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一人一狗

四海原本有共通之处，却因为彼此的嫌隙隔阂而封闭，如非强大的力量或者特定的术法，很难再畅行。

东海的浩劫之下，东海与西海的通道被短暂打开，命在旦夕的杨莲，身边伴随着残缺的九霄御雷赤金枪，以及陷入昏迷的小黑，径自漂流到西谷的山涧之中。

冰凉的水流虽然缓慢，却有万丈悬崖峭壁，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后果。虽然杨莲在东海浩劫中晋升地仙之境，但归墟兑水之力，消磨了他的一切。

修为、意志、神魂，甚至是记忆，都是残缺的。

沿着水流一路磕磕绊绊，杨莲终于在一处水潭中悠悠醒转过来，在群山环伺的地势下，能有这样的清幽之处，只能说是造化了。

佛陀金刚体的碎裂，也是他的身躯重创，只是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在勉强连接着他的身体，像是一尊用丝线制作的木偶。

挣扎着从水中站起身来，杨莲强忍头骨碎裂的伤痛，“我这是……在哪里？”

九霄御雷赤金枪只有残缺的枪刃还有半截，随着杨莲的起身掉落在地上，雷灵借助雷鸣鉴与远古建木的庇佑，才幸免于难，眼下也陷入沉睡。

小黑本是变异妖兽，肉身体魄远超寻常妖族，加上它的母亲在临死前的赠与，更是让它面对归墟兑水也有一定的抗性。

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苏醒，小黑也逐渐睁开迷蒙的双眼，“主……人……”

虚弱的声音，几乎与水流叮咚一般微弱，但在这寂寥的空谷之中，却是清晰可闻。

杨莲看到水中漂浮的黑狗，虽然没有了记忆，却是有一种灵魂共鸣的感觉。“主人？你在唤我，主人吗？”

小黑的变异妖兽之力在此刻体现出来，在清醒之后，妖力汹涌展露，已经逐渐开始复原伤势。只是身躯创伤隐藏的兑水之力，还在压抑着它的境界修为。

“主人，我是小黑啊。我们是伴生契约的朋友啊。”

小黑从水中一跃而起，还想要像从前那样来到杨莲的肩头。

杨莲勉强忍住上空的疼痛，稳稳接住了小黑，一股熟悉的感觉涌现，朦胧之中有一条黑狗的身影，始终伴随在自己身边，从生到死，又由死到生。仿若，二者是生死相依的战友，携手并肩的朋友。

尽管杨莲想不起与小黑的过往，却是能够感受到彼此之间的真挚情义，恍若失而复得一般，将小黑紧紧拥在怀中。

“小黑对吗？你可知，我是谁，又为何来到了这里？”杨莲问道。

归墟兑水，是三界万灵都不可触碰的禁忌存在，当年创世的古神都因此陨落，遑论这些后世修行者了。杨莲的肉身体魄与神魂记忆，皆是在归墟兑水的洗刷下，近乎全数剥离，唯有心中一抹活下去的执念，撑持着这幅身体，苟延残喘。

小黑向来只与杨莲为伴，少与人接触，对于杨莲在东海的事情，还算有些了解。但杨莲为何到了东海，又在追寻着什么，却是不甚清楚的。大抵，也与亲人有关才是。

“主人，我与你在东海相识，为了灵脉之源流地的真相，为了我的父母尸骨，才被牵连进东海的浩劫之中。最终之战，是主人与我以归墟兑水之力，打破了上界金仙法宝落宝混元袋。东海现状如何，我们现在何处，我也不知！”

小黑虽然拥有强大的变异妖兽之能，心性上却是纯真，能记得的事情，也大多是关于杨莲的。

“东海吗？灵脉之源流地又是什么？浩劫，又是什么？啊！！！……”

稍一动念，杨莲便觉头痛欲裂，好似有刀剑生长在脑海之中，不动念便也罢了，动辄切骨断经。

“主人……”

