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大戏
唐凝幸灾乐祸的大笑,“那她怕是晚膳前都没脸出来了!”
“不出来更好,省事了。”
明嘉珍鸟屎淋头被那么多人瞧见,她又极爱面子,只能等晚膳时的新戏来引走别人的注意力,这倒是方便了明岚莺动手。
“对了,等天气暖和了,我又要走商了。”唐凝勾着明岚莺的脖子,兴致勃勃的跟她说这次的行程,“时间还没定下,这次会去的远些,那里盛产各种琉璃宝石,我给你带些大个的,挑最漂亮的给你做成一箱的首饰,这次又能经过边塞,我一定去你家看看。”
“好啊,谢谢阿凝!这次会去多久?”
“这次远,可能得半年多。”
“半年多啊……一路顺风,要保重自己,这次我给你多做点干粮路上当零嘴!”
“你放心,我身边带的人多着呢,还有逢春贴身保护,我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掉,这次我想吃你做的牛肉干和香酥鸡丝!”
“行!”
明岚莺对这个世界的版图没了解,只记依稀得身处的这个国家经历了十多年的战争,耗空了国库,也耗废了一个皇帝,但打服了周边所有国家,四夷莽荒皆俯首称臣。
国与国之间的商贸也开放了许多,这也是唐凝能一年到头基本都在外面走商的原因之一,皇帝也提倡对外经商,赚外人的钱才是真本事,国家强大,也是他们游走于各国之间经商的资本。
唐凝一开始是因为叶绝律才走商,现在纯属是因为喜欢看大江南北,淘些新鲜稀奇玩意儿,哄宫里的姐姐开心。唐家人虽然都看不上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经商,却也拿她没办法,有宫里的姐姐支持,说不得骂不得,还得顺着。
唐凝现在有了自己的商队,每年都会计划一场大型的邻国贸易,明岚莺与其相熟后,每次听她的冒险故事都有些心惊胆战的,一路上的惊险刺激和意外,即使唐凝经验丰富,也还是让人担惊受怕。
唐凝能理解明岚莺的心情,一边支持一边担心,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很感动,“你放心,我偷偷告诉你,每次出行前,我姐姐都会请宫里的司天监算算,一切顺利了才能出发。再说了,还有你的海东青呢,我都把路线告诉你了,你想我时让海东青寄信给我,也就几天时间,我若有什么事你也是第一个知道的!”
明岚莺点点头,“我知道,就是苦了小三,要时常替我俩传信了。”
唐凝也乐了,“皇帝赏的海东青在你这成了送信使,也只有你这么大胆了。”
“物尽其用嘛!”
明岚莺其实还担心另一件事,在雍州城的恒亲王,随时会发动兵变。
皇帝在先帝呕心沥血规划出来的未来蓝图上完善的更加精细,一切百废待兴,但都在往好的发展,不出意外的话,只需二十年,就能迎来国富民强的盛世。
偏偏不出意外的话总有意外,恒亲王这个意外刚好卡在加速发展中的十年。
以明岚莺这段期间对恒亲王那单薄的了解来看,总觉得恒亲王不像是能做个好皇帝的人,因为他的目标只是想要皇位,而不是为这天下人夺皇位。
从他那百花齐放的后院来看,是个连枕边人都无所谓好坏的,连枕边人都不能负责,怎么对天下人负责,若是让恒亲王篡位成功,那这盛世不知会耽误多少年。
明岚莺想着想着,脸上是藏不住的忧虑,唐凝伸手揉了揉她的眉间,“怎么了?满脸忧虑的,眉头都要堆成山啦!”
明岚莺摇摇头,“没事,只是我想多了。”
唐凝眉眼一弯,“少想那些伤脑筋的,天塌了都有个高的顶着,你想这么多也顶不到,不如想想自己能做的吧!比如眼前这片靶场,和外面的跑马场,你想要哪个?我教你,鹤白带着宁儿都玩的不亦乐乎。”
明岚莺抬眸一瞧,鹤白教得认真,宁儿已经能射中十米外的箭靶,朝唐凝得意一笑,“不愧是我儿子,学的就是快!”
