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96：觉醒

小小的，很可爱。

这是楚源见到这蜈蚣的第一想法。

这玩意儿可能也就寻常人食指那么长，被红尾公鸡那尖尖嘴叼在嘴里，若非两头露出些许蠕动的红色，几乎看不出来，它拼命地挣扎着，似乎是在试图摆脱红尾公鸡的控制，但后者才不管你是个什么想法，高高仰着脖子，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楚玉在一旁给它做着翻译，在过了见到领主的兴奋之后，一点不带磕巴地讲解起他们一行人在山洞中的经历来。

“……一开始袭击我们的是一条快有一米的大蜈蚣，但是小红根本不怕，两三下就把它给啄死了，还吃了个干干净净，那条大蜈蚣被吃掉以后，那些边边角角的缝隙里，就像是捅了蜈蚣窝一样，源源不断地冒出许多的蜈蚣来，有的蜈蚣大，有的蜈蚣小，大的没有一米也有半米，小的也有两只手那么长……”

除了一开始遭遇蜈蚣时被吓到以外，以楚玉为首的诸多孩童，其实并不怕这种看起来有些渗人的长虫。

虽然年幼，但他们对这些蛇虫鼠蚁的接受程度，比楚源这个领主都高，毕竟他们几乎从出生开始，就在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如果不是生活在夏城，而是像那些普通的部落民一样，说不定随手捞起一条无毒的虫扔到嘴里都是他们的日常，因此在这些孩子身上，不大可能出现见到一条小虫就吱哇乱叫的情况，恰恰相反的是，度过一开始的恐慌后，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很快就在楚玉的组织下，进行了有效的反击：

用石头砸，用鞋子拍，用木板子打，总之能拿得到一切工具，都用来清理那源源不断的蜈蚣。

那些蜈蚣看似恐怖，实则战斗力一般，至少对这些体质远超楚源前世儿童的孩子们来说战斗力一般。

加上旁边还有红尾公鸡掠阵——它扑腾着略显笨拙的翅膀，毫不畏惧地站在诸多蜈蚣中央，这些脚多的怪物面对它那有力的大爪子毫无攻击欲望，甚至不愿意往它身上怕，小红面对那些绕过自己的狗东西，感到了极致的愤怒，我堂堂红尾公鸡，毛光羽亮，你们竟看都不看我一眼的吗？侮辱，绝对是侮辱！

于是一口一个小朋友，将那些较为灵活，躲过孩子们第一波攻击的蜈蚣全部啄死吞下。

至于这条红色的小蜈蚣——“后来，小红的老婆们来了，它们把地上的蜈蚣吃了个干干净净，小红突然跑进了山洞里面，没过多久，它就叼着这条蜈蚣出来了，也不吃，我猜这条蜈蚣应该很重要的样子，所以它才把它叼过来。”

小红好歹是一只有狮鹫血脉的红尾鸡，能被它看上的蜈蚣，楚源只思索了片刻，就反应过来。

他蹲下身，对小红说道：“我问你答，这玩意儿是不是有超凡之力？”

小红点头，嘴边的红色蜈蚣也跟个弹簧一样甩了甩去。

楚源于是又问，“它是唯一的，还是你只抓住一条？”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小红歪着头想了一下该怎么回答，然后突然将蜈蚣给放到了地上。

那蜈蚣落地的瞬间，就像是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一样，嗖地向楚源飞去，直奔他的嘴巴。

还没近前，楚源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腥臭味道，下一刻，飞到半空当中的红色蜈蚣被一口叼住。

小红那智慧的黑豆眼看向楚源，像是在问，“你明白了吗？”

楚源明白了，这玩意儿应该就是从段彪得到的石雕像中破封而出的超凡生物。

楚源经手处理了不少石雕像，不过绝大部分的石雕像，都是非常熟悉的领主为他带来的，因此提取出的超凡果实，也大多返还了回去，最多收一点提取的费用做利息，真正破除封印的超凡生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是能这么轻松地就小红给收拾了，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是被封印消磨了太多力量还没复苏吗？还是说小红确实是天克这种东西？

