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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褚天剑一怒为红颜 泰军师三信定秘计

诗云:

鼎湖当日弃人间,

破敌收京下玉关。

恸哭六军俱缟素,

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一首七绝,单道那明末清初,闯王李自成攻下大明首府燕京,崇祯皇帝于煤山自尽。山海关总兵吴三桂本已奉父命决意投顺,却听闻闯贼淫辱其爱妾陈圆圆。李自成一怒之下辄起大兵,开关迎满清大军,灭闯贼,遂逆天下之势。才知天下自有痴情男子,为着一生挚爱,足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乃至撼动大局气运。

且说那褚天剑因沈米凡固求,是以将她随军带来,却不料被荤顿得知,引出今日之祸。当时正在营帐之中生气,却听得近卫队长来报,说奋威将军派人前来军中。褚天剑没好气,只得令那伙人入内。却见那为头的军官,趾高气昂,目中无人而来,见了褚天剑也不跪拜,只是大咧咧问道:“人呢?”褚天剑麾下众将不知前因后果,见此人这等傲慢,将全军将士视若无物,都是怒目而视。褚天剑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那荤顿亲将冷笑一声,啐道:“不识好歹!弟兄们,给我搜!”那二十亲兵齐声称是,纷纷散开,便往褚天剑军帐之中走去。褚天剑军中有一员偏将见他们这等无礼,勃然大怒,拔剑而起,一剑把那往自家营帐内走的荤顿亲军挥做两段。那荤顿亲将大惊,却是在荤顿军中自大惯了的,又瞧不起褚天剑军马,叱道:“车骑将军还不将这反贼拿下!”未等褚天剑开言,径自大步上前,去拿那偏将。

褚天剑本来一肚子火气,当时见这荤顿亲将如此无礼,径自在他军营之中搜索,更擅自去拿他偏将,不由得并做十分大怒,再不管其他。只听他如平天打一个焦雷般怒道:“大胆!我量你不过一个小小军官,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来你褚爷爷处撒野!”

当即挥起裂土巨剑,把那领头的荤顿亲将从中劈做两段。褚天剑军中众将见荤顿亲军无礼,早有不满,只是碍于主帅未曾开言,都只忍耐。当时见了,一拥而上,把那二十人都剁为肉泥。褚天剑见杀了这二十一人,料来荤顿决计不肯罢休,一不做二不休,便对那众将道:“实不瞒诸位,那荤顿挟制了天子,操控中军。又与反贼通情,要卖我全军。将士们,我等岂可束手待死?只宜趁先发动,剿灭反贼荤顿阴谋,救出圣上!”

那众将听了,一时都惊得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却不知谁喊了一声:“我等将荤顿亲信宰了,那厮绝对不会放过我每。若是想活命的,便去杀了荤顿!”众将登时齐声呐喊,吼声如雷,都去唤醒了部下,急令攻击荤顿营帐。

那荤顿原也料到褚天剑绝不会轻易交出沈米凡,也令兵马戒备,却不料褚天剑竟全军扑来,早把那些守夜的士卒全数剿灭。剩余兵马于黑夜之中仓促交战,难分敌我,登时乱成一团,火把乱明,四处皆是兵戈交击之声。

禁军帐内,朱恒吉与李昌道二人不知发生何事,只见外面乱成一团,只道云龙率军前来劫寨,都唬得魂不附体,领禁军护着姚子剑一路杀出,往北边大都去了。正是:忙忙如丧家之犬,急急似漏网之鱼。

却说荤顿兵马无有准备,仓促应战,哪里是褚天剑这一支如狼似虎大军对手?只因有镇守朔方的精锐铁骑,更兼人多势众,方才支撑得住。正斗在激烈之时,恰逢泰富领着援军赶到。原来泰富恐褚天剑性格急躁误事,将军马分作两半,扬州刺史庞亨领一半留守均州屯扎,却将另一半分作三起,一波押运辎重在后,庸良统大军在中为第二波,他自家却领了骑兵先来,只比褚天剑轻骑晚到了一日。