唐凝好笑的挠了她一把腰,“知道你宝贝你儿子,先前还有人说要把儿子分我一半,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明岚莺腰间怕痒,躲闪不得一把按住她作乱的手求饶,“记得记得,你若想要个干儿子,我回头让叶绝律找个好日子,你过来,我办桌酒***方方的让宁儿认你做干娘!”
“宁儿很好,可惜我就想等你再有个女儿,我一起认了!”唐凝算盘打的哒哒响,“到时候我一口气干儿子干女儿都有了,左手牵一个,右手抱一个,美哉!”
明岚莺娇嗔地瞪了她一眼,“算盘打得还挺满。”
“那当然,要认就认个两全其美的龙凤呈祥!”
“那我只能尽量如你的愿,但我更希望是叶绝律自己能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倒是机灵,我还没听过想让夫君生孩子的,你是第一个。”
明岚莺一挑眉,刚想说不可能,生孩子这么可怕的事,怎么只有她一个人会想让男人生孩子。念头一转才反应过来,在这里确实如此,女人结婚生子是天经地义,是必须的责任的和义务,是社会环境灌输的思想影响。
“……生孩子这么痛苦的事,怎么能只让一个人受罪,我想他跟我一起吃这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唐凝被她逗乐得笑的见牙不见眼,“你说的对,我以后也要找一个肯跟我一起受罪生孩子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岚莺也眼带笑意的挑了把弓箭尝试拉开,有些费力,唐凝给她换了把轻的,明岚莺这才发现平时寸步不离的逢春今天竟然没见着。
“逢春呢?今天没跟你来?”
唐凝手把手教她拉弓搭箭,略微低沉愉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一直不喜欢这种场合,今日要不是母亲威逼硬拉,我才不来,逢春不适合这里,我就让她去盯着货物和马匹,有她替我盯着放心些。”
唐凝声音偏爽朗略低沉,不似闺阁女子那般温柔小意,明岚莺调侃道:“阿凝声音真好听,一听声音我觉得是个大美人儿!”
“笑话我?我声音哪有你好听,我母亲常说我在外嗓子都喊得粗了。”
唐凝手一松,明岚莺一下没握住手中的箭,嗖的一下飞了出去,堪堪擦过靶边。
明岚莺没在意,反手用弓的末端,雕刻着花纹的弓弭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语气也吊儿郎当,“这声音清亮干净,哪里粗了?人也长得英气飒爽,果然是个美人儿!”
唐凝哭笑不得地推开弓弭,“行了,今晚带你看个真正的美人儿!声音如百灵鸟一般清脆干净,身段也柔美,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勾人的很,活脱脱的小妖精!”
明岚莺诧异,唐凝的眼光不差,甚至是高的,能被唐凝这样夸,得有多妖精?
“还有这种美人?”
唐凝得意一笑,“自然,这人还是今晚你可以用到的人。”
“梨园的人?”
唐凝点头,“放心,你的事不会影响美人分毫。”
明岚莺舒了口气,“若是因为我的事影响了美人儿的前途,那我可罪过了。”
毕竟美人有什么错呢?
“明嘉珍也是个美人胚子吧?”
明岚莺不屑轻笑,“若是她安静的做个美人,我不介意随波逐流捧她一场,但是她先招惹我的,在我这就失去了美人的特权。”
唐凝抬头看了眼万里晴空,此刻的春风还带着寒意,要在太阳下晒一晒才觉得有些温暖,大片大片的云叠成巨大的云层,缓缓流动。
她嘟囔着:“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开春宴会留客人吃完晚膳,在关城门前才结束,明岚莺几人在靶场玩了一下午,终于等来日落西山,暮色晚霞笼罩碧水园,天边软绵的云也被染上绚丽的橘粉色。
明岚莺叫了一声鹤白,鹤白远远的与她对视一眼,心里了然,揉了揉宁儿的脑袋,低头嘱咐了一句,再抬头看去,唐凝对鹤白挥了挥手,指了指游廊长亭那的青红色纱幔大露台。
鹤白咧嘴一笑,一手握拳捶了捶胸口,信心满满的避开人群,往别院那快速飞驰而去。
宁儿放下弓箭小跑过来,“娘亲,鹤白姑姑这是去做什么?”
