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2700
这个吻来的不是时候, 因此江迟暮抽离的也很快,他有些晕眩,忍不住垂下眼, 感觉淡淡的不好意思。“……你明白吗?”楚宁安眼神动了动, 似乎要说什么, 江迟暮连忙把他嘴巴捂住, “别废话了,赶紧跟我离开,你的伤耽误不得。”他用力将人扶起, 却神色一冷, 盯着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天启帝。天启帝看江迟暮的目光像看着一个死人,“朕不愿他人跟着平白送死,可你既然趟了浑水, 那便与他一同留在这吧。”江迟暮感觉到些许不安,咬紧牙关, “陛下与王爷的情谊,天下共知,如今这是什么意思?”可天启帝却只淡淡拨着佛珠,不再将目光看向他,大门被轰然合上,关的严严实实。江迟暮冲上去疯狂捶门, 却纹丝不动,更让人不安的是, 殿内突然泛起浓烈的酒气,无有乡的气息扑面而来。透明的酒液几乎成了浅浅的一条河, 将两人泡在其中。无有乡, 闻之让人忆往事, 入梦乡。江迟暮眼前的场景愈发昏聩,摇摇欲坠,在陷入昏迷前,他忽而想起天启帝。宫中有如此多的无有乡,天启帝在查碧玉奴,还囚禁着楚宁安的娘,无有乡……到底是什么?在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江迟暮眼前才亮起来,他茫然的四处张望,看到面前站着两个点头哈腰的男人,“自己”左右各抱着一个美女。“夫君,你愣着干什么呀,阿青站的腰都酸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紧贴着他耳朵,江迟暮一转头,对上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怎么个熟悉法呢?这分明就是刚与他告别不久的乌枭,虽然此时相貌已成熟许多,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完全看不出一点伪装的痕迹。江迟暮头皮发麻,一把把他推开,他貌似知道这个梦境是什么了,这是原著里的剧情,自己变成了……主角本人?好在他能控制身体,不必搂着乌枭,不然噩梦怕是能做一整个月。被他推开的“青女”软绵绵的跌倒在另一个宫装美人身上,委屈的揉着胳膊,“呜呜,夫君又在闹脾气呢,居然对我下手这么重。”江迟暮:……我推你貌似也没用力吧。那宫装美人心疼的安慰着青女,直接无视他,朝着前方离开了。他的两个狗腿子阿谀奉承的追着两人,居然把主角一个人晾在了原地。看起来,自己在主角团中的地位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嘛。既然无有乡把他带进了这个梦境,江迟暮便打算随遇而安,正要追着离开的几人去,却突然发现面前的荒宅似乎有几分熟悉。江迟暮退后几步,眉头皱的越来越紧,看着被枯枝藤蔓遮了大半的牌匾,过了许久才艰难分辨出……“长安王府?”……“青女姐姐,你说长安王的灵柩会藏在哪呢?万一长安王府也找不到,那岂不是说明游方老道把我们骗了,长安王身上根本
没有我们想要的宝物。”“既然皇陵里没有他的灵柩,那便只会在王府里了,掘地三尺,总能找到的。”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在王府四处逛着,时不时将看中的珍宝收进包裹,活生生像是回到了自己家。平心而论,江迟暮很是不爽,毕竟他也是王府主人,被一群人闯进来零元购,任谁都开心不起来。可他却不能做出什么反应。他刚刚已经打探清楚,这时已经是长安王死后五年。不久前,功成名就的主角团意外得知,长安王身上有仙缘,便探寻起了长安王的线索,一路从皇陵搜到王府。按照从王傲天口中得知的剧情,主角会在这里寻到长安王留下的机缘,通往仙界。前面的一行人似乎终于想起他,“夫君,那游方道人不是告诉了你寻找的秘法,你快些用呀,不然我们得找到什么时候!”