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都是套路
与此同时,云梦泽地界一处人迹罕见的密林中。
一缕淡淡的血腥味随风飘来,很微弱,却没能躲过杨蛟的鼻子。
他眉头一拧,身形化作流光直蹿高空,朝着远处飞掠而去。
十里开外,杨蛟自空中落地,长剑自动收入储物袋。他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先是愣了愣,随后便赶紧俯下身查看还有没有活口。
这是一个小湖,小湖仅有十数丈长宽,崖上淅淅水流洒落,湖边草木茂盛花香迷人。
而此时的湖边躺着数具尸体,每具尸体的胸口皆破开一个大洞,不知下手之人用的何种手段将人的胸口直接洞穿,其内的心脏不翼而飞。
若这还只是让杨蛟感到吃惊,那么湖中的一幕便足以让他遍体生寒,心尖都止不住的颤抖。
抬眼望去,湖水尽数染红,一具具尸体漂浮在湖面上,几乎将丈许小湖填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湖中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吞吐血水,天空飞来几只老鸦落在湖面的尸体上等待着尸体腐烂。
而在湖边林中,低低的吼声越来越近,显然是有野兽被血腥味吸引过来。
“这里发生了何事?”
杨蛟走上前蹲下身子,抬手探了探尸体的体温,不由得低声自语。
“尸体还有些许温度,这些人没死多久。”杨蛟蹲在尸体旁边,眼神在尸体上反复打量。此为男尸,年岁不大,长得倒算是端正,身上除了胸口的大洞外无任何其他伤势。
很显然这是被一击毙命,毫无反抗之力,死前那浓浓的恐惧就写在脸上,随着死亡永远定格。暗淡下去的瞳孔满是血丝与惊慌,仿佛在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再看尸体身上穿着的浅白黄纹长袍……
“这是剑阁弟子!”
杨蛟眉头猛的一拧,视线落在一具尸体手中至死也紧握着的长剑上,在那长剑的剑身与剑柄相连之处,赫然刻着一个带有凌厉剑意的剑字。
这是剑阁的标志,剑阁弟子主修剑道,向来都是剑不离身,以身养剑。在剑阁之中有红橙黄绿青蓝紫七把剑,各自对应着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渡劫、天相七个境界。
剑阁之中各弟子各境界泾渭分明,练气境弟子着浅白红纹袍,佩红纹柄长剑。筑基境弟子着浅白橙纹袍,佩橙纹柄长剑,以此类推。
而眼前这湖面湖畔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竟半数都穿着浅白黄纹袍,而杨蛟跟前这具尸体同样穿着浅白黄纹长袍。
按照剑阁的七阶划分,此人俨然是实打实的金丹境高手,结果却被人一击毙命,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倒吸一口凉气,杨蛟只觉得后背发凉头皮发麻,很难想象这些剑阁弟子死前到底遭遇了什么可怕的怪物。
“连金丹境都能一击毙命,这……”杨蛟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双眼睛警惕的扫视四周,生怕突然蹦出个什么玩意把他的心脏也给摘了。
许久后,并未察觉到有什么异样,杨蛟稍稍放下心来,再次屈膝蹲下,抬手将尸体怒睁的双眼合拢。
轻轻呼出一口气,待镇定稍许,御剑开始打捞湖面漂浮的尸体,一一将他们死不瞑目的双眼合上。
“虽然与这些殒命的道友并不相识,但遇到了,便不可能袖手旁观。”
“他们因何而死,死在何人手中与我无关,人都死了,也应当给予他们最后的尊重才是。”
“或许在某天我也会如他们一般,暴尸荒野无人问津,直至身躯腐烂,被老鸦啄食,予野兽果腹。”
“设身处地的思量一番,也希望待到自身陨落之时,有那么一个人愿意给自己收尸,让自己死后也能体面些许。”
杨蛟一边在湖边挖坑,一边在心里边默默的自言自语。
东土有多凶险眼前这一切便是最好的解释,十多名金丹境高手,二十多名筑基境修士,被人如同蝼蚁一般随意屠杀,毫无反抗之力。
他不过是区区散修,道行高一些的妖魔都很难独自应对,根本想象不到对方遭遇的敌人有多么可怕。
于天地间行走,一不留神便可能死在某人某妖某凶兽的手中,虽说死后一了百了,谁还管身后事,可联想到自己死后静静的躺着某个地方腐烂,被老鸦啄食,被野兽撕咬……
杨蛟摇了摇头,实在不敢继续往下深思,他相信多做善事,总归会有好报。
挖了三十多个深坑,将整理过仪容的尸体分别放了下去,随后盖上泥土,堆起一个个坟包。
因为不知他们姓名,只得每个坟包前都插着一把长剑,代表着他们各自的身份。这些长剑清一色皆是下品法宝,品阶虽然不高,对寻常修士来说却也算是难得的宝贝。