小黑担忧得看向杨莲，随即一股妖力缓缓涌入杨莲体内。小黑之所以能够快速进入启智境，又觉醒了吞噬的天赋，都离不开杨莲的特殊血液之功。此刻这妖力虽然浅薄微弱，却是能够忽略人族与妖族的限制，梳理杨莲的经络。这才让杨莲的身体状况稍有好转。

“我没事了，小黑。不管我之前经历了什么，眼下弄清楚所在，并且寻回记忆最为重要。”杨莲清醒得认知到自己的未来之路。

“嗯嗯！”

就在杨莲与小黑刚刚对谈之时，远方走来两尊凝身境大妖，一者狼首人身，一者虎尾人面，加上西谷地界的特殊环境，让二妖的实力无限逼近化形期大妖，仅仅是缓慢走来，也好似地动山摇。

“小黑，躲在我身后。”

杨莲顿感不妙，眼前二妖无意间流露的气息便如此强大，真不知出手之时，会有如何威力。倘或对他们不利，怕是凶多吉少。

却闻那狼首人身的妖怪道：“大哥，不是我说，不消二十年，你指定能够晋升化形期，到时加上你的血脉传承功法，又何惧那伏魔门？何必像今日这般，四处躲躲藏藏？岂不是太丢妖了吗？”

“二弟啊，你怎知晓这其中的利害？那伏魔门罕见得对妖族出手，雷厉风行，杀伐果决。尤其是我们这些化形有望的妖怪，更是赶尽杀绝。二十年，我们能躲二十日就算不易了。”

“唉，真不明白这些伏魔门的弟子怎么想的，竟然敢对我们妖族出手。要是当初归在黄风大王的麾下，或许也不用……”

说到此处，那狼妖突然停下了，“大哥，我感应到前方，有两道……嗯，特别的妖力流转。”

虽然虎妖的实力更为强大，但是神魂感知上还是略逊于狼妖，“哦？是与我们一样避难到此的同修吗？”

狼妖摇摇头，“不像是，待我上前一问便知。”

在狼妖的探查中，小黑是货真价实的妖族，强大的妖力汹涌，虽然境界修为不高，却是让他有些惊惧。而那个看似人族的家伙，却是萦绕着妖族的气息。若不是已经完全化形的大妖，便是手刃无数妖族的强大修士。

仗着有虎妖在背后，狼妖小心翼翼得来到杨莲面前，“敢问这位……道友，你是，哪位大王？唤作什么名号？可有栖身洞府？”

越是接近杨莲，狼妖便越发心惊胆战，因为它完全探查不到杨莲的气息，只有浓郁的妖力冲天，比它见过的黄风大王还要可怕。浮现在狼妖心中的，只有一个念头，眼前的存在，绝对是化形期大妖，而且，最不济也是黄风大王那等品阶的强大妖兽。

是以，狼妖的态度放得极低，也顾不得回禀身后的虎妖了。

杨莲心中一动，“大王？名号？洞府？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是人族啊？这狼妖怕不是脑袋有问题？”

“小黑，我身上妖气很重吗？”杨莲传音道。

小黑重重点头，“那个，主人啊，我能晋升凝身境，皆仰赖于你的血液。有时候我会觉得，你才是拥有传承血脉的大妖，我才是纯真善良的人族。”

“哈哈哈，我倒是不知晓自己带给别人的，是这样的感觉。既如此，我不妨就以妖族的身份，与这狼妖周旋。”

心思下定，杨莲故作高深得道：“我之名号，岂可说与你听？我之洞府，岂可讲与你知？你只需告诉我，这里是何处地界？有什么精怪妖王？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那狼妖更是胆寒，听这话语，是对自己的贸然问询极为不满，那最后一句什么东西，更是对自己没有报家门的怒火了。

狼妖忙道：“小妖狮驼山狼驰，与大哥虎夕共修仙道，因遇着伏魔门之逼杀，故避难至此。扰了前辈清修，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