江迟暮哪知道什么秘法,但他又不敢贸然暴露,慌乱中随意指了个方向,“那里。”他指完才发现,自己胡乱指的地方居然是他与楚宁安的卧房。且不说书里到底有没有自己,哪有人会把棺材放进卧房?可做都做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主角团一起前去。明明此时正值夏日,可越靠近卧房,周围就越是寒冷,就连长满荒草的路旁都没了植物的痕迹,光秃秃一片。几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是欣喜,如此不同寻常,显然是找对地方了。一路向前,空气也越来越冷,路上凝着一层霜,万物结冰。几人拿出包裹里的大氅披上,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座被冰封着的院落,江迟暮愣愣看着眼前的院子,脑袋发蒙,居然真的在这里。几个人看着结着厚厚一层冰的大门,还没来得及犯难,门居然慢慢打开来,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就像在迎接着许久未归的主人。迈入院中,寒气更盛,整座院子覆着一层冰,萧瑟肃杀,豪无半点生机。可偏偏在这肃杀的冰雪中,却开着一树梨花,树冠蔓延四处,几乎遮住整个院子。风卷起梨花,透明雪白的花瓣轻飘飘,如雪一般落在江迟暮肩头。梨花坠雪,满院东风。江迟暮怔怔拾起一瓣梨花,这棵树他认识,能开到如此大的梨花树,他至今也只见过一棵,长在王府里,楚宁安常常在他走到树干前,摸着上面的道道剑伤。没记错的话,这树不是长在王府最偏角,为什么会在他们的院子里,要将这棵树移过来可没那么简单。其他人已经进了房间,四处搜寻起来。房间是他住了大半年的地方,只是此时空荡的根本看不出原貌,里面覆着厚厚一层寒冰,最深处摆着一座冰棺。有人压抑的惊呼,“真的是长安王!”一时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加快了,仙缘这种噱头本就够吸引人了,更别提院内奇异的场景,这里难道真的有仙人?几个人默契的分开,四处搜寻着房内的东西,至于冰棺处,不是
他们不想,只是冰棺上摆着的一柄剑,森冷凛冽,自他们进来起就嗡鸣不断,谁知道贸然靠近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从他们的表情也能看出,几人不是毫无准备,尤其是青女,目标极其明确,迅速摸到了墙角的十几坛酒,根本不用开封,她脸上就露出目标达成的兴奋之色。她闭紧眼,把情绪藏进心里。只是声音却娇滴滴的传出来,“夫君,把这几坛酒都给我吧。你也知道,妾身祖上有碧玉奴血脉,据说无有乡能提纯碧玉奴血脉,万一妾身喝了,说不定真能变成传说中的仙女呢。”江迟暮却把一切声音都抛之脑后了。江迟暮从看到那口棺材起,便有些失神。凝光散发着凛冽的剑气,不断朝他示威,可却被江迟暮视而不见,他慢慢靠近那口冰棺,直到里面的人影越来越清晰。容色俊秀依旧,只是皮肤褪去血色,唇色苍白,睫毛凝着一层霜,没有呼吸起伏,毫无生机。江迟暮缓缓蹲下来,神色恍惚。即使知道这不过是梦境,可看着楚宁安毫无呼吸躺在棺内的样子,他却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凝光似乎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不再啸叫,封着楚宁安的冰棺缓缓打开。江迟暮慢慢抬起手,几乎用了全身力气,才控制住不断颤抖的指尖。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一抽一抽的疼。他用了不知道多久,才敢轻轻碰了一下楚宁安,触手寒冷,从指尖一路冻到心底。江迟暮眨了眨眼,神色恍惚,他迅速收回手,“……是梦,假的,是假的。”无有乡似乎听到他的声音,眼前的场景迅速消散。新场景很眼熟,是千越宫,江迟暮几乎以为自己回了现实,可却在迈步时发现自己是飘着的。