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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风白遥扇的手微顿,他呆愣了片刻,又笑道:“我梦幽阁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这消息嘛,可是要花钱买的。”

“那便要看你这消息价值几何?”

“事关齐国高家高旭,你觉得它价值几何?”

“这些东西,我若想查,早晚也是会知道的,还需从你这买不成?”宁遥并不接茬,随手拿了先前未看完的书接着看,连头也不抬。

“你自己查又费时又费力,还得再多等些时日,等你消息到了,只怕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哦?”宁遥应了一声,不换不忙的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昨日,高丽公主随使臣抵达齐国和亲,齐国皇帝选了高旭,却不想高旭当场拒绝了,使得齐国皇帝大怒,将其打入了大理寺的地牢。”

“这事我早知道。”宁遥语气散漫,“你这消息也忒不值钱了。”

“那高昌在知晓皇帝将高旭送入地牢之后,夜闯皇城的事,你也知道了?”

“你说什么?”宁遥皱眉抬眸看向了风白,语气里满是惊讶,“高昌夜闯皇城?”

“高昌行事谨慎,滴水不漏,夜闯皇城这等事,不似他平日的行事作风。”宁遥放下了手中的书,“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梦幽阁的消息,又怎会有假?”风白有些不悦,却也明白宁遥的顾虑,“梦幽阁在江湖上能有如今的地位,靠的便是诚信二字。”

风白此话倒是不假。梦幽阁能从一个二流小门派做到如今江湖第一的情报暗杀组织,靠的便是诚信二字,而这其中,便是以消息为主。世人或许都忘了,梦幽阁虽然以刺杀名震江湖,可它最强的,是情报网,便是蔡筱云一手创建起来的情报网,与之相比,还是略逊一筹。

“梦幽阁的情报,我自然是信的。”宁遥冷静了下来,看着风白的暗示,顿时又起了玩心,“至于价格嘛……”

“如何?可抵千金?”

“若我没记错的话,我在梦梦幽阁生死榜上的赏金,可不止一千金吧。就用上次你利用我赚的钱抵消了吧。”

“啧,不带你这么玩赖的!”风白挑眉道,“还真是记仇。”

“好说好说,毕竟我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小肚鸡肠,不是吗?”

语毕,宁遥便不再言语,就那般静静的看着风白,看得风白心里有些发虚。收了折扇紧握在手中,轻咳了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风白又道。

“韩晋这次,怕是有难了。”

“韩晋贵为御史大夫,就连……”话还没说完,宁遥立刻惊醒,正要出门,蝶香便急匆匆的推门而入:“将军,御史大夫受了伤,说要见你……”

“他人呢?”

“在东厢房,我已经差人去请吴先生了。”

“你去,把我的药箱拿到东厢房。”

说完,宁遥便飞身跃起,运用轻功赶到了东厢房,风白察觉情况不妙,也跟着宁遥一起到了东厢房。

韩晋腹部被人捅了一刀,想来是伤到了内脏,伤势重得很,如今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从他衣服上染上的血迹来看,他应该是发觉自己遇袭之后,强忍着疼痛走到了这将军府的。宁遥立刻吩咐暗卫,按照韩晋一路走来的血迹查找线索。

韩晋的伤口很深,吴江赶到的时候,宁遥只堪堪止住了他的血。见转,吴江立刻开始净手准备,与宁遥一起配合着,过了大约快一个时辰,才终于处理好了韩晋的伤口,顿时松了一口气,压根没时间看在一旁静坐的风白一眼。

若是连宁遥都束手无策,只怕是要去请蔡筱云了。

也就是在放松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韩晋的伤口……熟悉得很!

“你也看出来了?”宁遥收了东西裹着纱布,“原先我只是猜测,可连你也确定了的话,那便不会有错了。”

“这伤口,同张珏的一模一样!”吴江皱眉道,“你怀疑,是一人所为?”

“究竟是不是,明日便能知晓了。”处理好伤口,宁遥便开始收拾器具,侧头看向了风白,“你还待这儿做什么?”

“怎么,你就不问问我?”

“我问了,你会说吗?”