明岚莺替他擦了擦小脸上的薄汗,“突然想起一件事忘记了,让你鹤白姑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了。”
唐凝看了眼游廊长亭那人群渐渐汇聚,靶场的丫鬟也匆匆过来告诉她们到晚膳时间。
唐凝笑着指了指大露台后面的临时搭建的戏班子大棚,“你们过去吧,我午膳时跟定国公夫人讨了个恩典,可以跟戏班主点戏,我先过去了。”
明岚莺点点头,牵着宁儿的手跟着丫鬟先一步入席间。
因着统领夫人的特殊身份,也有不少上前想搞好关系的,她午膳时躲掉了,现在晚膳等开宴是躲不掉了。
夫人这边个个笑颜如花地凑上来,三言两语就能扯出一点关系来,明岚莺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精神来应付,上辈子积累的圆滑社交手段,在这里又用上了,明岚莺只觉得心累。
男子那边没带家眷的,没法与她交谈攀扯,就派了家里的小孩来找宁儿,宁儿机灵的很,仗着年纪小,寸步不离地跟在明岚莺身边,看娘亲怎么做,他就不冷不热的怎么做,不说圆滑,却也无懈可击,让那些带着目的过来的小孩一分便宜都没占到。
社交了小半天终于开席,夫人们笑吟吟的坐回席位,动筷了才反应过来好像关系没拉多近,可是明岚莺又那么真诚,处事也周到,给了她们一种很好相处的错觉,那这关系是搭上了还是没搭上?
开席了也代表对面大露台的戏也要开场了,青红色纱幔随风飘荡,随着鼓点越来越快,一声响亮的唱腔开场,青衣美旦踩着标准的细步翩翩而来,故事开始。
明岚莺笑着回应身边几位夫人的敬酒,眯着眼瞥了一眼秦姵延和齐凝霜的位置,果然齐凝霜的身边空着,明岚莺耳尖,听见上空有翅膀扑棱声,寻声看去是那两只布谷鸟。
“喂女人!我们刚才看见你让我们欺负的人被人抬走了。”
“抬到戏班子那边去了,和下午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汇合了。”
两只布谷鸟同时歪着脑袋看向明岚莺,异口同声的说道:“你还要欺负她啊?果然凡人都是心狠手辣。”
明岚莺不着痕迹的瞪了它俩一眼,偷偷做手势驱赶它们,两只布谷鸟不敢惹她生气,毕竟说好的酬劳还没到嘴,立在屋檐上顺着羽毛看戏。
宴席刚开始,一个丫鬟匆匆赶来,在齐凝霜耳边低语两句,齐凝霜脸色一变,嘱咐了那个丫鬟几句就要起身离开。
明岚莺踩着她准备起身的点,端着酒杯凑过去,“这位就三伯母吧?许久不见,三伯母可还记得我?”
齐凝霜一愣,看着明岚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谁,身旁的秦姵延笑着解释道:“三弟妹当然不认得,凝霜,这是大房的岚莺啊!”
齐凝霜错愕,变扭的扯了扯嘴角,笑的不尴不尬的,“原来是岚莺侄女,许久不见,变化挺大的,三伯母一时没认出来,莫怪。”
明岚莺笑着给齐凝霜的酒盏里添酒,“不怪三伯母,许久不见三伯母也怪想念的,特来敬三伯母一杯。”
齐凝霜敷衍的抿了一口,“我还有事,咱们晚些再好好叙叙旧——”
“哎?三伯母,都开席了怎么没看见十七妹妹?十七妹妹这是一个人跑去哪玩了?”
