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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使者

宁葭迎至亭前,道:“都是些胡话,二姐别往心里去。”

宁阳伸手理了理腕上的紫玉镯,瞥着宁葭道:“想是三妹心爱这玉镯,姐姐我不该收你的礼了?”

宁葭道:“二姐多心了。姐姐肤净如雪,这玉镯只好姐姐戴着最合适。”

“这倒是。”宁阳说着,眼睛却望着芳容。

宁葭道:“二姐,不如一起去园中走一走?”

宁阳理了理鬓角,悠悠走来,道:“这倒不急。我忽然想起来,有件事还未向三妹请教。”

“二姐有事请说便是。”宁葭道。

“方才我来时,见了个奇景,还未请教三妹,我浣月国何时有了这奴婢与公主同坐的新规矩。”宁阳向着宁葭缓缓道。

“这……”宁葭踌躇道。

芳容听了此言,知道是特特冲了她来的,愤愤地望着宁阳。

芳绮忙扯了扯她的衣袖,拉着她一起跪了下来,向宁阳道:“二公主,芳容她、她方才是有点不舒服,所以……”

“哦?不舒服?”宁阳说着,走近芳容,伸手将她脸抬了起来,芳容两眼瞪着她。

“看这两只眼睛这么有神,像不舒服吗?”宁阳道,“这么瞪着我,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二姐,芳容她不是这个意思,你、你别误会。”宁葭向宁阳道。

芳容却仍怒着宁阳,眼神凌厉,甚至还带着一丝轻蔑。

“三妹,你是该好好教教你的奴婢了。”宁阳咬牙道,“今日就让二姐我替你代劳吧!”

说着便扬起手来,一掌掴向芳容。

“二姐!”宁葭吃了一惊,叫道。

“二公主!”芳绮亦叫道。

宁阳的手急速挥向芳容,却在离她脸颊约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宁阳惊疑地望着自己的手,抬起手来,又打了过去,却仍然停在了芳容脸边。

“多谢二公主不责罚。”芳容对她道,叩了一个头,将下巴自她手上移开了。

宁葭和芳绮在旁紧张地望着芳容。

“二姐、三姐,这是怎么了?”

随着这一声,四公主宁珀带着一个宫女走来。

宁阳见自己窘态落在别人眼里,心里更是气恼,大声道:“繁花、玉锦,你们两个,给我掌嘴!”

“是!”繁花、玉锦应了声,便走到芳容身前来。

“二公主、芳容她确是身体不适,还望二公主饶过这一次。”芳绮忙往前跪了两步道。

向后伸出手,对着芳容连连摆手。

“阻碍本公主执行宫规,一并掌嘴!”宁阳怒道。

“是!”繁花、玉锦一人一掌,脆生生打在芳绮脸上。

芳绮两边脸颊霎时红了起来。

“两个一起打!”宁阳在后道。

“二姐,算了吧。”宁珀虽不明白前因后果,但看她们打得确是手重,便怯生生地劝宁阳。

“三妹素日待这些奴婢太过仁慈,所以她们才敢这么放肆,我这也是为三妹好。”宁阳斜了一眼宁珀道。

“二姐教训得是,她二人已知错了,二姐就免了责罚吧。”宁葭向宁阳道。

“三妹好像不太领我这个二姐的情啊?”宁阳笑望着宁葭道。

“不、不是……”宁葭顿道。

“三公主,不用求她,芳容不怕!”这确是芳容的声音。

榆儿决定先看一会儿热闹。

这个二公主,还不够自己一指头的。

但是,惹了祸,吃亏的是芳容、芳绮。

不过,这个二公主究竟为什么这样跟宁葭过不去?还这样故意找茬大打出手。

“骨头还挺硬嘛。”宁阳鄙夷地望着芳容,“繁花,给我使劲打!”

