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 对不起,阿舰,祂骗了你
“我，我不知道。”
舰长低下头，他知道，他没办法视求救的人于不顾。
“是啊，所以，我才说，这次任务很困难。”
空白涂黑摸了摸舰长的头，柔声的说着。
“所以，你指的危险，应该是，将我在那个世界结下的牵绊一同带回吧？”
舰长猜到了。
但他宁愿没猜到。
“这种事情就不要说出来啦！怪难为情的。”
空白涂黑回到了祂的座位上，叹了一口气。
舰长沉默了许久，这种温暖的感觉，难怪，苏他们也会沉溺于其中，不愿醒来。
“你可以试着更有威严一些的，那样，或许你，不，算了，我知道的。”
舰长叹了一口气。
“因为我也不忍心嘛~毕竟，我还是个孩子啊~”
空白涂黑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所以，请稍稍谅解一下我的任性吧，舰长大人~”
舰长沉默了许久。
他知道，等待着他的，可能是十分艰苦的一段岁月了。
遍历者停下了无意义的追击。
祂在等待，等待着，一个奇迹的出现。
“没关系的，阿舰，尽力而为就好，你知道的。”
空白涂黑温柔的笑着，仿佛一个遥远而又美好的未来。
舰长抬起头。
“我可以抱抱你吗？”
空白涂黑愣了愣。
“不要太过为难自己，阿舰，所以，如果真的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人，那么带回来也是一样可以的。”
像是幻影一样的空白涂黑几乎不能带给舰长任何实感。
但那种温暖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春天中的暖阳，会将人们心中的寒意，也一并驱散。
祂在提醒着所有人，春天来了，希望来了，日子也会一天比一天，更加好起来的。
冷酷的严冬已然结束，欣欣向荣的时代，正在来临。
所以，在祂的那个未来，人类，已经战胜崩坏了吗？
舰长放开了空白涂黑。
“谢谢，所以，我们现在开始吗？”
舰长已经再次找到了前进的意义。
不单单只是为了，找到那个少女，更是为了，拯救这个，改变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
“虽然很想说现在开始的，但是，阿舰，你真的不需要先去上个厕所什么的休息一下吗？”
空白涂黑歪着头，双手合在胸前，歉意的看着舰长。
嗯？
舰长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到底是哪里呢？
渐渐的，舰长的视线，终于滑落到了那瓶冰可乐上。
保质期，两天？
两天？
怎么可能有这种保质期的可乐，明明——
舰长脸色一变，捂住了肚子。
“阿舰，你不会怪我的，对吧？对吧？对吧！”
空白涂黑顿时一溜烟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舰长几乎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拖着艰难的步子，一步一步的，向着卫生间挪去。
真的，我真傻。
祂是存在，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出问题。
但，这种惩戒，警告吗？或者说是默认？
怪不得，祂刚刚那么害怕。
坐到了马桶上，舰长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么，接下来，只要自己不出问题，那么，这次任务岂不是能够必然的成功？
不，这次任务本就是必然会成功的，只不过，问题在于，祂，空白涂黑会为此付出多少的代价而已。
舰长的脸色重新变得沉重起来。
值得祂犹豫的代价，值得祂恐惧的代价，恐怕，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吧？
“阿舰！快！好机会！我这就送你过去！”
空白涂黑突然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嗯？你怎么这么着急？
等等，我还没有提好裤子——
当舰长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到达了一个，陌生，而且相对友好的世界中。
命运不再无情的锁死每一个人的命运，所有人，都有着自由的未来。
但枷锁却依旧存在，只不过，这种枷锁，是人类施加给自己的同胞的而已。
“喂！你！就说你呢！躲绿化带里干嘛呢！出来！”
好吧，似乎，开局不利啊！
量子之海。
遍历者看着已然停泊的休伯利安。
“这样，值得吗？”
祂看着空白涂黑。
“值得，我相信你，而且我也很看好你。”
空白涂黑的身影逐渐暗淡下来。
如果这次，舰长依旧失败了的话，那么，祂这个未来，也将不复存在。
“你总是这样。”
遍历者并不讨厌这种温暖的感觉，祂只是觉得，人类并不值得而已。
“阿舰，你有没有怀念这个称呼啊？”
遍历者沉默了片刻。
“我会尽力，但，可能性不大。”
空白涂黑讶异的笑了笑。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不用这样的啦~我又没有那么脆弱啦！”
那你哭什么！
遍历者别过头，不再看这个令人担心的家伙。
有些人，总是会做出相似的选择。
“好了，来，笑一个吧，你也不想让我哭着和你告别吧~”
空白涂黑转了一圈，绕到了遍历者的身前。
“来，嘴角上翘，再上一点，嗯，很好，那么，等这个阿舰回来之后，如果，我消失了的话，请不要责怪他，好嘛~”