没错,就是飞在半空中那种,还得掌握着力道,一不小心脑袋就会撞到墙里。江迟暮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面前的场景吓得魂飞魄散。依旧是千越宫里,楚宁安面前是他娘的尸体,可这次,他的伤势却重的堪称可怕,几近丧命。这个属于原著的时间线里,始终没有出现江迟暮,楚宁安的身形也更为病弱消瘦,之前的缠斗几乎要了他的命,到现在也只能如一具尸体一般。更要命的,天启帝已经来了。江迟暮惊慌的飘到楚宁安身边,“楚宁安,你醒醒,再睡下去要没命了!”可楚宁安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的话。最终是天启帝的声音将楚宁安从昏迷中叫醒。整个视野都是血,楚宁安缓缓抬头,面前是他曾经十几年最为依赖的大哥,可此时却是面目全非。天启帝被禁军层层护着,可眼下显然胜局已定,他再是沉稳,此时也有些喜不自胜,干脆推开拦着他的太监,踩着一地血迹,到了楚宁安面前。楚宁安冷冷的抬头看他,眼中如一片死灰。到了这时候,天启帝依旧是温文尔雅的,他轻声叫了声:“宁安。”楚宁安漠然
,“楚庸,既到了如此地步,何必再惺惺作态。”这个许久未被人提及的名字,让天启帝的神色阴霾起来,“闭嘴!”楚宁安淡淡看他,“你原来如此久之前便对父皇不满了,那看来从前对我的样子也是演戏,楚庸,好城府。”天启帝脸颊抽动,一巴掌扇在楚宁安脸上,“朕命你不许叫这个名字,没听到吗!”他已经完全失去往日的温文,如一头阴霾的野兽,暴虐狂怒的看着他,“凭什么都是父皇的孩子,生母都是一样的低贱,我却生下来就被不问不顾,直到三岁生辰被抱到他面前,才被赐下这样的贱名,庸,碌碌无为……一个皇子,却有着这样的名字,你知道我被多少人轻贱吗?不管我再努力,都得不到朝臣的关注,仅仅因这一个庸字!”“而你,一个出生既短命的痨病鬼,却能被举国看重,年年长明灯挂满京城,举国祈愿宁安?”楚宁安神情漠然,“这便是你害死父皇,囚禁母后,痛恨我的原因?”楚庸忽而温声笑了一下,蹲下身,捏着楚宁安的下巴。“朕怎会如此小心眼,要论罪魁祸首,只得怪你娘身上有碧玉奴的血脉,是她害了你啊。”他心情好了些,手心的佛珠又拨动起来。“宁安,不必害怕,此事已到了终局,你不会痛苦多久了,很快,皇兄就能吃下你的眼睛,如太\祖他老人家一般,白日升仙。”楚宁安神色嘲讽,“你为何如此笃定我是碧玉奴?”楚庸怜惜的拍了拍他侧脸,“你这傻孩子……我已获得了碧玉奴的部族,玄枵国师指点,还能有假不成,况且你看你娘的样子,她怎么会是凡人?”他忽而想起什么,贴近楚宁安耳边,神色温柔,可眼里却满是诡谲恶意。“宁安怕是还不知道,你这些年喝着的药,可不是什么寻常药材,而是你娘的骨血熬制而成,国师说你们这些怪物就是靠着这种法子才能成长,真有趣。”他没在楚宁安脸上看到期待的崩溃神色,顿时有些兴致缺缺。“至于你的病,不过是我在你与你娘身上连了一道蛊,命脉共存,她日日囚于宫中,虚弱无比,你自然也跟着久卧病榻,我还期待着你何时发现不对,可惜,你察觉的太晚。”他站起身,手上的佛珠坠子沾了楚宁安的血,他有些厌烦的将珠串扔在地上。“国师说无有乡能淬炼碧玉奴的骨血,待泡完这些酒,你便安心去吧,朕不会让你痛苦的。”他缓步离开,大门被轰然合上,无有乡混着血液淌满宫殿,渐渐没过楚宁安的脸。江迟暮推他,可却只能扑个空,楚宁安的清醒仅仅持续了片刻,便阖上眼陷入沉眠。江迟暮慢慢停下动作,茫然的坐到楚宁安旁边,无力感包围着他,既然让他回到了这里,为什么不让他改变楚宁安的命运,他的作用仅仅是个旁观者吗?看着楚宁安被踩碎一切,看着