毕竟在楚源的记忆里，蜈蚣之类的虫子，的确是天然被鸟类克制，尤其是鸟类当中体型较大的鸡。

而红尾鸡的体型……瞧着这快有半人高的大个子，楚源站起身来，摸了摸它的脑袋，以示鼓励。

“领主大人，你来看这个——”古诗突然喊道，楚源这才注意到，她竟是一直在摆弄段彪的尸体。

“嘶——”他隐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姑娘看起来有点猛和莽啊，“伱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古诗不在意地说道：“活人我都不怕，我还会怕死人？而且我又不是没见过尸体。

“你不会以为我们心理学就是天天对着书本研究然后做做问卷调查吧？我们也要学医学知识，做大脑解剖的。

“而且我现在自己就是一具尸体，我怕什么，尸体里面我也是最牛啤的好吧！”

这理由强悍的让楚源无法反驳，说的太特喵的对了，他凑过去，看到了古诗让自己看的东西。

那是一个洞，在段彪的后颈凹陷处，洞口的边缘很是凹凸不平，像是有什么东西强行从里面挤出来一般。

楚源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被叼在小红嘴里的那条飞天蜈蚣，“这玩意儿之前一直寄生在他脑子里？”

他有些后悔把人杀早了，就剩个“大小胆”，能知道几多的消息？

饶是对他不抱什么期望，但他还是让人将尿了裤子的大小胆给带了过来。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大小胆长了个大个子，生了个小胆子，看起来痴愚，但并不蠢笨。

被庇护所的人一碰，就大声嚷嚷起来。

“领主大人，领主大人，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楚源给了他一个讲解的机会。

大小胆从自己的个人经历开始讲起。

“……领主大人对我很是信任，有什么事情从不瞒着我，我不愿意吃人肉，他也允许我不吃。”

“……等等，”楚源正想着这大小胆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能独得段彪宠爱的时候，突然从他的话语当中反应过来一件事情，“你不是部落民，你是被召唤出来的？”

大小胆满眼都是迷茫，“领主大人，什么是部落民，什么又是被召唤出来的？”

部落民也好，原生领民也好，其实都是楚源这些领主为了区分通过不同手段获得的领民而采用的分类方式。

对于领民来说，他们自己其实是意识不到这一点的，最多只有“外面来投奔领主的人”和“一直效忠领主的人”的区别，经过楚源解释后，大小胆“哦哦”地明白过来，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我是原生领民。”

楚源的眉头舒展开来，算是明白了大小胆为什么在段彪那里有优待，因为这是个原生领民。

楚源的原生领民多，所以表现的不像是其他领主那样对原生领民看重，但不管是他还是领地里的其他领主都知道，部落民不可靠，只要原生领民才是领地的真正支柱，不是说原生领民就比部落民优越多少倍，而是一经诞生即满级的忠诚度，还有近乎千依百顺的顺从属性，使得原生领民比起部落民来说领主使用起来要顺手许多。

如果没有大量的原生领民，楚源的华夏领地绝无可能发展的如此平顺，还读书？

看看那些新加入的部落民们就知道了，在一个满足基本温饱都成问题的地方，人们是不会也不可能有更高的追求的，而且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实现那最高的追求，夏城的氛围有大量原生领民的带动还好一些，另外两个城市，粮城和青牛城，完全靠着学校包吃包住，才让那些部落民们愿意将自己年纪较小，光吃饭没法为部落提供劳动力的孩子送来，稍微大一些的孩子，上学？上什么学，是家里的活干完了吗？还是钱挣够了？

和大多数领主一样，段彪招募出来的原生领民并不多，毕竟要想招募原生领民，只有两个法子，要么去买系统的建筑图纸，但能招募出领民的功能性建筑，如民房等，往往贵的令人发指，除非是有钱没地方花，不然少有人会选择投资在这个上面，要么是领主亲自搭建一座房屋，也不用太好，满足四面墙加一个屋顶就行，墙至少要有两米高，有一个可合拢的窗户和一扇能开合的门，区域频道里有不少领主会造一种被称为棺材房的建筑，就是一种长两米宽一米的建筑，通常一栋房屋恰好能招募出一个领民，领主手速要是够快的话，一天能起好几座这样的建筑。

