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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回 云龙夜擒士龙 塔坤议事遇刺

诗云:

东海波连天,三度成桑田。

高岸高于屋,斯须变溪谷。

天地犹尚然,人情难久全。

夜半白刃仇,旦来金石坚。

这一首诗,单道这世间变幻,莫名其一。若是时间久远,沧海可为桑田,山岳可变溪谷,天地尚且如此,何况人情?许多人一时称兄道弟,宛若至亲骨肉一般,可是过得三年五载,却同路人一般,甚至更为仇雠了。

且说当时云龙两人带着武不凡的幼子武三通,乘了万兽山庄的马匹,离了草海往南回去。看看天色将晚,路上都是荒草古木,两人不敢摸黑而前,便在一棵大树边拴了马,预备露宿。两人自取出干粮来吃了,又将万兽山庄调配的牛乳喂给武三通喝了。这小孩虽然出生未久,但父亲是武术名家,竟自十分健旺,小脸红扑扑地挥舞四肢,煞是可爱。

云龙和汪三生了篝火,只等天黑,不料那南方看看天色将晚,这太阳却迟迟不会落山。汪三便道:“云兄,小弟先去左近看看有没有什么獐子兔子之类的野味,打来烤了,却不香么?”云龙知汪三号称“飞天夜叉”,使一柄三股叉,本就是猎户出身,便道:“如此最好,我就在这儿看着孩子。只是天色已晚,不论打得到打不到,都得快去快回。”

汪三应了一声,提着叉自去了,云龙却抱着武三通坐在篝火边。红日渐渐西沉,最后没入地下,汪三却始终不回。云龙心下担忧,可是暗夜之中却也不敢离开了去找,只得等着。怀中的武三通在襁褓之中,小手紧紧抓着那副花猫扑蝶图的刺绣,双目紧闭,竟然是已经甜甜睡着了。

又过了一阵,天已全黑,汪三却依旧未回。云龙虽知汪三武艺高强、胆大心细,但是却也不由得十分担心起来。正在忧急之时,忽然见南方亮起一丛火光,那火光摇曳而来,显是有人打着火把前来。云龙大喜,正要上前相迎,却见那火光奔行迅速,又听得马蹄声响,竟是两匹马并骑而来,并非汪三。

云龙心想:这两人深夜疾驰,必有要事,不知却想要做些甚么。心念一动,便翻身爬上大树,隐身于树冠之中。他轻功卓绝,没留下一点痕迹,连树叶也不曾踏落一片。却听得马蹄声渐渐奔近,一人忽然“咦”了一声,说道:“那儿有两匹马。”此时那人尚远,可是云龙习练内功以后耳聪目明,却听得清楚。云龙听那人话音好生耳熟,却记不起是谁。他生怕被两人发觉,却不敢探头张望。

却听另一人说道:“既然有火有马,自然有人。”那人语音古怪,不似汉人,却与那高观音政的口音有几分相似。随即一匹马便疾奔而来,另一匹却在远处停下。只听得前一人说道:“周围都没人——这说不定就是这汪三贼子留下的。”云龙一听,不由得大惊,便欲直接跳出去将其拦截。

然而他尚未动,便听后一人说道:“既然没人,便不必久留了。”前面那人应了一声,却道:“这两匹马儿却好,不如正好换了走路。”言毕翻身下马。后一人策马赶来,说道:“士龙兄弟,须防有诈。”原来那前一人竟是士迁的长子士龙。当时云龙于宴席中一股捉了众蛮王,士龙却已经先早早溜了,却不知为何在此处遇见。云龙疑心起来,便不急动手,继续隐身树冠听他们说话。

士龙却已经解开了一匹万兽山庄的好马,翻身骑上,说道:“咱们急着去万兽山庄,连日奔驰,马匹已经受不了啦。这两匹高头大马脚力必足,再行半日便可到草海了。”云龙听他二人欲往万兽山庄而去,更是惊讶,暗暗想道:不知是否与武庄主有关。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暗暗祷告:“武三通啊武三通,莫不是你妈妈在天有灵,叫这两人在这儿被我撞上?”