他……死?他揉了揉头发,强行令自己打起精神,既然他在之后看到的楚宁安没有被挖了眼睛的迹象,那说明天启帝的阴谋不会得逞的,现在先别慌。一片漆黑,分不清日夜,记不清过去多久,酒液哗啦啦的响起来,标志着其中之人的苏醒。守在宫外的侍卫迅速回报,可打开宫门时,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宫殿,不仅长安王不见踪影,就连先皇后的遗体都消失不见了。-江迟暮飘在房梁上,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发呆。确实如原著一样,楚宁安没有死在宫中,反而得到了某种机缘,至少从他一剑消无声息斩杀数百禁军,丝毫没被人发觉就逃出皇宫就能看出一二。可他虽然逃了出来,却身受重伤,整个人仿若死气沉沉的枯枝,浑身是血,无声无息的躺着,和一具尸体没半点区别。江迟暮生怕他就这么死了,可他一个除了飞来飞去什么也干不成的阿飘,除了干瞪眼什么也做不了。他也试着飘出去看看,却发现府里安静的吓人,不仅下人稀少,还都避着主屋走,明显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都在惧怕楚宁安。江迟暮:……原著里的楚宁安到底干嘛了?还有自己呢,到现在他在府中连王妃的影子都没见到,就跟没这个人一样。等第三天时,像个死人一样的楚宁安终于清醒过来,江迟暮连忙飘到他身边,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一番,确定所有伤口都愈合了才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努力控制自己和他保持距离,可飘起来终究难以控制,时不时就手就会碰到楚宁安身上,甚至重合一部分,虽然江迟暮没什么感觉,还立马把手抽走了,可依旧有些不自在,好在尴尬的只有他一人,楚宁安察觉不到。江迟暮心头揣揣的找了个花瓶把自己塞进去,虽然现实中的楚宁安可爱又乖巧,可原著里这个显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更别说他现在的身份是“剑尊”,自己万一被发现了,当场被斩妖除魔都正常,到时候他还能不能回现实都不一定。花瓶里漆黑狭窄,飘着淡淡的梨花香气,是前些天一个小侍女战战兢兢送进来的,江迟暮现在虽然是个灵体,不需要睡觉,可待久了也打了个哈欠,神志慢慢恍惚起来。等他清醒过来,是被屋里的水声和热气叫醒的。江迟暮懵懵的从花瓶钻出来,立马就对上一片雪白的胸膛,楚宁安周身水汽袅袅,黑发浮在水面,面容在潮湿雾气下显得有些柔和,少了平日的锋锐冷利。江迟暮睡懵了,一时居然以为他是现实里的楚宁安,愣愣的和他对视了好一会。下一秒,他一头扎进花瓶,面红耳赤,疯狂念叨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他不是楚宁安,他是假的假的……”虽然他和楚宁安同吃同睡了好久,可赤\裸相对还是第一次,更何况不久前他们刚刚互通心意,这进展有些过于快了
……江迟暮缩在花瓶里,整个鬼红的像桃子,等他冷静下来,想逃出房间的时候,门却嘎吱一下打开,一个轻飘飘的脚步伴着稍显诱惑的声音响起:“王爷,我来服侍你沐浴。”“咳咳咳咳咳咳……“江迟暮这下咳得天昏地暗,虽然那声音十分柔弱,可分明是个男人,楚宁安他居然,居然……他说不出是尴尬还是生气,呆呆缩在花瓶里,生怕看到什么奇怪的场面。那男人在屋子里晃了两圈,甚至还从江迟暮待得花瓶里抽出梨花,插在发梢,身上披的大红外袍掉在地上,露出绰约的身段。江迟暮遮掩视线的花都没有,尴尬又气愤,打算等他们一搞起来就闭着眼睛冲出去。他却没等到暧昧的声响,反而是一声出鞘剑鸣,和少年惊恐的尖叫。“王爷饶命,别杀我!”“谁命你靠近主屋的,滚出去。”楚宁安的声音冷淡。江迟暮目瞪口呆的从花瓶里探出头,只看到少年披着红袍,连滚带爬跑出去的背影,地上还有血迹。江迟暮不可思议的看向楚宁安。……他认识的楚宁安有这么暴躁吗?一言不合就拔剑,他貌似知道为何没人敢靠近他了。正巧此时楚宁安从浴桶中起身,虽然江迟暮眼睛闭的快,可还是看到了些不该看的东西。……这么离谱的吗???这夜,江迟暮缩在花瓶里,尴尬的装了一夜的花。第二日一早,又有个太监奉陛下命令,来探望长安王。显然是天启帝没找到人,慌了,可又不敢亲自前来,便只能派个太监。没过多久,那太监面白无须的头颅就被丢了出去,血溅了一地,下人晕的晕,叫的叫,府里几乎没几个能站着了。