此时泰富领军赶到,恰见褚天剑军马在与人交战。黑夜之中分不清楚,急忙率军援战。荤顿兵马厮杀了半夜,忽见敌人又增援军,登时大乱。荤顿支撑不住,只得引了朔方精锐铁骑往北便走,直到黄河边方才收拢了些兵马。褚天剑赶杀了一阵,追赶不上,也只得收军回营。却听那传令兵报道:“军师泰富大人求见。”

褚天剑素知泰富足智多谋,急忙请见,问道:“多谢军师深夜驰援,不然褚某险些兵败此处。”泰富微一皱眉,道:“方才击退的敌军,可是荆州叛军夜来劫寨么?我先前见到有奋威将军旗号,不知他镇守朔方,如何却在此处?何不请来相见?”褚天剑一凛,他知泰富与荤顿交好,然而泰富实在精明,料想隐瞒不过,便道:“荤顿逆贼劫持陛下,企图投降叛军,是以本将军引军剿灭。若不是军师驰援,只怕要遭。”

泰富略一推敲,早知前因后果,心下大骂褚天剑无耻至极。然此时表面上却不露声色,沉吟道:“奋威将军素来勇悍,却不知犯下这等大罪!”褚天剑听得此话,将握在裂土剑柄之上的一双大手松了松,又道:“军师有何高见?”泰富沉吟半晌,方道:“此事非同小可,陛下现在何处?”

褚天剑道:“乱军之中,下落难明。如今我军腹背受敌,圣上又处危难,还要请听军师妙策,是否便强攻神都?”说罢便将率军前来遇见朱恒吉李昌道等人之事,与两人所述荆州军夜袭洛阳之事原原本本说了,却隐去了因沈米凡与荤顿起衅一节,只说是荤顿造反。

泰富听了沉吟半晌,却道:“说不得,如今我军大乱,荤顿与禁军所部皆不知去向,陛下亦是下落不明。况且我等就算能找到他们,亦不知此刻是敌是友。我等如今只有骑兵,而神都城高池深,万难攻下。唯有先行撤退,接着了庸良大军,随后再定计较。”

褚天剑发兵与荤顿交战,自知理亏,然本想着有姚子剑喜爱,况且自己本是来引军救驾,足可分辨。不料乱战之中姚子剑与禁军下落不明,又未能擒杀荤顿,朱李二将显然偏向荤顿,若是姚子剑醒来听了他们一番先入为主的言语,只怕要遭。

褚天剑念及此处,忙对泰富说道:“陛下下落不明,若是落到荤顿这逆贼手中,他必然倒打一耙,诬我谋逆。陛下若是一时被其蒙蔽,则荤顿与贼军里应外合之下我等岂不危矣?还是趁贼兵立足未稳,强攻神都为好。若是侥幸得胜,也见我等只有一片报国之心。只是经过一场内斗,平白损失了近一半的兵马,将士们也士气低落,不知如何是好?”

泰富心里咒骂:“我军如今果然实力大损,却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惹出的祸事?竟还能在此大言不惭,之前只当褚天剑这厮是个无脑匹夫,如今看来,脸皮之厚,着实不下京城那些个阁老们!”泰富心中怨恨,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说道:“如今情势,万难强攻洛阳。云龙既然有意议和,又愿送还皇后,将军便可行之。若是果然能够将皇后凤体护在军中,却也是一件大功。”

褚天剑听说又要议和,却不好直接便说沈米凡之事,只得愁眉苦脸道:“若与反贼议和通情,只怕更添话柄,又有劫持皇后之嫌。”泰富恼道:“某连献数策,侯爷只是不从。既然如此,又何必来问得?”褚天剑闻言大是惶急,手足无措。

泰富见褚天剑如此惶恐,心中暗暗道:“想不到这一件天大功劳,涛铁、荤顿、符剩文许多劳苦都不能得之,今日却落在我的手上!”见耍得褚天剑勾了,便即笑道:“官军内乱,焉知反军不乱?”

