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死亦为忠魂
马文费力地咳嗽了几声后，用手势吩咐着两名哑奴，让他们把手推车推进了小木屋院外的仓库里。
在推车里，有着两具被麻布包裹的新鲜尸体。
干完了活后，哑奴们好奇地抬起了头，眼前这间小木屋与黑石堡的风格截然不同，仿佛一座世外桃源。
没有高强度的劳动，没有疲惫的人民，只有一座繁花似锦的庭院，还有一个饲养着鱼苗的清澈小池塘。
当他们准备找块树荫休息时，罗曼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陛下。”马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捂着嘴又剧烈咳了几下。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嘴角还隐隐有着血痕。
“这种事情还用你亲自负责吗？”罗曼坐在了台阶上，“去白沙码头，找几名水性好的水手，看看海底是什么情况，水雷明天就要量产了，到时候要多布置一些。”
马文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唇，矮人铁匠们这几天在研究一种水下炸弹，当船只碰到这些潜伏在海底的水雷时，便会引起爆炸。
“陛下，我想和您谈谈。”马文让两名哑奴回去后，佝偻着腰走进了庭院中。
看着他这虚弱的模样，罗曼不由皱起了眉，“你又生病了？怎么不去找雪莉小姐？这么强撑着干什么？”
“没用的。”马文黯然地摇了摇头，“陛下，是肺痨。”
肺结核在这个年代基本上无药可医，死亡的过程漫长又折磨。
马文本来就体弱，现在患上这病，估计撑不了几年了。
罗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站起身，轻轻拥抱了马文一下，“既然这样，你就别做这些琐事了，回城堡好好休息，我去找雪莉想想办法……”
“陛下……”马文突然哽咽地哭了出来，“我不想死……您还需要我呢，我怎么能死呢？”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冰冷的泪水落在了罗曼的肩上。
“我不怕死……可现在……我真的不想死啊！”
罗曼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确实有办法治马文的病，比如强行把马文转化为信徒。
但这种方法并不一定可行。
希贝尔能转化成功，是因为她原本就是法师，和亚空间有着联系，而且她的意志脆弱，很容易就被蛊惑。
阿米尔则纯粹是因为无知，他根本不知道罗曼是恶魔。
马文与两人截然相反，他的肉体脆弱，但精神却相当坚定，很有可能在转化的过程中死去，或者迷失在那些亚空间的幻象里。
而且他绝对不会接受罗曼是恶魔的这一事实，毕竟法兰王国的血统摆在那里。
“我有办法。”
维罗妮卡靠在窗边，托腮看着君臣两人。
经历过这些天的休养后，维罗妮卡的人格基本稳定了，总体上还是偏向于她的母亲，无情的理性加上狂热的好学，还有些冰冷的幽默。
不过她偶尔还是会表现出些少女该有的情感。
“你要把他转化成死灵？”罗曼带着马文走进木屋。
维罗妮卡已经剪去了自己的长发，换成了齐耳直短发，那双紫眸也变得如同幽邃的海洋般，几乎看不出情绪波动。
“让马文大人回去休息吧，这几天吃些清淡的食物，到时候方便处理内脏。”维罗妮卡微笑着给罗曼倒了杯茶，“骷髅，食尸鬼还是木乃伊，您更喜欢哪个？”
马文茫然地抬起头，他那双绝望的眸子重新迸出了光华，“只要能活着就好。”
“放心吧，您就算死了，也能为陛下的事业添砖加瓦的，几百年，甚至几千年，连休息都不用。”维罗妮卡坐到了罗曼身旁。“陛下一定会更欣赏你的。”
“你说的那种低级死灵，根本保存不了思维能力。”罗曼推开茶杯，他也研究过死灵术。
被复活的低级死灵基本上就是行尸走肉，完全不存在智慧。
“陛下。”维罗妮卡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我会让马文大人的大脑保持鲜活。”
马文喜悦地看向罗曼，手掌轻微的颤抖，似乎在拼命抑制着喉咙的抽动。
“你先回去吧。”罗曼凝视着维罗妮卡的眼睛，但什么也看不出来。
马文的事情也只能这样办了，既然他都愿意，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要帮他掩盖好身份，就没人会发现。
维罗妮卡微笑着用纤白的手指，把发丝拨到了白净的耳根后，那上面有一颗银色的耳环，紫宝石的色泽与她格外相配。
她的脸颊忽然浮现出一抹可爱的红晕：“陛下，您知道精灵除了寿命和耳朵和人类到底有什么不同吗？”
罗曼仔细回想着自己曾见过的精灵，结果他发现这结论有些少儿不宜。
“精灵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感，必要的时候，甚至会放弃感情。”维罗妮卡轻轻扣住了他的手掌，“我现在就在学习这样做，虽然还有些不熟练。对了，我一直会保留对您的那份情感……”
罗曼从怀里掏出了那封她留给自己的书信，“这就是你的那份情感？”
昨天罗曼拆开这封信的时候，情绪可谓是相当复杂。
整整十九页的情书，以诗歌的形式表达出来，辞藻华丽优美，其中有些内容还相当露骨。
罗曼转手就抄录了几份送了出去。
“您不喜欢吗？”维罗妮卡脸红着松开手掌，“我还以为您很爱我呢。”
“我爱你？”罗曼笑着喝了口茶，“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他甚至怀疑维罗妮卡是骑士爱情文学看多了，他们连话都没说过几次呢。
“您一直在帮助我，关心我的状态，发誓帮我复仇……”维罗妮卡的语气逐渐低微，“还经常送我各种贵重的礼物，给我准备了一个美好的住处……”
“除了父母外，您是对我最好的人了……”维罗妮卡轻轻咬住了嘴唇，紫眸间也泛起了一层湿润的光。
“这样就够了吗？”
“对我来说就足够了。”维罗妮卡赌气似的重新握住罗曼的手掌。
也许她只是在找一个寄托吧，罗曼也懒得在这方面讨论。
经历过如此巨大的打击后，维罗妮卡现在能变成这样已经算是平稳着陆了。
虽然继承了母亲的知识，但维罗妮卡本质上还是个从未踏上社会的小女孩。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模仿自己的母亲罢了，这是一种心理上的保护措施。
等到几年后，她也许会重新变回自己。
“所以，您的答案呢？”维罗妮卡抬起眼期待地看向罗曼，她弯翘的睫毛有些慌乱。
“你的眼睛真美。”罗曼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他嗅到了淡淡的花香。
维罗妮卡羞涩地笑了起来，她轻轻闭上眼睛，微微张开了那双柔软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