江迟暮:……他之前是真没看出来楚宁安还有这种凶的时候。之后,宫中便再也没人敢来,楚宁安一个人待在偌大的王府里,时而打坐,时而练剑。他不笑,也很少说话,最爱干的事是抱着他的凝光,用帕子细细擦拭每一寸,再然后便是弹琴看书。这期间,那个穿红衣的人也没再来服侍他,江迟暮无聊的快要自闭,只得凑到楚宁安面前,自言自语。“楚宁安,咱们打个商量,你叫下人上点东西吃行不行?我已经半个月没见过饭菜了,虽然我现在没法吃,可解解眼馋也是可以的。”“还有,你能不能别再院子里杀人了,虽然我现在不住这里,可回家了我会有心理阴影的。”“还有,上次那个穿红衣服的是你侍妾?我看他身段还不错,下次他来的时候你别赶他走了,让他跳支舞吧?我也长长见识。”“……”楚宁安面无表情的捏着剑,走出门了。他在树下练剑,这棵树十分眼熟,他第一次见楚宁安练剑就是在这里,没想到原著里的楚宁安习惯还是没变,这点与现实联系的熟悉感,让江迟暮几乎把这棵梨树当了家,除了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都坐在树上。梨花
纷纷,江迟暮窝在树上发呆。“他练剑比你好看,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既然原著里都没出事,那现实里应当也能全身而退……”练剑的人忽而停了动作,目光灼灼朝他看来。江迟暮一愣,差点从树上掉下去,听到耳后啾啾的声音,才发现树上有一窝麻雀,楚宁安看的不是自己。。他松了口气,飘到鸟窝前,嘬嘬嘬的逗着小鸟,小麻雀虽然看不见他,居然也张大了嘴,一副讨食的样子。江迟暮正愁着该怎么喂这群小家伙,就见楚宁安上了树,指缝里掉出点点馒头碎屑。小麻雀们争先恐后的抢起食来,江迟暮也十分惊讶,“你居然这么有爱心,真看不出来。”楚宁安忽而冷下脸,手掌一松,转身离开。江迟暮被他这幅变脸飞快的样子搞得摸不清头脑。之后一段时间,一人一鬼也算相处愉快,主要是楚宁安没在院中杀过人,桌上也多了很多点心,也没有奇怪的人来勾引楚宁安,江迟暮安心多了。可眼看着日子渐渐溜走,树上那窝小麻雀都长成了大\麻雀,开始四处筑巢,可他依旧没有出梦境的头绪,江迟暮也开始急了。他抱着腿坐在树上,对着窝里的麻雀低声说话:“梦里已经过了好几个月,现实不知道过去多久,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我本以为剧情结束就能离开,原著的剧情早该结束了,他本该死在折月宴后,可现在的故事和我知道的根本不一样,如果他不死,我岂不是被困在这里了?”他伸出手,看着阳光穿过透明的指尖。“我该离开了。”他的视线忽然瞟到树下一人,不知已在那站了多久,江迟暮吓了一跳,飘到楚宁安边上,“你怎么现在来去无踪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楚宁安忽而看向园中的景色,落叶满地,秋风萧瑟,已经快要入冬了。江迟暮移了移位置,避开他的视线,不然总觉得他在看自己。“快到冬天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你到底何时会死?”他喃喃,入梦境时,时间与现实相差无几,还在盛夏,可一眨眼居然到了冬天,他与他共处足有半年,平心而论,江迟暮不讨厌他,可日子过了太久,他实在是担心现实里的楚宁安。楚宁安静静垂眸,凝光出鞘。江迟暮见他又要练剑,果断飘到树上,眼睛一闭。这么几个月,楚宁安没有一天不在练剑,他已经看腻了,还不如睡觉。等他醒来,已经入夜了。江迟暮慢悠悠飘回院子,却见到平时准时入睡的的楚宁安坐在檐下,身前摆着一个长几,上面摆着两杯酒。他抬头看了看天上,魇依旧很浓,只能见到月亮,楚宁安这是打算举杯邀明月?他坐到桌前,酒液的味道有些熟悉,是无有乡。江迟暮这些日子也摸索出了解馋的方法,虽然他吃不到东西,可只要离得近些,闻着气味,也能产生淡淡的饱足感。他
