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狼王泪
北宸最高权力中心——天威楼。
古朴的高塔式阁楼，上下共有九层，上四为北宸四尊天，下五为北宸五虎威。
第九层，神尊天。
古色古香的书斋中，郝奇身着淡绿色军装正立，一个身材中等偏矮的身影背对着他，声音低沉而平缓，
“确定是九黎？”
“确定，那个孩子就是他要找的人，他似乎对他做了什么，但那孩子什么都不肯说。”
“......确定又出现了错乱空间？”
“肯定，和之前的几个特征一模一样，再回去就消失不见了。”
“那孩子的父母......”
“已经被九黎带走了。”
“......知道了......你准备一下训练吧，我们时间不多了。”
“不是还有十年左右吗？”
“降临速度在加快，时间所剩不多了，我们也要加速了。这次狼选提前整合，并且高低年纪所有学院一起整合，时间延长一天！前十名有额外奖励，前三名获得三年交流机会，可以携带家属，第一再加额外奖励，这次狼选结束后天枢学院将选五十名表现优异者组成天威班，集中培养。”
“神尊，这......是不是太隆重了，那孩子还不过刚刚成为灵仙，这样的加码他也很可能得不到啊，这样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
“......去吧，时不我待，这次双星交汇，机不可失。且信天选，我们需要的就是奇迹。”
“奇迹......是！”
......
血月，天狼山，一个人迹罕至的荒山，一处简陋的小草屋中，一个胡子拉碴、衣着破烂、浑身酒气的中年男人盘膝而坐，双眼微闭，气若游丝。
破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衣着正装的男子弓身而进，并不直起，表情毕恭毕敬，头也不抬，
“神上，北宸方面要求整合提前开始，立即执行，补偿和责任全由北宸负责。”
“......”
“神上？”
“......找到他了吗？”
“暂时没有，但有人说在三头狼的领地附近见到过小少......小灰。”
“......”
“那里正是此次北宸灵能映射的地方......小灰可能会有危险......神上意下如何？”
“......去吧。”
“神上，那小灰......”
话音未落，正服男子忽感微风轻过，习惯性的微微抬头，眼前已不见潦草男人，他再扫视四周，确定人已离去。
他突的直起腰来，脸上僵硬的恭谨化为阴暗，眼垂低敛，轻哼出气，转身拉开门，轻合上却没有完全合上，大步离去。
不一会儿，一阵轻风走过，门被轻轻合上......
......
血月空间，埋尸谷外围荒原。
寒玲双手发出微弱的蓝色灵能流光，极力控制着一点一点解冻，身体仍然止不住的颤抖——此刻她正在一个喉咙发出恐怖声音的巨大狼头下，狼王起伏平缓的喉结离她仅有半米远，她甚至不敢抬头。
可她没有停下。
凤归鸣此刻在离寒玲不到半米处，她更能清晰的感受到身前狼王的压迫感，这种犹如大山压树的窒息感让她也不住的颤抖，她也没有抬头，但这么近的距离，她也感觉到了寒玲微弱的灵能波动。
在这样的恐惧下，她更知道这样的举动有多危险，即使她们明明应该这么做，这也不是理所应当的事，这是她们的勇气使然。
但她还不能完全明白此刻心中剧烈波动的情感是什么，但如同看见阿晨阿灰和寒诚大战欧阳狂的情景一般。
只不过这次自己只要好好稳住就已经是在帮他们了。
这群家伙......
微微抬头，寒玲颤颤巍巍却不曾胆怯，手中灵能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耀眼。
无需回头，她知道身后的两人哪怕状况比现在好一点点，也不会让她们来冒险。
都是一群死脑筋，跟那帮笨蛋一模一样，都是永远不知道先想想自己的傻瓜......
可是，你们要是自己都保护不好，还怎么保护我啊......
爸，妈，舅舅......
......
狼王鼻子微动，头又再低一点，似乎想看看寒玲在用灵能干什么，它自然是感知到眼前两个人类几乎不可能对它构成什么威胁，但出于本能的小心，它没有轻举妄动，反正即使她们真图谋不轨，这个距离下也足够它将两人秒杀，所以它也并没有心急。
因为它不是为了她们而来。它是来找“狼”的，找它变成怪物的弟弟。
这次它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它”气息的消失，自己找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的消失，即使早已物是人非......
可它是自己的弟弟，是自己亲手杀了妈妈以后唯一剩下的亲人......
就算变成了那个样子，也还是自己的兄弟......
既不愿看着它一直那样，又下不了杀手，才一次又一次被伤又忍不住去找它。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狼群中唯一逃走的怪物活了下来.....
一开始它还偶尔会清醒，可以认清自己，可随着时间流逝，它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狂暴的时间越来越久，自己面对它时越来越无力，越来越担心......
它变得一次比一次强，一次比一次暴虐，周围的食物几乎被杀光殆尽也没有丝毫收敛。
它知道自己再不下决心，它终会不敌，终会失控。到那时自己、三头狼群......