另一人此时也已策马奔近,旋即翻身下马,说道:“老祖几次派弟子劝那武不凡一同相助大理,那厮却始终不允。这次老祖自去,也好几个月啦!若不是楚军忽然来犯,本不好去打扰他老人家。”

却听士龙道:“老兄,这说起来还是你心急了些。何不等楚军再进来些再动手下蛊,岂不是一网打尽?”原来云龙军忽生瘟疫,果是中了奸人的巫蛊。而听他们言语,那另一人应当便是操持此事的大理巫师。

那巫师哼了一声,说道:“那云龙又不傻,既然分兵而来,如何便能一网打尽?”

士龙听那巫师有不悦之意,忙道:“大师说得对。即使是现在这样,也令他大半军马上吐下泻。我军再等良机,必可大胜。”

那巫师听了这话,才笑道:“嘿,这还是你的计好。若不是你赶来报信,我等哪来得及调大军前来?”

士龙忙道:“这是家父授计。他老人家言道:云龙素来小视我等南人,恐怕要领军侵犯大理。是以派我赶来报信,又定下循环浴马之计,故意叫他瞧出破绽。”

云龙闻言暗暗心惊:怎么,那循环浴马计竟是故意露出破绽给我看的?

巫师说道:“士迁大王料事如神,却没料到云龙竟不引大军进前决战,却分兵埋伏。”

士龙道:“是啊,本以为云龙看出了循环浴马计之后,必然以为我们虚张声势,要统大军来石城决战。到时候我们伏兵齐出,又仗着地利释放蛊毒,管教他一人一骑不得北归。”

云龙听他们竟有如此奸计,自己险些因为自作聪明而步入陷阱。想到蛊毒的厉害,不由得暗称侥幸。

此时两人骑上了云龙和汪三的马匹,便欲继续赶路。云龙岂容他再走?飞身跃下,如同一头大鹰一般扑到士龙身后,立时扣住了他脉门,同时拔剑在手,一剑正中那巫师大腿,后者便倒撞下马来。两人全没料到头上竟藏有这般一个大高手,还未反应过来便遭了暗算。

士龙马上还趴着一人,一动不动,便如死了一般。云龙看那人衣着正是汪三,不由得惊怒交集,使金龙生死爪将士龙穴道封住,掷在地上。士龙看见竟是云龙,登时吓得魂不附体。那巫师摔下马来还待挣扎,却被云龙一剑掷出,穿过右肩钉在地下,疼得嗷嗷乱叫,再难起身。原来云龙怕这些巫师身藏蛊毒,是以根本不沾他身子。

云龙急忙将士龙马前那人面孔搬过,只见正是汪三。好在其尚有呼吸,只是中了催眠药物,并无大碍。云龙把汪三扶去篝火边睡了,再回来审讯士龙二人。此时两者性命都悬于云龙之手,又不知他已经在树冠上听了多久,料难隐瞒,这才只得招了。

原来当时士迁料云龙必有劫持蛮军之举,却令士龙偷偷离开,往大理通风报信,请他调兵前来——若是云龙有什么异动,便可以此解救,不然的话三家一同伐蜀,也不吃了亏。故而云龙兵马方至大理边境,高观音政便已经带着大军赶到了。当时士龙见云龙进犯大理,便依着士迁锦囊妙计摆下循环浴马计,故意露出许多破绽。

士迁料云龙狂妄自大,若是不识此计引兵退走还好——那不过就是被大理大军赶杀一阵——若是识破此计,必然率军冒进决战,他们便可将楚军引入埋伏,出其不意一网打尽。不料云龙竟然将计就计,反而准备埋伏大理追兵。那巫师贪功先对云龙伏兵下了蛊,倒叫云龙有了防备,收兵不出。

高观音政见此计不成,这才叫两人北上去找血蝠老祖。那巫师也只知道血蝠老祖是在草海,可是究竟在做些甚么,他却也说不出了。那汪三却是不合在打獐子之时撞见了两人,在与士龙交手时被那巫师使迷香晕住,一并擒来。

云龙见再问不出什么,便将两人绑在他们原来的马上,次日等汪三醒了以后备言前事,汪三暗称侥幸说道:“若非云兄见机,我与三军性命都折在这两个鼠辈手上。”云龙与汪三便各自上马,牵着士龙两人往回而走。