闻言,风白微愣,后又笑道:“不会。”

“那你废什么话?”

“是不会说,但……”风白伸出了手,搓了搓手指,“但你我,可以交易啊。”

“你要是最近缺钱,大可多接几桩生意,别总想着敛我的财。”宁遥给了他一个白眼,“这次的事情来得突然,你还是不要过多插手为好。”

“你遇到的事情,哪次不突然?”风白靠在一边看着宁遥和吴江收拾东西,无奈摇头,“怎么每次你都是被动出击?好歹你也是堂堂镇南大将军,怎的如此窝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主动出击了?好戏才刚刚开锣而已。”

“你出手了?”风白皱眉,“你下得是哪几步棋,我怎么没瞧出来?”

“若轻易叫你瞧出来了,那还算什么棋?”宁遥只觉得好笑,看着风白笑出了声,“你好歹也是梦幽阁的阁主,几时蠢成了这样?”

“你还真是半点亏也吃不得。”

“好说,彼此彼此。”

“好了,我且不与你争。”风白将目光从宁遥的笑上撕裂开来,暗自握紧了拳头复又松开,“不才静候佳音。”

风白摇扇出了门,忽见屋外飘起了点点雪白,顿足侧头看了一眼屋内的宁遥,后便飞身离开了将军府。这长安城的冬天,竟是一年胜过一年了,往年的冬日,可没这般冷。

据暗卫回报,今日韩晋是忽然决定要出府的,还不许仆从跟随,根据地上遗留的血迹推测,他是独子一人走到距离宁遥的将军府还有一个街坊的距离时,在一个街口被人袭击的。

事发之时是青天白日,街口人声鼎沸,正是热闹的时候,可这件事却没有惊动任何人,想来是刺客趁着人多时暗中下的手。待韩晋察觉情况不对时,他身上已经流了不少血。

即便已经发现了,可他却没有声张,而是默默走到了镇南将军府,在看到蝶香之后才晕死了过去说要见宁遥,那显然是有什么事要同宁遥说的。

可韩晋要告诉她什么?

是当年三司会审一事还是别的什么?若当真与三司会审一事有关,那为何又要现在说?又是什么人要杀他,杀他的原因目的又是什么?

三司会审一事,事关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如今韩晋出了事,剩下的两个人,恐怕都不能幸免。

“北方恐难再有太平之日。”

“你要出手了?”吴江听了宁遥的话不辩悲喜,“还是说……”

“这便要看燕张氏那将死之躯,能撑到什么时候了。那个人已经对三司下手,显然就是看燕张氏撑不了多久,想待她生死之时将所有秘密带到地下去。”宁遥看着昏睡不醒的韩晋,“我又岂能让他如愿?”

宁遥吩咐无名带人分别去往刑部尚书顾全和大理寺卿宋谨府上,暗卫赶到时,正遇见刺客要行刺,便在暗中出手,将人救了下来。

宁遥有令,不得暴露身份,所以他们也不曾露面,只是平白无故遇袭,又眼看着刺客死在自己面前,两人都受了惊吓,向朝中请了假,在家歇息了两日。

三司一同请假罢朝,朝堂之上顿时疑心四起,众人皆人心惶惶,而张群在听到三司遇袭且韩晋失踪的之后又惊又惧,下朝之后当即便去了太后寝宫。

进了太后寝宫,张群在屏风前坐下,嗅得一股药香,当即便皱起了眉头,可语气里,却还满是关切。

“数日未见,姑母可还安好?”

“你素来稳重,如今这般急促的来要见我,是为何事?”

隔着屏风,张群看不清太后的情况,听她声音尚且清亮,悬着的心便也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接着道:“三司一同遇袭,只怕此人来者不善。”

“此事不是你做的好事吗?”

“我确实有这个打算,但我还未来得及出手,便出了这等事。可此事既不是你我做的,除了我们,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做这件事?”

“事关三司,那必然是需要三司会审的大事。”太后挥手示意一众内侍宫婢退下,轻咳了几声,“可三司会审之事都是要株连九族的重罪,便是为仇,应该都死绝了才是。”

“若是为了复仇,当年之事,我们做得那般滴水不漏,半点破绽也没留下,就算有漏网之鱼,也查不到我们头上。”张群眉头紧皱,沉思了许久,“莫不是宁遥所为?”