褚天剑听见此话,纵然再直也知泰富必然已有计了,慌忙问道:“此话怎讲?”泰富压低了声音,于褚天剑耳边道:“相国大人前日身体困倦,难以离府,然反军攻入之时却得以躲入家中密室。反贼慌乱,未曾发觉。相国大人探听消息,得知贼酋云龙欲与官军议和。相国便谴人四处煽风点火,斥责云龙通敌。眼下神都城中,主战派与主和派相持不下。只是云龙威望太大,方能一时压制。相国大人谴心腹出城,报往均州侯爷军营,要请相助。侯爷已率军先行了,却恰好被下官得了此信。”

泰富说罢,褚天剑大喜道:“既然反军内乱,我等只是挥军急攻便是。”泰富摇头道:“反军虽然分裂两派,然而依旧尽归云龙统属,未有可趁之机。若是我等攻城,反倒逼得他两派携手抗敌,岂能讨得好处去?只是请侯爷假装议和,若能将云龙等首脑牵制在城外,相国必然能在城中掀起大乱,届时里外夹击,可破贼兵。”

褚天剑沉吟道:“此计虽可,却不知有几成把握?”泰富答道:“相国书简仓促写就,十分简短,未能便述备细。然相国智计通神,侯爷武功盖世,下官料来,可有七成把握。”褚天剑兀自沉吟未决,泰富却道:“侯爷若不放心,可谴心腹入城假作商谈议和,下官却细作一书,备言计划,请那人送与相国大人增改,顺便再观城中情势。若是可行则行之,若是不行则撤军未迟也。”

褚天剑听了大喜,便令泰富作书假称商量议和,令心腹以车骑将军、会稽郡侯名义给洛阳城中送去。又令泰富草拟里应外合反攻神都之计,叫那心腹贴身藏了,给傅程鹏送去。待得褚天剑那心腹往城中去了,天色亦已大明,泰富出了营帐,拭去头上冷汗,又写了一封书信,令自家心腹持着,随斥候队伍去寻荤顿军马。

晚间褚天剑派去城中的下书人回报,说道城中兵马果然分作两派,散乱无章。又将傅程鹏回书送上,泰富读了大喜,便对褚天剑言道:“这事已然有九成了!相国已经说动了国师大人出山!”褚天剑一凛:“可是那红轮上师么?”泰富道:“正是。”

原来那天朝国师红轮上师,乃是一位得道高僧,武功佛法俱臻化境,只是素来不问俗事,只是与皇亲国戚文武百官讲论佛法而已。褚天剑听得傅程鹏竟然请动红轮上师出山,不由得大喜道:“相国好生本事,这红轮上师素来不管俗务,竟然也能请动。立即备信,约贼酋云龙明日于城外面谈!”

泰富凛然道:“遵令!”泰富忙备纸笔,约会云龙明日午时于洛阳城与官军营寨正中面议和谈事宜,双方各带兵马,护卫安全。归得自家帐中,那去觅荤顿的心腹人却也回报泰富,说道荤顿正领军在黄河孟津渡口驻扎。泰富大喜,又写了一封书信,再令那心腹给荤顿送去,要他依计行事。

话分两头,且说那洛阳城中因傅程鹏谴人挑拨,一时乱成一团,或战或和,争执不休。大多青年将领以及抽调来的新军兵马都急于立功,主张一鼓作气击溃官军,进而统一中原。而多数云龙初时带出的襄阳兵马与官军降卒则认为征战已久,士气低落,夺下富庶洛阳已然完成作战,应当休养生息,不应穷兵黩武。

便是虚子臣府中的武师,也分为两派。都只是碍着云龙面皮,不敢直接阻挠。然而军中却是争论不断,主和派骂主战派贪功冒进,而主战派则称主和派胆小通敌。不断有人求见云龙,欲要陈说厉害,把云龙愁的头疼欲裂。直到次日晚间,云龙才得空稍息。却有兵士报来,说那大匠陈焊阳求见。

云龙方才想起,自朱恒吉救走姚子剑后他便与陈焊阳各行其是。大军攻入洛阳,云龙身为主帅,三日之间,平定洛阳残余顽抗官军,安抚百姓,议和等等事体不断,陈焊阳屡次求见却始终未得空闲接待。云龙忙请陈焊阳入内,连称怠慢。那陈焊阳呵呵而笑,说出一番话来。有道是:尸山血海不可清,仁心宅厚难用兵。毕竟陈焊阳所言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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