待得回到军营之中,东阿等人急忙出来接了,见到擒来了士龙与一个南洋巫师,各自诧异。云龙先问起军情,东阿却说大理尚未有动静。高贞明塔坤等人,也未有异动。云龙听了大喜,东阿却问起万兽庄事体。云龙便将往草海寻武不凡,而后遇见武猛,擒得士龙之事说了,众人皆感叹不已。

此时军中却寻觅不到人乳,武猛给的牛乳也要喝完。云龙一面令人寻找乳母,一面却令人将米饭都捣烂了,和着马乳配成浆水,给那小儿喂了。云龙将士龙去与众蛮王关在一起,士迁父子相见,别有一番唏嘘。又令那巫师配置解毒药物,给军士吃了,渐渐瘟疫便退。

云龙却与众人商议道:“如今惹了这个血蝠老祖,他蛊毒厉害,我们不便再深入其地交战。又兼带了这个小儿,不可久留此处。不如大军只管向北,去打下了蜀中,尽早回去荆州才是上策。”当下云龙却与众人看那地图道:“如今大军北上,可以西进成都,也能东出重庆。这两座,都是蜀中头等的大城,却不知走哪一路好?”

东阿道:“先前全景明屯兵巴郡,此时回援,大队兵马必然屯在重庆,强攻重庆不妥。而全景明倾国东进,成都必然空虚。我等奇兵突出,直取成都。蜀军见巢穴已失,必然溃散,我等乘胜击之,可定蜀中。”

大刀李铭却道:“不妥。全景明虽然东进,然而成都乃是他根基所在,又临近吐蕃,岂有不留重兵镇守的道理?况且如今我当务之急,并非平蜀,而是回归荆州,自然是从东走重庆为上。”

那小花荣李元飞道:“不然。如今不论攻成都还是重庆,都必然陷入久战。久战,则纵能拔得几城,蜀中各地援兵必至。我等战于蜀地,我军有穷而蜀军无尽也,必败。兵法: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我等如今,只宜悄悄行军,绕过了重庆等军镇,回去荆州。”

飞天夜叉汪三却道:“不可。我等此次,好容易制住了塔坤和高贞明,才能控制北诏蛮军。若是就这等偷渡回荆州时,岂不是错失良机?”

云龙听了道:“诸位所说,各有道理。只是我等奉天王之命,讨伐蜀中,的确不可无功而返。又有一件,我等若要挥军北上,必然遭遇阿吉疼军兵。那阿吉疼必然要见塔坤等,若是事情泄露,他这支军马必然与我等厮拼。到时候再被蜀兵瞧着空偷袭,不是戏耍的。”

汪三问道:“既然如此,何不干脆再设个鸿门宴,把阿吉疼一并扣下了,却不是好?”李铭摇首道:“我与那阿吉疼交过手,其人勇力实在非同小可。若要设伏,只怕难成。况且其人刚烈,又深受部卒爱戴,若是伤了他性命,只怕要酿成军变。”

云龙听了,却道:“我等南有大理,北有蜀兵,更夹杂蛮夷之地,孤悬荆州千里之外,正是兵法所谓死地!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等必要齐力同心,杀开一条血路。大军且先依着李元飞所说,绕开富州、重庆等军镇,小心前行。直等绕到了蜀军后方,却奇兵突起夺了江州,接应夔关和永安的兵马过巫峡入蜀,再齐心协力一股作气荡平蜀中。”云龙便令众军收拾,准备起身。

次日蛮大王孟四也到,却将云龙坐骑的骕骦玉狮子也一并取回。云龙问起万兽山庄情况,孟四摇首叹道:“武庄主仍是只将自己关在房中,并不见客。俺只得托武猛替俺告了辞,自家归来。不料临去之时,武庄主却又在武四搀扶之下追将出来,再三嘱咐我要我去寻那驱鬼散人麦一帆,和甚么山药杖,俺却也记不清了。”

云龙急道:“这等事情,怎可记不清了?”孟四道:“武不凡气色好差,话也说不清楚。我待要问他情形时,他却反反复复只是这两句话。我实在不解其意,便只得先回来通报云兄。”云龙沉吟道:“却是作怪。他若是要寻麦一帆还有可能,要找山药作甚?莫不是在说胡话么?”

