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钦差
当天,众商贾对赵家的表现表示满意,纷纷客客气气地告辞离去。
当晚,赵得柱却与他二弟陷入争吵。
只见赵得柱生气地说道:“我不同意!亏你想的出来,走内务府的路子去告状?先不说根本不可能成功,你让他们替赵家办这些职责之外的事,他们就算表面答应,也不可能真的去做。这样,白白浪费了我们家的人脉。”
“这人脉本来就是用的,眼下赵家面临破门之危,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啊,大哥。”
赵得柱叹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二弟,明赫此前信誓旦旦地说,李永标马上就要倒台,现在看来,不过是小孩子胡言乱语罢了。哎,民不与官斗啊。此次,李永标是吃定我们了,恐怕赵家在广州的积累怕是留不住了。
但是,换一种角度想想,咱们能造出比市面上好的多的净水琉璃,就算回了安徽,我们赵家依然能够再起。此刻,最重要的不是和李永标鱼死网破,而是尽快将能掌握的资源运往安徽老家。”
“这...做了几十年的洋行,就这么撒手,我不甘心拿。明赫是信口开河,但如果我们打点好路子,李永标也不是不可能打倒。”
赵得柱有时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太犟了,耐心地劝解道:
“那样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搞不好会把赵家东山再起的底蕴挥霍掉,还是要稳中求胜。对了,我已经决定了,此间事了,我就会剥夺明赫少东家的身份。
他太过自信,眼高手低,看待世事太过想当然了,这对未来的赵家不利。回头和三弟商量商量,看看明鹤和明贺俩孩子,哪个更合适吧。”
听到这话,赵得柱的二弟微微一愣,而后说道:
“这...说实话,大哥的决定,我早有预料,你对明赫这孩子溺爱惯了,如此放纵之下养成了这般性子,虽说之前的表现确实惊人,可现在看来,也是昙花一现,或许有些做匠人的才能,但对赵家主来说,是不够的。
大哥主动提出来,我自然是没有异议。我看三弟家的明岳最合适,他常年跟着三弟四处奔波,见识多,而且做事稳重。我家那明启只有在县里当个小吏的才能,做不得生意。”
他是真的这样认为的,赵明岳历来成熟稳重,交给他的事情,都会尽心尽力地做好。
赵得柱摇头打断他的话:
“此事还需与三弟商议,以后再说。不过明赫的去处,我已经想好了。为了防止他再因为口舌与人结怨,就把他安排到工坊,也算发挥他的才能。派人时刻看护他,不再允许他乱跑。”
而此刻,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已经被安排了的赵明赫,正在听着怜香说着今天的事。
“什么,真是岂有此理。”
赵明赫怒了,这些人居然敢欺负到自己头上。尤其是那个潘振承,把赵家当成自己的垫脚石,落井下石,用一副‘我说句公道话’的样子拉偏架,这种人,最可恶了。
赵明赫捏住下巴,眯着眼,喃喃自语得思索道:
“得想个办法找回场子。今天这事的关键是...李永标,如果不是他放话,这些人没这个胆子。只要能干掉李永标,那就是釜底抽薪。看来不能干等着李永标落马了,我得想个办法把他提前弄下去。谁会最想除掉李永标呢?”
赵明赫来回踱步,他努力地回忆着即将到来的钦差队伍,想从中找到合适的人物,终于,他想到了。
“对了,怎么把他忘了。尤拔世,下一任粤海关监督,理论上就是李永标倒台的最大受益者,他此次定然也在钦差队伍里。”
赵明赫之所以推测尤拔世会在钦差队伍里,是因为他知道,尤拔世是乾隆的包衣奴才,也就是乾隆真正的自己人。
乾隆之所以把他也派来,本意就有用自己的奴才,来看着自己的‘钱袋子’的意思。只是因为地方官的抱团取暖、层层阻挠,才在就如何处理李永标的问题上来回拉锯,迟迟不能上任。
赵明赫理顺了思路,立刻招来赵健,吩咐道:
“赵健,你马上去告诉你父亲,让他尽快查一查钦差队伍到了哪里,在里边找到一个叫尤拔世的包衣奴才,然后把李永标的罪证给他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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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傍晚,钦差队伍,正休息在江西赣州府的一处驿站中。
钦差大臣福州将军新柱、给事中朝诠二人预计明天就会进入广东边界,而两广总督李侍尧将会率众在那里迎接他们。他们正在驿馆里商议着:
“新柱将军,马上就要进入广东了,咱们如何展开工作,您可有什么指教?”
新柱是个武人,不太喜欢文人那种文绉绉地腔调,直言道:
“我不懂如何查案,但是我知道如何抓人。进入广东后,直接要求李侍尧将涉案人等一并抓获。如果他搪塞不去,我就亲自去抓,把那些人关进大牢后,细细地审讯,很快就能真相大白。朝诠大人,可同意?”
已经偷偷收了李侍尧五千两银子的朝诠,嫌弃地看了一眼新柱。
他心想,果然是个莽夫,只会硬来,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愚蠢至极,可笑至极,可不能让他坏了我的好事。于是他说道:
“新柱将军果然是个直人,雷厉风行。不过我还是要劝您一句,这广东的问题十分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不可鲁莽行事。尤其是那粤海关,可是关系到圣上,你我更不能轻举妄动。”
“那要是不抓人,还怎么审案啊?”
朝诠又轻蔑得瞥了一眼新柱,然后回答道:
“将军莫急,不是不能抓人,是不能一次抓太多人,我们总要保证粤海关的日常工作能顺利进行吧。那里每天可都是数千两的税银啊,你我要是耽搁了,那户部官员,可就跟我们急眼了。”
听罢,新柱点了点头,说道:
“有道理,那就少抓点。依我看,既然那些洋商状告粤海关监督李永标,那我们先把他抓起来吧。”
朝诠摇了摇头,李侍尧之所以送给他五千两,就是为了保下李永标,朝诠怎会不知这深意。
说起来,李永标也是受到过李侍尧的提拔,所以,李侍尧担心拔出萝卜带出泥,最后查到自己身上。
于是朝诠接着反驳道:“那李永标是此次关键,如何能轻动?没有足够的证据就拿人,到时候他死不承认,你我的工作,不就陷入僵局了?所以,我们不仅不能拿他,还要表现出相信他的态度,让他放松警惕,露出破绽。我们慢慢地收集证据,待时机成熟,一举拿下,一击毙命,才是不负皇命啊。”
新柱继续点头称赞道:“有理,你说的对,就按你说的办。那我们先抓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交差,然后慢慢查。”
朝诠露出欣慰的笑,点头道:“对喽,将军明白就好。”
二人互相告别,新柱回到自己的卧房,打开一个空的奏折,然后在上面写道:
给事中朝诠,收受两广总督李侍尧白银五千两,辜负皇恩,阻挠钦差,避重就轻,欲保粤海关监督李永标。
然后让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