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章 言出法随殿如枷
武定之所以迟迟不动手，是因为他怕。
他看过左水东与吕途的影像。
左水东那舍命一抱，令他记忆深刻。
在武定看来，能舍命相搏之人，必是心性果决之辈。
他怕左水东誓死不从，走向极端；怕他末路绝决，自戕爆丹。
武定，一位元婴巅峰、半步化神的存在。其志坚定，向道之心虔诚。
在武定的修道生涯之中，尤其是现今阶段，他最看重的就是因果，以及那玄之又玄的道心。
因果有很多种，亲情、师徒……
而生死，是因果中最大的一种，也是他最为在意的一项。
树欲静而风不止，命运作弄，难遂其心。
偏偏南秀就派他来杀左水东。
他不愿意，又不敢抗命。他只想活捉左水东，带回山门交差。
但是，武定也知道，一旦将人带回山门，左水东必死。
到时候这生死因果，他肯定是躲不掉了。
故此，他才会对左水东说，他有办法说服南秀。
武定很自信，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说通师尊，保左水东一命。
武定不以大杀力见长，其本道是——“控制”。
目下身处如此狭小封闭的环境之中，武定极其自信……
同时，也势在必得。
他要“控制”，他要控住左水东的身躯、内景；制服这条又猾又凶的食肉鱼。
左水东道：“前辈，小子不喜欢被人强迫。此事恕难从命！”
“嘿嘿……”武定冷笑一声，“那就别怪贫道了……”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突然之间，左水东的内景心湖，泛起了一圈涟漪……
随微波而起的，还荡漾着一抹奇念……
左水东依心而为，所想即所行。
他毫不犹豫，激昂道：
“儒门圣地，是我主场，其志不可摧；
神卷在心，浩气寰宇，我言出法随！
在这座秘殿之中，所有人的境界同为金丹境。
不可祭使超出金丹境的术法、器物……”
左水东说话的时候，他的衣袍无风飘摆，无气自召。
宛如大树伫立山矗，迎风轻摇，与云天对话；
又似沧海狂鱼，龙门一跃，尽现圆方菁华。
左水东还不知道“言出法随”是否应验。
不过，在他想来，身处儒门地宫，身携儒门秘宝，又得雕镌所示，为何不大胆一试。
左水东的激昂一言，果真产生了一种神秘莫测的感应。
此时此刻，武定感觉到一股神秘之力，正压制着自己……
在他的内景天中，元婴爬伏，实力难展。
顷刻之间，境至金丹中期。
便在此时，左水东身内玉册自展，那幅被玉册“吞”掉的“清明上河图”，从册中一冲而起，铺展开来……
随着神图缓缓展开，在内殿之中，四周空间将图景全部映照而出。
如影照壁，如置其境。
正是：
清风筑桥见木舟，
明楼旺铺骡马牛，
上赴春潮人如海，
河覆金光如龙游。
神仙观，
图绘天下繁荣洲！
…………
这边，武定身内有感，祭法暗运，他已是震惊莫名，无可名状。
那边，玉册全展，征召而来、贯注其身的天地灵气，极速地在左水东的双拳之上凝聚。
他立身不动，岿巍如山，一拳挥出……
空间扭曲变形，并泛起层层涟漪，就在这撕裂呼哨声中，暗光筑锤，朝着武定怒冲而去。
武定讶然之际，威拳已至。
他来不及细想，本能地祭遁避闪。
武定身形一飘，心中又是一惊，“这……这……速度怎么慢了这许多？”
境界由高落低、被动难展，其他不说，只这心境上却是适应不了……
武定急急一闪，避过来拳，他抬手一摄，秘术再施。
以金丹之力，牵引左水东之拳，虽能控制，但滞迟一息。
这里慢上一息，那边拳罡又至。
武定牵引着“铁锤”，以拳撞拳。两拳同威，一触即溃，暗沉雷爆之声，连同震波，瞬间就向着四周推散而去。
武定退避一旁，左水东神步伴身，携拳追来。
正是：
一拳展，一拳挥，一拳接着一拳锤。
“先天”追，“后天”围，步步如幻冰寒吹。
少年入峰山君随，定叫大虫地府寐。
太乙虎，乌鱼野，儒门圣地因果会。
…………
在如此狭小、幽闭的空间之内，“万径归一”真可谓是如鱼得水。
左水东祭使此步，在某种神秘之力的加持之下，快得无踪无影，无限接近元婴初境之速。
武定只觉缕缕微风扑面，点点光影冲身。
此情此景，此状此态，令武定矍然！
武定果断放弃秘术，转而开始祭法相抗。
术法离体而去，带着武定的期许、带着武定的希冀……
但是，事与愿违！
法术之光，看着盛大夺目，威力却差了拳罡一截。
二者相触，虽抵消了大半拳势，但剩下的“小锤”，速度不减，其威犹盛，直直地朝着武定袭来。
武定见势遁身，急急避闪，避过了旧拳，新拳顷刻就到……
这边新拳还未化解，那边第三拳又至。
一拳接着一拳，呼啸往来之间，令武定满殿乱遁，十分狼狈。
武定以“控制”见长，虽涉猎较广，但他并没有大杀力的法术。
现与左水东同境，再加之某些原因，以致他不能尽展全力，真实战力大打折扣。
他的法术不足以抵消左水东的拳罡，遁速又在左水东之下。
现如今，武定魂惊魄惕，招招被动，只顾防御……
此时内殿之中，左水东也很意外。
他没想到，奇念绕心所带出的“言出法随”，居然有此神效。
同时，让左水东更没想到的是，在飞舟上强横无匹的元婴强人，同境之下，竟然如此不堪……
这个出自于太乙的老道士，没了之前的轻松自信；
没了之前快如闪电的疾遁飙迅；
所祭出的术法，有如豆渣砌的墙，是一触即散如浮云。
左水东一边挥拳，心中一边吟道：
“老虎无牙是为猫，
瓷碗倒扣如地牢。
言出法随婴归丹，
儒门秘宫因果了。”
左水东“万径”玄邈，飞绕于武定身周，拳罡烈烈如璀璨星辰引风吼……
左水东的强势，令武定越来越被动，越来越左支右绌。
此刻，武定疲于奔命，顿起逃退之心。
之前，武定以元婴之力，封堵了两道通口。
让人感到费解的是，在那有如仙神伟力的压覆之下，这两道堵口法墙始终未变，依旧保持着元婴“厚度”，令殿中双方都不得出。
对于双方来说……
武定要杀死左水东，“言出法随”才能失效，他的境界才可重回元婴；
而左水东只有杀死武定，法力厚壁才会消散，他才能出去。
武定再也没有想到，他封堵内殿通道，是为捉鱼。
最后，却变成了自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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