孟四道:“我看武不凡说话之时如醉酒一般眼神涣散,到也未必不可能。”云龙道:“山药,山药,莫不是要说他被山妖缠上了么?血蝠老祖既然身在草海,必然与此事有所联系。说不得,他术道中人的事情,我等也插不上手,只是先谴人去江陵看看罢。”

汪三道:“小弟不才,便请往江陵一行。”云龙道:“我这军中多有离不开你的地方,你若是去了,无异断我左膀右臂。”汪三笑道:“放着这许多弟兄,哪差我汪三一个?我自去了便是!”

云龙道:“兄弟若去,云某自然放心。却不如先将这孩儿一并带去江陵,岂不强过在这军中受苦?”汪三道:“汪三此次回去,还是从南蛮之地走。多有毒虫猛兽,若是惊吓了这小儿,却是不好。况且军中物资充足,还是教他随军罢。”云龙道:“既然如此时,兄弟小心前去。”

汪三道:“自然。”当下云龙等治酒送别了汪三,他自取原路回荆州去了。

云龙令大军次日东归,那滚刀龙东阿却道:“今大理兵马屯于石城,我等若是直接便退,大理兵马在后来追,如之奈何?不如还是趁夜而走为上。”云龙道:“高观音政心大而胆小,不过是仗着血蝠老祖的法术与士迁老贼的奸计而已。如今若是夜遁,是示其以我之惧耳,恰好长他志气,必生祸乱。”

于是便将那擒到的巫师斩去一耳,令他送信往石城中去,信中道:“士迁父子教汝为循环浴马计以诱我,已被识破。今荆州有变,大军即日东归。汝若不服,可早日出城决战!”高观音政见信之后果然大恐,说道:“我谋不成,云龙反告我以荆州有变,此必有计以杀我!”连夜领着亲信遁城而走。

次日云龙却自引兵马拔寨而走,大理将士夜失主帅,不敢追击。荆州兵马离了大理边境东进蜀中,过越嶲、牂牁、遵义,却都是阿吉疼已然打下的。云龙打起高贞明和塔坤的北诏旗号,并无半点阻碍,不多时已到珍州地界。那里众蛮王被他连日带着行军,却是自有一个营寨,趁着守卫在外听不得时,自在商榷。

士迁见长子被擒,机关泄露,料来大理已不能相助,却与众蛮王道:“阿吉疼兵马屯在富州,已然被他绕过了。如今已到珍州,只需北上,过了忠州、万州便到夔关,届时吾等再无逃生之机矣。”

那九溪大王道:“吾等虽被云龙扣留,不过名义上亦为嘉宾,想来却当并无危险。”通蛮大王亦道:“正是如此。云龙虽则用吾等掌控三军,然而毕竟北诏兵马还是只听吾等调遣。若是伤害了吾等,他正是自取其死。”

士迁呵呵笑道:“诸位大王好不晓事!正是因为北诏兵马只听吾等调遣,是以诸位觉得云龙岂会轻放吾等?必然要将吾等一直扣留,好来使动北诏大军。他虽然不伤害吾等,然而必然要请吾等再去荆州,当那‘座上嘉宾’!”

众蛮王惊道:“那却怎生是好?”

士迁道:“依着老朽看来,如今一来要想办法叫他这支军马被重庆蜀军撞见,两面厮杀,我等才有可趁之机。二来么,嘿嘿,嘿嘿!”

众人连忙问道:“二来如何?”士迁道:“此事太过机密,须防隔墙有耳,诸位大王,还请靠近了说话。”众蛮王听了,连忙挪动身体,都向士迁挤来。

士迁待众人都近了,露出满口黄牙低声笑道:“二来么——”随即塔坤惨呼一声,浑身大震,众人都吃了一惊,急忙看时,却见塔坤腹上插着一柄匕首,直没至柄。

不是今日塔坤遇刺,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人。毕竟塔坤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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