可一直到现在，它都没有下定决心。
可突然间自己感受到了它气息的消失，它马上带着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复杂情感马不停蹄的来了。
它知道这是好事，可就是高兴不起来，只是急着赶来，甚至都没有想过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三头狼不是狼，不是孤独的群居者，是真正有社会性的群居半灵兽。虽然三头狼繁殖快，可真正能在食物和领地有限的情况下存活下来的几乎是十之二三。
并且为了生存族群会十分团结，各个家庭成员都要在围猎时出狼，得到的食物会进行均分，在围猎时表现特别突出者会被即将就木或意外伤残的老狼王选中为继承者。
由老狼王进行残酷的训练，但常常有继承者被选中却在训练时出事故的情况。因此狼王继承者也不完全是好事。
也正因如此，继承者是家庭会受到整个族群的照顾，至少不用再为饿死而担心。
本来自从它成为狼王以来，一切都好起来了，如果没有那个从天而降的裂缝，如果没有那些可恶的虫子......
它的妈妈和弟弟本来都应该和它一起捕食，一起晒太阳，一起......活着......
狼王泪湿眼眶，它的智慧没有那么深刻，但情感上不过不差，会痛会伤。
拳头大小的眼泪落成两行，它没有发现自己的弟弟，也不再想管这两个人类，它累了......
可是......
凤归鸣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她的凤凰灵种天生就对万物有感，她被触动了。
同样的，寒玲也抬起了头。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探出的头，柔软的光滴滴落在在狼王泛着莹莹流光的毛，月光似乎在某个地方凝聚成泪，银白色的月光啪嗒啪嗒的滴落，撒了两行，刚好顺着狼王步伐缓慢的脚步。
刚刚还那么高大威猛的狼王，现在耷拉着尾巴，慢慢的挪着步子，仿佛一个风残烛年的老人，步履蹒跚，一边回忆，一边失去......
凤归鸣心里思忖道，它一定也是失去了很重要的家人吧，是不是......
她望着前方，看着手中灵能光芒渐渐消散的寒玲，有些出神。
寒玲不再颤抖，却呆住了。
她知道现在安全了，却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月光似乎也在她身上映出丝丝影子......
她仿佛知道了什么，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继续，则异数多变，却有可能减少狼王的敌意，停，现在确实能得一时安全，但之后仍要面对狼王。
该怎么办？
做决定其实比执行要难的多，因为一旦方向错了，怎么做都是南辕北辙。
寒玲迟疑了，但狼王走的很慢，她仍有时间思考，可凤归鸣不善于思考，她往往直接表现出自己的本性。
她被触动了，她想那怪物一定是狼王的“亲人”，她知道失去亲人是什么感受。
那是一种哪怕能再看见一点点和他生前有关的东西也会不能自已的痛。
像妈妈织的毛衣，爸爸的烟灰缸，弟弟的玩具，妹妹的裙子，只是看到，就仿佛他们还在你身边。
可当你欣喜的回头，却发现他们都不在了。
“喂！大笨狼！”凤归鸣走上前大喊道，狼王似乎没有听到，走的很慢，“你是不是想找你的家人？是不是在找那个怪物！”
“归鸣！”寒玲急忙轻喊，“你别感情用事，先别急。”
“玲，”凤归鸣凄凄的回头，勉力挤出笑容，微睁的眼中似乎有逆流而上的无尽悲伤，“相信我。”
“鸣......”寒玲和她从小就相识，她知道这个看起来任性的女孩是沙漠中的骆驼刺，在干旱和极度的温差中紧紧的把根往下伸，用尖锐的刺包裹自己，“你真的......”
“别搞的这么伤感了，我会没事的，”凤归鸣温尔一笑，“它不会伤害我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寒玲知道她不是有意，但她确实帮她做了一个决定——其实无论怎么看，寒玲最终也是会这样做的，只是两者本质上大相径庭。
“好！”寒玲轻叹口气，手中蓝色灵能光芒再起，“我陪你。”
“嗯，谢谢了！”凤归鸣回头，狼王已然也回头了，一俯一仰，四目对视——狼王回头时呲着牙，对视时却颤了眼。
月光流霞，仿佛雪花纷扬，映得两者眼中同光同气。
月落尽是伤心人，眼望同为离人殇。
怎能不思量？
“喂，大笨狼，”凤归鸣缓缓靠近它，慢慢伸出一只手，已离狼王很近了，它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能摸摸你吗。”
狼王鼻子轻轻一动，它不可思议的睁开眼，望着手中蓝色灵能缓缓散去的寒玲，目光停滞在她身前一处融化的冰水，那水中透着一丝淡淡的红......
它突然眼角发酸，它知道，它最终要面对如此的，可真正到了此刻......
回见卷帘人，春风花如昼。
不见卷帘人，泪湿青衫袖。
凤归鸣轻轻用手抚摸着它，轻轻的，慢慢的，仿佛一个母亲在为自己的女儿梳妆，眼角也泛起了泪光嘴里还轻轻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等你回来......”
月儿不知什么时候偷偷隐去，仿佛也躲在在云中低低抽泣。
阿灰看着，躺下，抬头，抿嘴，不住的眨眼......
命运.....还真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