繁花掌下果然又重了几分。

芳容右边的脸颊已有些肿了起来。

“住手!”忽听得一声沉吼。

太子熙肃冷着脸走了过来。

繁花、玉锦忙停了手,众宫女皆跪于地上。

宁阳、宁葭、宁珀亦与太子见礼,口称:“大哥。”

太子身后又走来几人。

一个金冠白衫、脸上尚有些稚气。

一个水绣赭袍、年轻俊美。

还有一个络腮胡子、脸色透着黑红、肩膀宽阔的中年人。

后面跟着十几个随从侍卫。

“怎么回事?”熙肃问道。

“下人无礼,略作惩戒罢了。”宁阳道。

宁葭、宁珀皆不言语。

熙肃看了看众人,只道:“都起来吧。”

众人便都起身。

“太子殿下,这几位是?”那个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向熙肃问道。

“是几位妹妹。”熙肃向他道。

“可否为在下引见?”络腮胡子的中年人道。

“当然。”熙肃道,“这是二妹宁阳。”

“原来是宁阳公主。”络腮胡子的中年人走向前,右手横于胸前,对宁阳鞠了一躬。

“这位是?”宁阳并不认识他。

宁葭、宁珀也未曾见过。

看他穿着直领窄袖、紧腰宽踞、红黑绿蓝各色细碎花纹的锦袍,并非浣月国人打扮。

“这位是明丹国的尼孜使者。”熙肃道。

“尼孜久仰浣月国风物,承蒙圣上盛情,在此多留了几日,有幸见到公主芳颜,不胜荣幸。”

尼孜又向宁阳鞠了一躬,眼睛却盯着宁阳手腕上所戴的紫玉手镯。

“尼孜使者,这是三妹宁葭、四妹宁珀。”熙肃又向尼孜介绍了两位妹妹。

二人向尼孜屈膝行礼,尼孜亦向二人鞠了躬。

金冠白衫的人走上来,向宁阳拱手道:“二姐。”

“四弟。”宁阳亦向他行礼。

宁葭、宁珀亦向此人行礼,口称:“四哥。”

此人正是四皇子熙敏,字太思。

另一位水绣赭袍的公子亦向几位公主拱手弯腰行礼,道:“迟凛见过几位公主。”

这位是定南将军迟无为二子迟凛,字长风,现封齐武校尉。

宁葭望了望他的脸,又很快地移开了目光,脸上有些微红。

“三妹,听说你近日有些风寒之症,已好了吗?”熙肃向宁葭道。

“已无碍了,多谢大哥关怀。”宁葭道。

“病后初愈,还是要多歇着,早些回去吧。”熙肃道。

“是,这就回去。”宁葭道。

与熙肃屈了屈膝,带着芳容、芳绮走了。

“二位妹妹也早些回去吧。”熙肃对宁阳、宁珀道。

“是。”宁阳、宁珀亦应道。

熙肃点点头,侧向尼孜道:“尼孜使者,前面尚有些好景致,请。”

“太子殿下先请。”尼孜道。

二人先往前走去。

熙敏及迟凛亦辞了几位公主,往前跟去。

蒹葭宫。

“你这只臭狐狸!看我剪掉你的尾巴!”

榆儿刚跳下地,芳容就抄起一把剪刀,直奔她去了。

“只是坐一下而已,我哪儿知道那个什么二公主这么神经啊!”

榆儿跳到书案上,抖了抖身上的毛。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还乱做主!随便摆弄我的身体!”芳容更是气愤,扑向书案。

“摆弄?这个、我真的没有啦。”榆儿蹦到芳绮身后。

“芳容,算了吧,它又不懂宫里的规矩。”芳绮向芳容劝道。

“你又要护着它了是吧?你别忘了,是谁害的你!”芳容愤愤道。

“就算没有它,二公主一样也……”芳绮说到这里,忽然停住,望着宁葭。

宁葭坐在檀木杏花椅上,左手支在桌上,正在垂泪。

“三公主……”芳绮走至桌旁,轻声唤她道,“别伤心了。”