“毕竟她如今是镇南军的将军,当年叶钊被逼至深山,又正逢大雪封山之际,宁遥一届女流,若非叶钊遗命,镇南军中那些人哪个肯服她?她必然是知道些什么!”

“镇南军没同镇北军一样全军覆没,倒是意料之外的事。”太后长叹了一口气,也陷入了沉思,“宁遥是个难对付的,自她入京以来惹出了多少事端?如此便也罢了,却还屡屡坏我张家大事……”

“她若想为镇南军翻案,必然要查三司会审之事,刺杀三司官员与她无益,此事未必是她做的。想来刺杀三司官员之人,目的和我们是一样的,对方显然也不想让她查清当年的真相。”

“姑母的意思是……”

“接下来的事便不用我教你了吧,我的要求还是一样的。你是张家的家主,你要做什么决定我管不着,但有一点,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要在第一时间内知道。”

“还有一事,需姑母指点。”说罢,张群从怀中取出了一封密函,递到了屏风之后。衣服窸窣摩擦的声音响起,随即,一只枯槁的手接过了他手中的书信,“这是北方来的密报。”

接过密函看了,太后便将其扔进了榻边的火盆中,书信遇碳自燃,火光闪烁,倒映在太后眸中。

“高昌素来稳重,如今为了儿子,竟做出了夜闯宫门这等事,到不似他平日的作风。高昌原本便位高权重惹人忌惮,齐国皇帝铁血手腕倒也尚能压制,可如今他夜闯宫门挑衅皇权,齐国皇帝却不曾怪罪,着实引人深思。”

“对此,姑母怎么看?”

“我怎么看不重要,世人如何看也不重要,他如此做的后果更不重要。”太后语气里渐显疲态,语气渐渐虚弱了起来,“重要的是,他为何要这样做?”

太后的话叫张群陷入了沉思。高昌为何要夜闯宫门?此事归根究底,还是因高丽公主与齐国和亲而起。

齐国皇帝一生只娶了一位皇后,自从那位皇后诞下一对儿女去世之后他便再未续弦,也并未纳过后宫。他那太子早已娶妻和亲的人选,便只能从那些达官显贵的人家里挑选适宜的人选。

是以,齐国皇帝选了高旭。可高旭不从,宁肯抗旨也不愿同高丽公主成亲,故而被齐国皇帝打入牢中。

齐国皇帝此举无非两个原由,要么为了试探,要么,便是为了借此机会削高家的权。所谓帝王之术,说到底,这些手段都是一样的,无非“权衡”二字。

那么,高昌夜闯宫门,有何益处?

这似乎是没有任何益处的。若皇帝真是为了试探,无论他是否夜闯宫门,都无法打消皇帝的疑虑。若是他闯了,便是蔑视皇权,若他没闯,皇帝也会怀疑他是不是别有用心。横竖都是死局。

高昌是何许人也?聪明如他,想必早便看破了这一层,可他还是如此做了,那就说明如此必有生机。

齐国皇帝野心勃勃,想一统天下,高昌用兵如神正是齐国皇帝用来一统天下的利刃。只是当年居庸关一役齐国虽胜,却也损失惨重,修生养息了这些年,也确实是到了卷土重来的时候。

可这几年来,宁遥名声四起,又在乐山一役大败南国,虽还未到叫人忌惮的地步,可高昌素来仔细惯了,在还未摸清宁遥底细的情况下,绝不会贸然出击,所以才有当年皇帝大寿高旭来使一事。

如今,宁遥出使西州得了西北军权,又救了张维,叫张家欠下人情。以高昌的手段,要得到这些消息也不是什么难事。经过这两年的观察,对于宁遥他应该也有了一些了解。

如此看来,两国交战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今年的冬日又这般严寒,不过十月北方便落了雪,北境尚且艰难,何况是齐国?

夜闯宫门,挑衅皇权,或许只是高昌用齐国帝王的一出戏,故布疑云,以迷惑敌国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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