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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鹊尾坡云龙夺马 新野郊影麟小胜

诗云:

朝进东门营,暮上河阳桥。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

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见招。

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寥。

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

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

这世上若是论起这千里奔袭的本事,再无一个及得汉武帝时那名将霍去病的。其当时以数千精骑出塞,转战奔袭,大小百余阵未尝一败,擒得王侯无数,直杀得那匈奴控弦数万闻风丧胆。乃至单于避庭,皆哭曰“亡我焉支山,使我妇人无颜色”。霍去病遂封狼居胥,扬威于万里之外,至今流传。那汉武帝为彰其功,遂首设骠骑将军之职。而后千年,但凡身居此位的,却有哪个不想着霍骠骑的英姿?

且说那云龙引兵从襄阳北上,直到新野地界,却听那南阳败回的残兵说道宛城已被官兵飞骑夺了,登时心下又惊又怒。急忙问时,那伙败兵都被杀得魂不附体,把影麟精骑兵说的各各胯下都是猛虎恶龙、喷火异兽,马上骑着的都是铜头铁臂,丈三巨人,又有为头的一个,打着骠骑将军旗号的金甲将军,更是青面獠牙,三头六臂,无人能挡。

众将士听了,都各各色变。云龙怒道:“依你说时,这哪里是甚么骠骑将军?分明是一伙妖精!你这厮夸大敌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动摇军心,不斩待何?”当下云龙即令人将那败兵押下去斩了,把头在新野城外号令,众军才稍稍安定,然而毕竟心下猜疑不定,军心浮动。

云龙却与张栩杨说道:“骠骑将军许煊这人,我在建业为卒的时候也曾听说过。乃是其父于东王之乱时立下的功劳,组建的影麟精骑兵最善长途奔袭,号称夏侯妙才再世。如今不料被这一支军马一日之内抢先夺了南阳。按说这支兵马以骑兵为主,山林野战之时极强,而攻城则不为其所长。我等理应严守新野,依仗城池击退敌军。奈何其飞夺南阳,令我军士气大挫。若不及早击退,我军亦不可久守。加之我等本就是以一州之力逆抗天下,只宜速战速决,不可拖延。还是开城出战为妙。”

张栩杨说道:“大哥所言,甚是有理。不过大哥说他最善野外交战,我每弃城出战,岂不正中那厮下怀?”

云龙道:“虽然如此,我军士气太过低迷,必得一场大胜来鼓舞士气。正是因为敌军擅长野战,我等若可与野战之中胜之,便可令士卒放心,勇猛向前。若不然时,必败无疑。不过具几个逃兵所说,这许晨奇乃是先将南阳兵马骗出城来,才乘虚夺了城池。我虽然领兵出战,贤弟却得另帅一军,牢牢守住新野城池。我知贤弟脾气暴躁,然而此战乃生死胜负之关键,不可大意。”

张栩杨听了,只得称是,当下云龙便留了三千兵马交付张栩杨守城。亲自点起大军,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往北而去。临行又好生叮嘱张栩杨,严密守城,不可出战。

云龙向北而行,却到鹊尾坡地界,那封样便对云龙道:“此处乃是昔日诸葛孔明截战曹仁之处。”云龙听了,问道:“从南阳往新野,却有几条路走?”封样道:“北面有安众,安乐两座县城,都可通行去到南阳,然南面去新野,只此鹊尾坡一条路走。”云龙听了,却与封样并随军几将说道:“这许晨奇惯设伏兵,我等却不要与他交战,只做个将计就计之策,在此埋伏则个。”

众将各各称是,方在坡旁埋伏完毕,便听得马蹄声阵阵,尘头起处,一支骑兵开来。云龙看时,见一面大大红旗,上书“天朝骠骑将军许”七个大字,又有几面绿旗,上面写一个“风”字。云龙看了,不知何意。那支军马开到面前,云龙见有两百余骑,奔行急速,然而却队形齐整,丝毫不乱。云龙心道:“果然好一支严明精骑,绝非南阳那乌合之众可比。我不可妄动,定要一击制敌。”云龙放过了前部,却看那中间拥簇着一员银甲青袍大将,骑一匹高头大马,指挥若定。