明岚莺声音不小,正好周围几桌都能听得见,吸引了一部分注意力,却也不失礼。
齐凝霜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嘉珍身体不适,我让她多休息会儿,我正要去看她呢,岚莺侄女要一起吗?”
明岚莺余光瞥见鹤白似迷路了跟着丫鬟回来,笑着对齐凝霜摇摇头,“既然如此,那三伯母赶紧去看看吧,替我问句好。”
齐凝霜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搞不懂她这是特地过来敬杯酒的还是别有目的,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宝贝女儿不见了,提着裙摆匆匆往别院赶。
做戏做全套,齐凝霜一走,明岚莺跟秦姵延也敬了一杯酒,秦姵延得了点面子就开始装腔作势,开始说教明岚莺,被明岚莺三言两语敷衍过去。
回到席位上,鹤白凑过来悄声复命,“禀报嫂子,一切都好。”
“阿凝呢?”
鹤白悄悄指了指斜侧方前面的席位,唐凝正侧着头听身边的一位夫人说话,正好瞧见明岚莺瞧过来的眼神,举起酒杯遥遥的敬酒示意。
明岚莺眉眼一弯,笑着敬回去,鹤白啃了一口软烂的猪肘子,歪着身子,肩膀碰了碰明岚莺。
“嫂子看台上,那个青衣美旦,就是唐凝姐姐说的小妖精。”
“小妖精?”
宁儿疑惑的抬起头看过去,对面大露台搭建的戏台子上,青衣美旦正和另一个紫面花脸一唱一和的走剧情,美旦是真的美,身段婀娜多姿,嗓子婉转清脆,灵动的眉眼像带着钩子,勾得人心里痒痒。
宁儿看了一阵没看出什么,仰头问明岚莺,“娘亲,小妖精是什么意思?哪个是小妖精?”
明岚莺瞪了眼鹤白,鹤白支支吾吾的靠着看戏本子的说法解释,“小妖精就是指长得很好看的人,像万物修炼成精,能变成人的都叫小妖精。”
宁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对面戏台上剧情好像发展到中间高潮,突然窜出很多武生耍了一段打戏,这边的看官连连叫好。
随后两个丑旦献宝似的抬上一个大箱子,大箱子被推到戏台中间,武生围在后面,青衣和紫面花脸被推到箱子旁边,两个丑旦耍了一段功夫,打开了箱子。
鹤白一看见那个箱子,就连忙扭过宁儿的小脑袋,捂住他的眼睛,“宁儿,接下来姑姑要考你一首诗,你想不出来不许睁眼。”
宁儿虽不懂为什么这么突然,但还是乖乖点头。
鹤白兴奋的看着戏台上还在进行的戏,随口扯了一个题目,“今天我在碧水园里看见一块极为罕见的白玉石,不似玉也不像石头,你用诗的话怎么形容?”
宁儿闭着眼沉思,戏台上箱子四分五裂的打开。
四分五裂的打开是为了让箱子里藏着的小生跳出来,谁曾想,打开箱子的一瞬间,戏台上的众人皆惊恐的不知所措,想挽救时已经来不及,对面看官席间一片哗然声。
明岚莺捏着帕子捂着嘴看着箱子里被替换掉的人,深怕自己幸灾乐祸笑得太明显。
鹤白为了活跃气氛,直接惊呼一声,“天呐!那不是明家十七姑娘吗!”
戏班主两眼一黑,这四分五裂的箱子里本来应该是一个白面小生,现在却是一个活生生、赤条条的女人!
先是班里的一个刚入行的小生和定国公府别院的丫鬟在主人院子里暗中勾结,现在又是开箱开出个浑身赤裸还昏迷不醒的明家姑娘,这致命的意外,他怎么解释的清啊!
无脑逻辑!看个热闹!!!!(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