“你们跟了我,只会受苦。”宁葭望望芳绮,泣道。

“怎么会,三公主别瞎想了。”芳绮柔声道。

“若有别的好去处,就去吧。”宁葭望了望芳绮,含着眼泪道。

“三公主……”芳容忙跑到宁葭身前,手里还拿着剪刀。

榆儿跳到另一张杏花椅上,将两只前爪搁在桌上,亦望着宁葭。

“只是几个巴掌而已,一点都不疼。”芳容向宁葭道。

“是啊,她脸皮厚实,打两下不要紧的。”榆儿在旁道。

宁葭望了望芳容的脸,又哭了起来。

芳绮取了药膏来,给芳容均匀涂好。

“这个药膏最是有效,明日一定就好了。”芳绮道。

“就是,一点小伤而已,公主你别伤心了。”芳容亦道。

两人又劝了一回,宁葭方渐渐止了泪。

只是,一直对着窗外发呆,也不大言语。

晚间也不曾饮食。

榆儿化了人形,向芳绮悄悄问道:“那个二公主一直跟三公主过不去吗?”

芳绮正在收拾屋子,望了望她,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榆儿又问道。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芳绮道。

“连你也不知道吗?”榆儿道。

“好像,跟三公主的姥爷有关。”芳绮道。

“三公主的姥爷?”榆儿道。

“以前是骠骑大将军。”芳绮道。

“现在呢?”榆儿道。

“早就死了。”芳绮道。

“病死的?”榆儿道。

芳绮摇摇头。

“那是怎么死的?”榆儿又问道。

“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芳绮道,“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吧?早点离开皇宫吧,这里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到了时候,我自然会走的。”榆儿笑道,“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你要做什么?”芳绮停住收拾的手,望着榆儿道。

“这个、是秘密。”榆儿笑望着她。

“你究竟来皇宫做什么的?为什么会被伤成那样?”芳绮想起前事,不由得问道。

“你想知道?”榆儿凑近她小声道。

芳绮点点头。

“三公主的姥爷是怎么死的?”榆儿问完,笑着向她眨眨眼。

“是、是被先皇赐死的。”芳绮顿道。

“先皇赐死的?那这跟二公主找三公主的麻烦有什么关系?”榆儿奇道。

“我也不清楚。”芳绮摇摇头道,“不过……”

“不过什么?”榆儿追道。

“邺妃娘娘一直就很针对承妃娘娘,所以,二公主打小就一直针对三公主。”芳绮道。

“承妃娘娘是三公主的娘亲?”榆儿问道。

“是啊。”芳绮道。

“那邺妃娘娘就是二公主的娘亲了?”榆儿道。

“嗯,邺妃娘娘就是二公主的生母。”芳绮道。

“这跟三公主的姥爷有关系?”榆儿听得有点糊涂。

“听说是因为三公主的姥爷害死了邺妃娘娘的父亲。”芳绮道。

“这又是怎么回事?”榆儿来了兴趣。

“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具体的事情,恐怕连承妃娘娘也不是很清楚……”芳绮道。

连承妃娘娘也不是很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事?

“现在该你告诉我了吧?你究竟来皇宫做什么?”芳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榆儿笑道。

“你……”芳绮愣了一下。

忽闻得外面报:“承妃娘娘到。”

榆儿不便露了形迹,急忙隐于海棠屏风后,向外张望。

芳绮芳容打开门来,进来一位面色和蔼、淡妆华服的妇人。

宁葭与她见礼,口称:“娘。”

芳绮芳容亦行了礼。

“都起来吧。”承妃道,声如其人,和软亲近。

承妃向宁葭道:“今日在御花园,宁阳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没、没有。”宁葭望了望她,又低下了头。

“芳绮、芳容。”承妃叫二人名字。

芳绮和芳容忙跪下回话。

“今日是奴婢们犯下过错,所以二公主责罚。”芳绮道。

承妃盯着芳容看了两眼,皱眉道:“这就是今天伤的?”