云龙暗暗道:“是了,这必然便是那许晨奇了!”当即便抽出狼牙箭,张开铁胎弓,觑的亲切,嗖的一箭过去,正中那将面门,直落下马来。那股骑兵见了主将落马,登时大惊,云龙见着机会,帅伏兵杀出。那伙骑兵见了云龙伏兵从两侧杀到,阵型不乱,呼哨一声,勒转马头往回便跑,唯有走得快的前部三十余骑被云龙截住杀了。

云龙检点兵马,乱军踏死一人,无有重伤,但被那伙骑兵羽箭射伤的不计其数。云龙心下恼怒,审问俘虏,才知这一伙骑兵乃是影麟精骑兵下属负责急速奔袭的轻骑兵队,唤作风麟骑,都是轻甲快马,取孙子兵法其疾如风之意。那被射死的银甲大将并非是许晨奇,却是风麟骑的领兵。

然其胯下之马,却有讲究,为是风麟骑担任快速奔袭要职,乃是许晨奇亲赐的宝马。原来这马乃是西域异种,身高颈长,通体雪白,并无一根杂毛。可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并不喘一口大气,唤作骕骦玉狮子。又因所过之处,踏草为泥,军士嫌那骕骦玉狮子拗口,便唤作草泥马。当下众将听了,都来贺喜,便请云龙乘坐此马。云龙道:“此番在此设伏,倒被他射伤了好些兵士。虽然得了这些好马,却奈何走了那许多贼骑,又泄露了我军所在,如今却不可再设伏,实在是得不偿失。”

当时封样问道:“那我军是否应当后撤回新野城中?”云龙摇头道:“不可,影麟精骑兵号称如影随形,无当麒麟。我等多是步兵,后撤之时若是被敌军重甲铁骑赶上,必败无疑。如今只是仗着人多,于坡后摆开阵势,修养待敌,以长矛阵破他骑兵。又有一件,骑兵擅长迂回偷袭,应当大张两翼,预备应敌。”当时众将听了,尽皆称是,便依云龙所说,布下阵势,就地休息。

未及半顿饭功夫,却听得远处传来阵阵马蹄之声,云龙急忙令众将准备迎敌。云龙令步兵重盾在前,长矛在后,一个隔一个列成方阵,如同刺猬般封住了道路,又令弓箭手与或在两旁埋伏,或在方阵之后,都弓弦上紧,只等敌人到来。

云龙却喝到:“有艺高胆大的且来随我杀杀狗官们气势!”自家骑了那匹骕骦玉狮子,又选了封样以下武艺高强的二十壮士,骑了夺来的风麟骑好马,手持戈盾,打开阵势,杀向敌军。云龙哨到敌军近前,定眼看时,都是连环甲马,大斧长戈,中间拥簇着一面白旗,上书一个“雷”字。旗下面有一员大将,银甲白袍,手搦金蘸斧,横于马上,正是雷麟骑统军许霹雳。

许霹雳见云龙近来,急令放箭,却不料那云龙一杆枪神出鬼没,把箭头都拨落了,身后众将也都身有武艺,又有皮盾重甲,并无损伤,直杀到阵前。恰在此时,那骑兵阵中闪出一员将来,骑着一匹甲马,浑身只露双眼,手提一杆狼牙棍,来战云龙。

云龙带住了马,收住了枪,就于鞍上抽取长箭,嗖的一箭过去,正中那将心口。登时火星四射,原来那将却带了掩心镜,是以未曾受伤。云龙见那将不落马,大怒,催马提枪上前。云龙坐下马快,早到面前,那将猝不及防,被云龙一枪戳下马去。

