移动速度远远低于小型飞船，瑟尔.甘德认出了乔伊所搭乘的飞船型号，很明智地知晓自己无法让整个母舰逃离。
他于是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太阳的光芒如此强烈。
连他都不得不眯起双眼。
瑟尔.甘德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的面容是立体坚硬，宛如米开朗琪罗的雕塑一般美妙绝伦。
面朝着满是繁星的深空。
现在，那个人影，近了。
乔伊.霍尔那张淡然的面孔似乎带着一种暴戾的魔力，让周遭所有的达克萨姆人都开始颤抖。
他们是战士。
他们愿意死在战场上。
但人永远不想面对魔鬼。
对他们而言，乔伊就是这个魔鬼。
那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力量所带来的恐惧绝望，曾只有他们施加给其他文明的生灵。
“放轻松，”
瑟尔.甘德极力压制住了自己似乎要颤抖的声音，他的声线通过零号战舰能量护盾内部的空气传入所有人的耳朵里，
他轻盈无比，来自太阳的能量源源不断地自每一个毛孔渗透入他的体中，
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一股金属的冰寒气息，
浑身肌肉紧绷如钢铁，眸子里亮起刀光般的红芒，
“零号战舰的外层卡舍尔弧形护盾能够抵抗五十分之一光速袭来的小型陨石正面撞击，也能够承受超过五万摄氏度的持续高温灼烧……这个宇宙间绝不可能存在任何一种生物能够击破它——”
【咚——！！！】
乔伊一头撞在了这所谓的“卡舍尔弧形护盾”上面，肉眼可见的波纹以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漾开来，把那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分散向整个护盾的表面。
他和瑟尔.甘德之间的距离，仅仅不到百米。
就这么隔着一道不可见的斥力护盾，他们遥相对望，互相打量，不到三十个达克萨姆人与他们身后的猩红色披风在太阳的照耀下鲜艳无比。
他们看向乔伊。
并在护盾内部从四面八方向这里聚集。
瑟尔.甘德兴奋地说：
“如我所说，即使是拉奥，也很难仅仅利用身体的力量，便撕碎我们达克萨姆星最坚固的护盾！”
在乔伊轰然撞击道那层透明护盾上的时候，那声剧烈的爆鸣着实吓了他一条。
瑟尔.甘德不得不承认，自己畏惧了。
但他抬眸，看向乔伊的眼神里满是戒备，而再无丝毫的怯懦。
老实说，不管氪星人还是达克萨姆人，他们都从未见到过真正的拉奥，甚至完全没有见识过拉奥的神迹——但长久以来接受的教育让他们认为拉奥是存在的。
瑟尔.甘德坚信，乔伊比不上拉奥。
谁知道呢？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乔伊.霍尔对能量护盾进行超长时间的持续高烈度打击。
在克尔.甘德战死之后，他们之所以还停留在这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能源。
零号战舰就像一头巨龙。
这头黑色的巨龙骄傲地展示着自己坚不可摧的躯与如太阳般耀眼的龙炎。
但巨龙也得进食。
它们吃下眼前的一切，在熔岩中吞食硫磺，在天空中吞食雨露，在大地上吞食山川。
可当失去了食物，巨龙也得跪匐。
现在，零号战舰失去了百分之九十六的能源——仅仅依靠恒星能，是绝不可能驱动如此体量的战舰在宇宙中进行跨光年级别的跃迁的。
这就是他们没有离开的原因之一。
他们无处可去。
但乔伊不这么想。
他觉得这些呆这么长时间滞留在地月系边缘，肯定是在酝酿着什么谋，没准儿在想着等哪天乔伊不在了，他们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他的右手轻轻覆盖眼前的透明屏障。
没怎么用力的时候，这东西就相当温和，就像靠近了水面，却又无论如何都不能把手伸进去。
可一旦使劲，马上就有一股非常强大的斥力在推开乔伊的手掌——这应该一种电磁力场吧。
如果，我把它弄碎了，会不会影响到这艘战舰的正常使用？
乔伊有些狐疑。
【当当——】
他敲了敲。
波纹再次漾开来。
正对面那个长得有点像克尔.甘德的家伙似乎相当兴奋，正在对周围的达克萨姆人说些什么。
在乔伊的想象中，应该是有一个巨大无比的透明肥皂泡泡把这艘战舰给包裹了起来。
“行吧。”
他后退一步，右手关节向后弯曲蓄力——
“依靠太阳的供能，霍尔绝不可能打破我们的护盾！”
瑟尔.甘德已经彻底放松下来，他坚定不移地相信乔伊完全不可能打破眼前的护盾，
“我们是安全……”
【咚——！！】
。
。
。