遍历者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知道的，这不是他的错，所以，好嘛~”
空白涂黑凑近了些。
遍历者沉默着，祂的内心就像量子之海一样，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如果有可能，我更希望，能够在他遇到你之前，杀死他。”
“但你没有，不是吗？”
“那只不过是因为他做出了和我不同的选择。”
“别硬撑啦~想哭就哭出来吧~嗯，抱抱的话，现在应该不行了呢。”
空白涂黑遗憾的看着祂自己那即将消逝的模样。
向死而生，这又谈何容易。
“我没有硬撑，只是，有些难过而已。”
没有回应。
“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我还没有放弃希望吧？”
遍历者很清楚，空白涂黑只会接触那些尚且怀有着希望，渴望着奇迹的生命和存在。
遍历者很清楚，如果，不是祂还不肯放弃，那么，也不会再有这个新的舰长诞生了。
勉强的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遍历者这才发现，空白涂黑早已经消失了。
是啊，祂，毕竟只不过是一个未来的幻影。
能够坚持到现在，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虽然祂的本身就已经等同于奇迹了，但，祂终究不是奇迹本身。
并非伟大存在的祂，所能做到的事情，其实很有限。
遍历者没有太多的迟疑。
祂的身形扭曲，变化，很快就化作了空白涂黑的模样。
“只是这样的话，还不够，得，这样。”
于是一只可爱的小萝莉就那么静静的，待在这艘休伯利安上，等待着，舰长的归来。
世界依旧在前进。
任何人，不，很少有人能够阻止世界前进的倾向。
星神的力量，的确很强。
触及概念的力量和米丝忒琳那源于故事的力量，不相上下。
作为祂所谱写的故事，米丝忒琳本就已经等同于祂的直系造物。
而，在遇到了亚历山德拉，完成了从故事，到叙事的转变之后，米丝忒琳也真正的认同了这个属于她的名字。
并没有真正的进行战斗，只不过稍稍的了解了一下对方的本质而已。
米丝忒琳让开了位置。
“我拦不住你们，但，布洛妮娅，希儿，温蒂，你们还是留下来吧，前面对你们真的很危险。”
这次，没有商量的余地。
温蒂迟疑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看向了身边的二人。
布洛妮娅和希儿思考了一下，也没有再去冒险的意思。
主要是，德丽莎她们应该就已经能够解决问题了，没必要非得跟过去添乱。
空白涂黑睁开了眼睛。
反向认知滤网，效果出乎意料的不错。
只不过，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调试，而且，神谕机的代价也需要很长时间来偿还。
不会真的有人认为这种小麻烦真的能够困扰空白涂黑很长时间吧？不会吧？不会吧？
就算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的姿态，空白涂黑，也依旧是一个超越世界的高等文明中的一员。
只要稍稍动动脑子，解决这种小问题，还是不在话下的。
“喵的，这计算量，真要人命。”
空白涂黑检查着使用神谕机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叹了一口气，随后，她发现了自身的异样。
说快要瘦成皮包骨有些夸张，但，的确已经快要维持不住生命进程的正常运作了。
空白涂黑陷入了沉思。
要不，还是先死一次，重开一轮吧？
这号废了！
空白涂黑检查着身体中残余的，那么一点点用于维持生命延续的营养物质，叹了口气。
要死了要死了！
这次真的要死了！
谁来救救我~
仿佛听到了空白涂黑心中的呼唤，德丽莎终于姗姗来迟的赶到了。
而注意到空白涂黑状况不妙的魔法女神，也急忙的使用了几种用于治愈和修复人体的力量。
虽然效果都莫名其妙的很一般，但至少，为其余人的抢救争取了一点时间。
“严重透支，这种程度，问题不大。”
梅比乌斯刚想上前就被似乎想到了什么的芽衣拦了下来。
“用这个。”
芽衣拿出了一个光球，走到了空白涂黑的身前。
仿佛失去了生机的地面上，空白涂黑那依然快要无法继续运作下去的身体稍稍的动了一下。
光球之上浮现出了无数的光带，延伸，插入周围的空间，随后，一点点的溶解在空白涂黑的胸口中。
物质运动的规律被改写，重塑，血肉的躯体中再次浮现出了更多的活性。
重新恢复正常的小手抓住了芽衣伸过来的手。
下一刻，一个支离破碎的世界出现在了芽衣的眼前。
“太慢了，芽衣。”
空白涂黑抱着芽衣，有些抱怨，又有些委屈的说着。
芽衣看着这个似乎在隐约透露着不详与癫狂意味的世界，这里是，空白涂黑的记忆空间？
不，应该说是某种认知的映射。
“抱歉，绝对信任，那种程度我可能真的还做不到。”
芽衣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抱住空白涂黑。
这种意识上的交流，似乎才是空白涂黑更加习惯的交流方式。
只不过，对于曾经的芽衣而言，这种交流方式可能不是那么友好。
“我知道啊，再没有进一步去推动计划的情况下，芽衣又怎么可能对现在的我保持绝对的信任呢？”
空白涂黑的意识似乎也有着某种程度的，虚弱？
芽衣听着空白涂黑的声音，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往世乐土好玩嘛~”