也是事有凑巧,许霹雳先前见云龙弓箭厉害,生怕出战那将不敌,却又点了两将出马。哪料到那两将打开阵型方出,先前那将竟已死于云龙的龙胆亮银枪之下。那两将大惊,措手不及,早被云龙瞧着破绽,弯弓搭箭,正中一将面门。其虽戴生铁面具,却当不得云龙这箭神力,登时落于马下。另一将急走时,被云龙马快,赶上透胸一枪,也死于马下。

云龙却趁着这个空隙率二十武士,从连环马军打开的缺口中直直撞进去,大杀起来。这连环马军虽然冲阵之时势不可当,却奈何都是拴束着的,十分行动不便,阵型一破,绝无能重整之机。许霹雳却没有料到云龙这等马快,能连杀三将闯入阵来,登时全军大乱。许霹雳待要来战云龙时,被封样一杆熟铜棍拦住,斗了十余合不分胜负。

云龙后军步骑见之,急忙掩至,随云龙大杀。那连环马军移动不便,后撤不得,却喜得多是甲马,兵士亦带重甲,一时却不至溃败。杀了足有一顿饭功夫,却听得一声炮响,喊杀声起,无数骑兵从鹊尾坡后杀将出来,马铳齐鸣。当先一将,打扮得好不齐整,但见:

头戴嵌宝三叉紫金冠,身披嵌珠锁子黄金甲,衬着猩猩血染绛红袍,袍上班班锦织金翅雕,腰系白玉带,背插虎头牌。左边袋内插雕弓,右手壶中攒硬箭,手中掿枣阳金马槊,坐下骑赤鬼红鬃马。

原来却是那许晨奇趁云龙兵动,率亲卫及炎麟骑自鹊尾坡两面迂行而至,向下趁势杀散了云龙两翼兵马,从后夹击。云龙兵马不料身后会有敌军杀出,登时大乱。云龙大窘,喜在麾下大半都是步兵,行动便捷,便趁着正面连环马军已乱,率领兵马杀开一条血路,撞将出去,径自投北面去了。后面许晨奇兵马赶到,却反被自家乱了的连环马军拦住去路,追击不得,只得罢了。

那许晨奇收束了兵马,召集众将检点,却对许霹雳怒道:“你可知雷麟骑这一个雷字来源何处?”那将垂首答道:“雷麟骑冲击之时,其势不可当。此乃孙子兵法云:不动如山,动如雷震是也。”许晨奇破口骂道:“你却原来还知道!风麟骑不幸主将遭贼人暗算身死,实为可惜。依着本将军原意,教你这支雷麟骑发挥鼓荡冲击之优势,从正面迎击贼兵,我却与炎麟骑从两路包抄,可全歼贼兵。奈何你这厮却玩忽职守,被那贼将杀散了阵型,溃围而出。依军法当斩!”

众将都跪下求情,称此乃用人之际,不宜自斩良将。许晨奇怒犹未歇,骂道:“若是这等脓包也可称为良将时,天下人人都可为上将了!且看众将面上,饶了你项上这刀,许你戴罪立功!若是再有失疏,决不轻饶!”

许霹雳急忙扣头谢恩,却有炎麟骑统领许烈问道:“如今可当再领军往北去追云龙?”许晨奇说道:“云龙兵败已乱,不足为惧,而新野兵众城坚,必须一鼓下之,此乃兵法所谓不可久顿于坚城之下之理也。你炎麟骑至今未有疏漏,本将军颇为满意,必有嘉赏。且与风麟骑同去追赶败军,斩首立功,务必守住安众、安乐两座县城,莫要令其作困兽之斗。本将军前日已令逆鳞骑中人混入新野,声称出城反军大捷。具逆鳞骑来报,新野守将乃是个莽夫,听说城外大捷,必然出城来战。却令许霹雳领雷麟骑配合逆鳞骑作战,给本将军拿下了新野,再将功赎罪。”

众骑听许晨奇分配得当,赏罚严明,各自唱了声喏,都去准备。有道是:胜败乃兵家常事。毕竟许晨奇此计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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