芳容忙回道:“已经没事了。”

“身为奴婢,也该自己多仔细些。”承妃道。

“是,奴婢知道了。”芳容道。

“粉荷。”承妃向后道。

粉荷便呈上一样东西,承妃接了,递与宁葭道:“这是冰肌散,去肿化瘀最是有效。”

“多谢娘。”宁葭接过道。

承妃拉过宁葭,看了看她手腕,问:“皇上新赐的紫玉镯怎么不戴?”

宁葭没想到她突然提起紫玉镯,顿道:“我戴着也不怎么好看,不戴也罢。”

芳容就走了上前,芳绮忙扯扯她衣袖,芳容却只作不知,向承妃道:“皇上今日方才赏赐的紫玉手镯,被二公主要了去了。”

承妃听了,微微皱了皱眉,向宁葭道:“是这样吗?”

“不要紧,那对手镯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宁葭细声道。

承妃叹了一声,伸手拉了宁葭,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来,跟娘坐这儿吧。”

宁葭便挨着她坐了。

承妃伸出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她虽年岁比你大些,但生性要强,你就多让让她吧。”

“是,孩儿知道。”宁葭轻声道。

“娘娘和三公主总是让着她,她却从来不领情呢。”芳容在旁不满地道。

“芳容,还不给承妃娘娘倒茶?”芳绮对她道。

宫女彩衣已端了茶进来,芳容接了,搁在承妃面前的桌上。

承妃对宁葭道:“多日不曾来看你,你在做些什么呢?”

“也没做什么,不过熟悉一下新得的琴谱。”宁葭道。

“是吗?是什么谱子?”承妃道。

芳绮便自书案上取了《临渊散》的谱子呈与承妃。

承妃拿在手里看了一回,道:“这曲子不易弹得,可会了吗?”

“还未曾会得。”宁葭道。

“去里间,娘给你弹一遍吧。”承妃道,说着便牵了宁葭往里走。

“娘、不用了。”宁葭忙道。

“怎么了?”承妃道。

“这……”宁葭顿道,“我们在外间弹吧,开了窗,琴音更好一些。”

“也好。”承妃道。

芳绮便至里间取了琴,在矮案上放好。

承妃便在外间,也不曾看曲谱,铮铮淙淙地弹了起来。

这般难弹的曲谱,她却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比清漪姐姐弹得还好些。

一曲弹罢,对宁葭道:“如何,可有什么心得吗?”

“娘怎么弹得这么好?”宁葭似乎也有些惊异。

“心中安然,自然指下无涩。”承妃道,“若会得这《临渊散》悠远之意,此曲当能成得。”

宁葭轻轻点了点头。

承妃微笑着望了望她,见她鬓边发丝有些微乱,便道:“去妆台前,我与你抿上吧。”

“不、不用了。”宁葭忙摇手道,“一会儿让芳绮来就好了。”

“我左右无事,也好久不曾替你梳头了,走吧。”承妃起身来拉了宁葭,向里间走去。

宁葭只好随了她往海棠屏风走去。

转过屏风,看屋内榆儿不见踪影,暗自松了一口气。

承妃拉了宁葭坐于妆台前,对着菱花镜替她细心地梳理好。

“越长越好看了,比小时候漂亮多了。”承妃对镜中宁葭笑道。

“只有娘才这么说。”宁葭道。

承妃便将宁葭搂在怀中,笑道:“怎么会,你父皇也常夸你呢。”

“父皇?”宁葭小声顿道,“他、也会夸我吗?”

记忆中,他总是一脸严肃。

除了朝政还是朝政,似乎很少看见他笑。

宁葭沉默了一回,终于缓缓开口道:“娘,姥爷他究竟为什么会害了邺妃娘娘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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