搂住了芽衣的脖子，空白涂黑在芽衣的耳边轻轻的说着。
一丝丝纯白色的细丝透过那支离破碎的世界，正在延伸进入这里。
“对不起。”
芽衣知道，她，不应该听信其他人的话的。
在进入往世乐土的那一刻，芽衣就应该直接去找祂的侧面。
尽管那可能很危险，但，即便是祂的侧面，也并不会真的让芽衣遇到生命危险。
“我不要听对不起~芽衣，你知道嘛？你所送来的东西是什么吗？”
空白涂黑最不想听到的声音，莫过于对不起这三个字了。
所有的错误都需要被修正，而对不起？
那种东西有用的话，人们也就不会去追寻那并没有意义的后悔药了。
“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芽衣很直接的把问题重新丢给空白涂黑。
对付谜语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拳了。
空白涂黑不满的撇撇嘴。
“芽衣也开始变得狡猾起来了，唉。”
芽衣并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这个时候，任何动人的言语，都比不上实际的行动更能说明她的态度。
“那东西的本质是对世界武装哦！有了那样装备，即便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也能轻易的毁灭世界！”
空白涂黑在芽衣耳边轻轻的说着，但是，芽衣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甚至于，芽衣还打了一个哈欠！
“你太过分了！芽衣！要好好听我说话！”
芽衣对于空白涂黑的虚张声势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于是她努力的打起精神，装作认真的看着空白涂黑。
“抱歉，小白，这些日子我没有休息好，你说吧，我会好好听着的。”
毁灭世界？
普通人？
对于空白涂黑来说，即便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想要毁灭世界也并不是一件难事吧？
而且，那并非是人类文明常识中所认为的那个世界，而是，一种更加贴切世界概念的存在。
更何况，对于现在的小白来说，持有足够的武力也并非一件坏事。
“呜~芽衣！你这样的话，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安心的趴在芽衣的肩头，空白涂黑静静的等待着，这件对世界武装完成所有的加载工作。
芽衣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世界，也许，真的并不美好吧。
但，幸运的是，芽衣遇到了美好的人。
琪亚娜，布洛妮娅，德丽莎，空白涂黑，以及之后的，更多更多的，美好的人。
他们有着各自的美好期望，并不遗余力的，想要让这个世界更加美好。
能遇到这些人，芽衣觉得，她很幸运。
“芽衣，你会怪我嘛~”
空白涂黑糯糯的说着。
芽衣将这个虚弱的意识体抱得更紧了一些。
“你指什么？”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待在一起了。
不过相处的时间本就不长，而这个并不美好的世界，也不允许任何人停下脚步。
“在当初，芽衣还没有真正成为律者的时候，我其实是有办法，让芽衣脱离律者的身份，回归到普通人的生活中。”
芽衣倒是并不觉得意外。
那个时候的空白涂黑，很弱，但也强的不可思议。
“然后呢？和琪亚娜她们分开，成为两个世界的人？”
芽衣不觉得，当时的她会同意这种提议。
“芽衣不愿意嘛？”
空白涂黑叹了口气。
“小白，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人，无论是否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之中，一旦崩坏降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置身事外的吧？”
芽衣看得很明白。
曾经的芽衣不也是在莫名其妙中，成为律者，成为了引发一场崩坏灾难的源头了吗？
如果不是琪亚娜当时将芽衣打醒，恐怕，一切真的会变得无可挽回。
“可是在之后，在那个时候，我也可以有其他的方式，来避免那种错误关系的成型。”
芽衣听着空白涂黑这话，不满的拧了拧空白涂黑的意识体。
不过，意识体并没有直接的，感受痛觉的能力。
“你在后悔？”
芽衣的声音危险起来了。
“不，我只是觉得，芽衣，也许我们应该更加理智的看待那些过往。”
空白涂黑的意识体微微的颤抖着。
支离破碎的世界在无数纯白色的光丝之下，重新化作了看似正常的模样。
“可是我们最后终究还是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芽衣稍稍放开空白涂黑，直视着那双空洞的双眼。
新生的人性并不足以填满这空洞，于是，空白涂黑正在本能的寻求着什么，将这空洞填满。
悔恨也好，痛苦也好，爱也好，恨也可以——
但空白涂黑的选择只有一个，且永远只有一个。
空白涂黑是不会屈服于本能的生命，这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自信。
即便，如今的她，只不过是一个，不那么普通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