只是剑阁的剑很特殊,他们所修的功法便是人剑合一,一旦主人死了,他们手中的长剑也会瞬间失去灵性,而剑毁了,持剑之人也会受到严重反噬。
据说剑阁弟子更换长剑时,都要将佩剑送回剑阁的剑炉之中,与新的长剑相融,这也就有了剑阁中人,一生只持一剑的说法。从入门起,手中的剑便不断的凝聚剑意,随着主人境界的提升,不断的重铸,不断的淬炼,以达到与主人完全契合的程度。
在仙门百家之中,剑阁弟子是最执着,也是最难对付的一类,只要他们手中的剑还在,爆发起来,其威势你是想都不敢想。
结果就是这么一群练剑的疯子,无声无息的死在了这里,毫无反抗之力,杨蛟看着密密麻麻的三十多个坟包,不免有些唏嘘。
“剑阁与云梦泽相距十数万里之遥,剑阁弟子怎会出现在此?”他朝着坟包拱手作揖,似是自语般说道。
杨蛟抬头望天,总觉得这晴朗的天空,带给人一种十分沉重的压抑感,也不知那平静的表象里,到底积蓄着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
灵渊城,云梦泽驻守的法宝商铺中。
君尚嚣张的嚷嚷着要云梦泽给钱,那十分热情的掌柜顿时笑容一僵,很快又恢复原样,目光微微闪烁,掌柜拿起狼妖的妖丹,又注入法力,查看了一番留影玉中的画面,而后才不急不缓的看向那张委托单。
是自家云梦泽派出去的活没错,上面留下的防伪气息还在,可以排除造假的可能。
而后掌柜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虚伪:“道友,狼首,可带来了?”
君尚眉头一挑,虚着眼望向掌柜:“怎么?没有狼首,这悬赏就不作数了?”
“道友有所不知。”掌柜堆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狼首不在,他心情突然就变好了,只听他话风一转,将妖丹与留影玉往君尚面前一推:“没有狼首,我们无法分辨这狼妖是否便是委托中要求的那头。”
君尚一听,当场就火冒三丈,抬手一巴掌拍在案头上骂道:“你想赖账?”
“哎?道友何出此言,这委托上说得明明白白,将狼首、妖丹送至云梦泽驻城商铺,如此要求,自是有所讲究。”掌柜脸上笑容不变,蹲下身子在柜台里边翻了翻,取出一块玉牌双手奉上:“道友请看,这便是那头狼妖。”
君尚狐疑的接过玉牌注入法力,一个画面顿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只见在那一线天入口处,一头巨狼傲然而立,其毛发灰黑,双眸暴戾嗜血,虽只是留影,却也能看出此妖魔的强悍。
君尚放下玉牌,不解的开口问道:“仙门都保存着留有妖魔气息的玉简,你将其取出,与妖丹残留气息相互对照不就行了,要狼首做甚?”
那掌柜笑容不变:“道友,可将那狼妖的模样留了影?”
君尚这会人都麻了,抬手挠挠头:“留影玉你刚不是已经看过了嘛。”
掌柜的笑容更甚,语气却带着惋惜:“那就没办法了,不瞒您说,追寻狼妖气息的玉简我们云梦泽确实有,可那也只保存在仙门内,怎会下发到区区一间法宝商铺。”
更何况,云梦泽有四座城池,每座城中都有多家云梦泽商铺,总不能将玉简砸了,一人拿一块碎片不是?
掌柜说的有理有据,让君尚压根挑不出毛病来,只听他继续说道:“道友你看这玉牌中留下的影象,便是我们这些店铺分辨真伪的手段,你留影玉中那头狼妖皮都剥了,任谁也看不出这狼妖是否便是委托提及的妖魔。”
“这真不怪我。”
“不对吧!如此说来,随便一头狼妖,把它脑袋带过来,你岂不是只能凭模样确认妖魔身份?”君尚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掌柜笑容一收,表情严肃的摇了摇头:“道友这话说的,模样只是其一,妖丹、留影玉,三者对得上,这委托才能作数。”
君尚郁闷的一把将妖丹抓起,收进储物袋中转身就走,什么玩意,早说清楚,当时我就多跟蛇兄商量商量,怎么也得把狼首给你带回来。
这下可好,白忙活一场。
看着他嘀嘀咕咕走出商铺,掌柜脸上笑容灿烂,只是这笑容揶揄居多。想薅云梦泽羊毛?想屁吃呢?
谁不知道仙门委托报酬很高,同样风险也很大,与妖魔搏杀有多凶险自不必说,委托中提及的每一个需要带回来的东西,少一个都不行。
真以为十万灵石这么好拿?就算那妖丹有着妖魔的气息又能如何,给他一个质疑的理由,他能给你编出十个不给钱的借口。
掌柜从柜台里掏出一枚玉简,方才君尚将妖丹拿出来的时候,玉简便有了反应,很显然那枚妖丹的主人就是委托提及的那头狼妖。
“不过,如今这枚玉简可以作废了。”
掌柜轻笑着捏碎玉简,将桌面上放着的委托单拿起,以术法唤出一道火苗,直接烧了个精光。
又为仙门省下十万灵石,这可都是业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