把脑袋搁在桌子上,闻着淡淡的无有乡气味,抬头看月亮。他想楚宁安了。酒不自醉人自醉,他借着酒意嘟囔,“我想离开这里……我想楚宁安……这场梦何时才会结束?”楚宁安捏着酒杯,淡淡开口:“我不就在这里?你要去见何人?”江迟暮把头埋在案上,“你不是他……我想他……”楚宁安将视线慢慢移到那一团雾气上,依稀能看到个人形,从一开始只能感觉到气息,到现在能听到他说话,看到一点形貌。他一开始只当这东西是谁家迷糊的冤魂,不得超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夫君,可自从某日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才察觉异常。“他与我有何不同?”江迟暮觉得他是彻底醉了,不然为什么在和楚宁安说话,他晕乎乎笑了下,只当是日思夜想,做起了梦。“他比你可爱,比你好看,我喜欢他……”楚宁安手上用力,打翻了酒液,流淌的无有乡沾湿了趴在桌子上的少年侧脸,依稀能看到精致的眉眼。他将手抵在那少年的脖子上,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一个并未习武的醉鬼,他根本不需要用力,他就会立马没了声息,杀这样一个人仅仅是弹指之间。他却难得耐着性子道:“与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你过得比那里差。”少年整个人散发着酒香,还要嘟嘟囔囔:“才不一样,他才和你不一样,你是假的,你是梦。”“为何觉得我是梦,若我这里才是现实,你回不去了,你会如何?”少年醉的眼角晕红,哼哼唧唧,“你就是梦!我陪了他那么久,怎么会分不清真假,我要回去,我要见楚宁安。”楚宁安垂眸看他,手上稍稍用力,“若我不肯让你走呢?”醉熏熏的人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伸手抱住了横在他脖子上的手,毫无戒心的蹭了蹭,呢喃道:“楚宁安,乖啊,别闹,我得回去了,我担心你,我怕你受伤。”楚宁安冷冷看他,眼里似有嘲讽,“轮得到你担心的废物,竟然与我同名,真是耻辱……”江迟暮咬了他手腕一口,“你不许骂他,除了我都不许骂他。”他神色发冷,深深看他,如此放肆,他早该死了。可他却半点没有伤他的心思。孑然一身的长安王居然会贪恋于一个野鬼的无声陪伴,即使他好吃懒做,贪玩爱睡。自他发现十几年的亲情崩塌的那一夜,他第一次如此执着于一个人,也难得的耐心,不然这小鬼早该魂飞魄散了。楚宁安手指用力,捏的少年呼吸困难,呜呜的挣扎起来。他淡淡开口:“陪着我,我不会亏待你,你回不去了,不待在此处就只能死,”闭着眼睛的江迟暮突然睁开眼瞪他,剔透的绿眸里有着水光,声音哽咽,“你骗人,我能回去,我一定要去见他。”“……”他冷冷看他,少年也不过借着醉意开口,很快又闭着眼躺了回去,还抱着自己的手腕蹭
来蹭去。他该杀了他。不管那个与他同名同姓的人万般好,他不会允许一个野鬼如此贬低自己,还抛下自己另寻他人。可他最终也只是淡淡垂下眉目。“要如何你才能回去?”江迟暮已经醉的神志不清了,低声喃喃:“你死了……梦就结束了。”长安王指尖颤了颤,静静看他。第二日,江迟暮醒来时,还觉得很惊奇,他居然闻着酒气就能醉的断片,在现实里他都没有醉成过这个样子过。日子依旧是一样过,只是他越来越焦急,“什么时候回家”也成了口头禅,一天要念叨几十遍。某日醒来,楚宁安不见踪影。初雪压塌了枝条,已经入了冬,眼看着就要过去半年,江迟暮几乎有些绝望了,他趴在雪地里,尝试冻死自己,既然长安王不肯死,那自己死说不能梦境也能结束?可过了许久,他也没半点要冻死的迹象,楚宁安倒是回来了,剑身滴血,落在雪地如点点红梅。他又出去杀人了。江迟暮垂头丧气,照这个架势下去,别说他死,整个王府的人都要被他杀光了。剑身轻响,摔在他身边,他冷声开口,“起来。”江迟暮:???叫谁呢?他还在愣住思索,却被一只手轻飘飘的拎起来,一路向前,坐到了他最常待着的那颗梨树下。