当后来有人问起瑟尔.甘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大抵还会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地回应，自己曾在那一天见到了神明降世。
他的声音在卡舍尔弧形护盾内部的空气介质中通传播，周围的达克萨姆战士昂然而立。
他们本来很畏惧。
现在，既然已经确认了不会有危险，那就不需要再敬畏了。
于是开始谈笑风生。
但突然——
【咚！！！】
巨大的波纹荡漾开来。
声波撞击到瑟尔.甘德的身上，整个人倒飞出去数十米才稳住身形，身后的披风如火焰般升腾。
“怎么回事？！”
他又一次惊恐起来。
的确，他应当惊恐。
眼前，那个名叫乔伊.霍尔的男人一拳砸在护盾上，强大的斥力居然不能移动他分毫。
剧烈的波纹在瞬间弥漫至整个护盾，这还不够，力场开始紊乱起来，周围的气体在极高速的震荡中升温。
太阳的照耀中。
所有人的视线里。
猛然间，细密的裂纹从乔伊拳头下面蔓延开来。
【咔嚓——】
【咔嚓——】
【轰！！！】
剧烈的爆炸自护盾上发生。
这个在瑟尔甘德眼中坚不可摧的卡舍尔弧形护盾，在乔伊的拳头下仅仅坚持了不到一秒钟。
气压在将乔伊向后掀去。
但他稳住自己的身子。
空气在瞬间消散。
但达克萨姆人还没有进化出在真空中不需要呼吸就能活下来的能力。
极具科幻色彩的纯黑色头盔自衣领向上，如同液体一般覆盖了他们的头颅与面孔。
乔伊想说些什么。
但他一开口，却只是发出来无声的呼喊，周围没有了任何介质。
他想做出一个温和的表情。
毕竟，目的是收编，而非剿灭。
他觉得自己应该算是温和吧。
但在那些达克萨姆人的眼里，这个俘虏了伟大皇帝陛下的地球人，突然间露出了狰狞的冷笑！
他大概是个残酷冷血的杀手吧！
不久前，伦敦上空发生的一幕依旧历历在目。
从不同方向激射而来粗壮红亮的热视线几乎将这整片天空点燃，肉眼可见的球形冲击波呈现出一种爆炸性向每一个方向传播，数十道热视线轰击到乔伊的身上。
高温将空气中的一切物质都燃烧，冲击波蔓延出去，把下方对流层偶尔可见的气体云冲散——对，母舰居然就藏在地球的上空！
只是隐藏了自己而已。
就像某种物体从天而降。
那简直是神战。
达克萨姆星从来都不是一个纯粹的唯物主义文明，他们奉行封建社会的时候最大前提之一就是君权神授。
这让零号战舰的绝大多数乘员都认为乔伊霍尔实际上是地球上的拉奥。
一个文明的神。
乔伊缓缓地向前。
他背靠着光辉的太阳，璀璨的星光洒满目光所及的每一个角落。
温和的笑容下，他看出来了这些曾经的敌人对自己的畏惧。
他在想，自己应该怎么跟他们沟通。
【咔嚓！】
几乎在零点一秒之内。
加上瑟尔.甘德在内的三十个达克萨姆人就已经沟通完毕。
在亲王的命令下，他们不能后退半步。
不管在哪个文明，战士的使命，就该是死在战场上。
所以，有人发起了冲锋。
就像在宾夕法尼亚的大平原上，成千上万的印第安人将自己的脸孔涂上狰狞的花纹，向来自欧洲的殖民者发起进攻。
弱小、坚强。
那是一场如此惨烈的战争。
就像现在。
乔伊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回避或者阻挡，那个达克萨姆人的拳头就从拳峰处开始碎裂。
他砸在了乔伊的肩胛骨处。
粉碎性骨折。
声音以接触的地方为媒介，传递到了乔伊的耳朵里，他的目光从两道巨大等离子喷射光柱中间的瑟尔甘德身上挪开，余光瞥着这个偷袭者。
剧痛让他发出无声的惨呼。
下一秒，乔伊握住了那只手腕。
“相比在上一世界，我的身体强大了百倍不止吧。”
他如此想。
同时嘴角抽动了一下。
眼前这些达克萨姆人的眸子里迅速燃起炽热的红芒，他们做好了战斗的装备。
对瑟尔.甘德来说，零号战舰是他们唯一的希望，那上面甚至还有着不少相对他们来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
对一个领袖而言，还有什么比子民更加重要？
所以，他宁愿战死，也不愿意退后半步。
沉寂。
似乎时间暂停，除了太阳风暴依旧在肆虐。
地球的阴影逐渐覆盖过来。
乔伊的半边身子已经被遮掩。
就在那么一瞬间。
爆发！
无声无息之中，至少五个达克萨姆人就从不同的方向，带着足够碾碎群山的力量向乔伊袭来。
但后者丝毫没有慌乱。
他握住的那个人，被当做了流星锤，轻而易举地将所有靠近的敌人击飞出去数万米！
热视线汹涌澎湃。
似乎要击穿乔伊的胸膛。
在乔伊看来，那个头戴冠冕、酷似克尔甘德的家伙，应该就是这些达克萨姆人如今的领袖。
他迎着拥有骇人力量的热视线，昂起头来。
既然非要战斗，那就战斗吧。
大不了把你们统统打晕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