因为不多，所以原生领民当中，身体素质最好的大小胆，就成了段彪的保安＋心腹。

许是出于对系统的信任，又或者是面板上那明晃晃的一百忠诚度，段彪做什么事情，几乎都会带着大小胆，所以大小胆对于他的事情，知道的不少，现在领主死后，他不再受到那忠诚度的限制，说起来也没什么顾虑。

通过大小胆的描述，对于这个还没见面就噶了的同胞，楚源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为人凶狠，且极度性别歧视，所以在段彪的领地上，女人的地位很低，招募出来的原生领民中男性还好，无非就是挨点打骂，女性往往逃不了成为段彪性奴隶的下场，但这在段彪的领地当中，已经是极好的待遇，因为那些部落民当中的女性，会更惨，大小胆偷偷看了一眼楚源一眼，见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鼓足了勇气说道：“领主大人说，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卑贱的东西，除了生孩子没有别的用处，所以除了那些他觉得长得还不错的女人能被留下来以外，大部分的女人都会被他杀来吃掉……”

楚源听得眉头皱起，他原先以为，段彪等人食人的习惯，是在受到这条飞天蜈蚣的蛊惑之后才出现的，没想到作为一个从现代法治社会穿越过来的人类，他竟是早就开始烹食人类，遇到飞天蜈蚣，不过是给了他一个更名正言顺的理由罢了，他看向大小胆，“关于你领主的所作所为，你怎么看呢？”

大小胆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迷茫，又很快化作了坚定，系统的数据似乎仍旧对他产生着影响，但这种影响随着段彪的死去正在逐渐散去，他咬了咬牙，说道：“我觉得这是不对的，吃人是不对的，不，杀人也是不对的！”

“领主大人，不，段彪……他就是个畜生，是个怪物，他根本不把人命当做命，除了他自己，其他人，不，我们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地上爬的小虫子，他想杀就杀，想吃就吃……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过往画面一幅幅闪过，他脸上的肌肉抽动，像是想起了什么，“我有罪，我有罪，我杀了人，我帮着他们杀了人，我也不是人，我也是怪物，呕——”一边说着，他的身体一边剧烈抽搐起来，甚至止不住的呕吐，眼泪鼻涕落了一地，最后，似乎是抑制不住内心的负罪感，竟是一下接一下地在地上磕头，要知道，这里的地下可是坚硬的一键生成，他没磕两下，额头上就出现一大片血迹，然而这个大小胆竟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继续磕得砰砰作响。

“砰——”终于，在一声闷响之后，倒地的男人不动了。

古诗最先给出判断，“他死了。”

大小胆的身体向着一旁倒去，露出那个破了大洞的前颅。

眼前的场景属实是有些震撼人心，一个被叫做大小胆的男人，竟然硬生生磕死了自己。

古诗做出判断：“……他应该是个道德底线较高的人，段彪等人之前做的事情，早就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底线，只是之前一直受系统的压制，他无力反抗，被迫忠于段彪，如今段彪死了，这种压制也就不见了，内心强烈的愧疚感，彻底将他压垮，死亡对他来说，算是一种解脱。”

她轻叹一口气，“只是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不得解脱。”

她和楚源都是对领民较好的领主，不然古词也不会和她姐妹相称，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即使是在区域频道里，也不乏一些发言恶臭的领主，毕竟不是每一个领主，在面对一群对你百分之百忠诚，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反抗反而战战兢兢担心你降下惩罚的同胞面前，都能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欲望。

楚源觉得自己应该说一些什么，但他打开了区域频道，又什么都没说。

其实从大小胆的回忆当中就可以看出来，他其实已经对段彪的所作所为产生了不满，只是系统的压制才让他没有表现出来，如果不是今天段彪死在了这里，恐怕早晚有一天这种不满会冲破束缚，形成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