“你很快便能回去了,不必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江迟暮如遭雷劈,一副见鬼了的场景。“你……你看得见我?”楚宁安转头与他对视,大雪中,雾茫茫的少年面目依旧模糊,只是那双碧眼格外剔透。他轻笑一声:“很惊讶?”江迟暮不知所措,“你之前明明听不见的啊,为什么……”既然如此,他天天在楚宁安面前念叨着他什么时候死,自己要回家,不是全被听到了?“对不起。”江迟暮有些垂头丧气,解释着:“我不是咒你死,我只是……想家了。”楚宁安抬头看雪,似乎并未在意。江迟暮捂着脸,觉得没脸见他,“你别气了,我给你道歉,真的对不起。”楚宁安忽而转头,冷淡看他。“你觉得我会在意一个野鬼的话?”江迟暮呆呆看他。楚宁安似乎觉得他这样子十分可笑,冷淡扯了一下嘴角,捏着他的下巴凑近。“你既然说了这里只是一场梦境,那自然也该知道,我的归宿在仙界,凡人的躯壳消亡,对于我来说却是坦荡仙途。”江迟暮似乎被说服了,茫然道:“是啊……所以你本来就会死。”冰冷指尖摩挲着江迟暮的下颌。“所以……不必可怜我。”江迟暮茫然道,“我没有可怜你,我只是……只是……”他说不出什么,焦急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无虞,就像……”“就像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江迟暮突然闭嘴,为什么他会知道楚宁安?楚宁安冷淡看他,缓缓笑了一下,“我倒是好奇,那与我同名同姓的人,到底如何好,能让你魂牵梦僚
。”江迟暮扣着手心,纠结无比,不知该如何开口,从本质上,楚宁安与面前的人是同一人,只是这条时间线上,楚宁安没有遇到自己。想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什么,低声问:“你是如何发现……你皇兄对你心存恶意?”在现实中,是他提前让楚宁安起疑。可在这个没有自己的地方,他是如何熬过亲人背叛的绝望,又是如何一步步找到皇宫,发现他娘的呢?江迟暮觉得心口有些发涩。楚宁安冷冷看他,过了半晌才轻笑一声:“与你有何关系,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一个野鬼在意。”“噢……”江迟暮讷讷低头,确实,他们也只是萍水相逢,根本不熟。天地间只有茫茫大雪飘落,安静的有些荒凉。江迟暮有些尴尬,又找了个话头,“你说你要……升仙了,是怎么做到的,顿悟了,还是什么原因?”楚宁安静静看雪的动作被打断,皱眉看来,似乎有些不虞。过了片刻,他移开视线,“下凡渡劫,既然斩了劫数,自然便能飞升成仙。”“所以你刚才是去……杀了你的劫数?”楚宁安淡淡点头。江迟暮莫名松了一口气,“那便好,我还以为……”“以为什么?”江迟暮哽住,“没什么。”他还以为他要自杀呢。“真是聒噪。”楚宁安移开视线,眼中晦涩,“如此多话的野鬼,真是惹人厌烦。”江迟暮尴尬道:“你别烦,我马上就能走了……”待大雪消散,楚宁安撑着剑身慢慢站起来,江迟暮有些怔然问:“你……要走了吗?你是不是要飞升成仙啦?我能去看看吗?”他冷冷回眸,“本王的事与你无关,别多事,你该回家了。”他转身慢慢离去,江迟暮摸着胸口愣愣看他,莫名有些不舍,他突然想起什么,自己在上一个梦境里,在他死去的院中看到了面前这棵梨树。他还没问这棵树为什么会移栽过去。楚宁安却像是不经意想起什么,转身淡淡看他,乌发雪衣,与周遭的漫天飞雪融为一体。“你很喜欢这颗梨树?”江迟暮像是忽然察觉到什么,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楚宁安像是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自言自语般,轻声笑着垂头,“好。”他转身,背影融入漫天飞雪中。江迟暮眼前却忽然闪过那座被冰雪覆盖的院落。东风过境,满院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