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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张怀德手刃兄长,杨城主舍命一剑

世间有爱如江水,半生辗转为伊人。吾心似火卿如冰,百千长夜梦不宁。

三十娶妻欲梦断,一朝得子弃人寰。而今两鬓染秋霜,孤子薄命归来丧。

苦海自渡风和雨,只因与你共云天。你我江上两孤舟,空负多少相思愁?

白驹岁月发间雪,无言终老也心安。千般怨恨亦不该,一心弃我步尘缘。

盛怒之下仙魔掌,玉陨魂消赴泉台。当知终了非我意,苦断愁肠知不知。

悲戚戚、今又尝,山下刀兵喊杀忙。谁人知我心腹事,谁人伴我度秋凉?

魔山山顶,张怀德怀抱老妇人,痴呆呆坐于地下,往日里那气势逼人的大执事,这一刻哪里还有半点威风。怀中老妇已然气绝,惨白的面色却好似有了一种仿佛解脱了的一丝笑意。嘴角的血迹被大执事用衣袖一点点仔细的擦拭干净,老头看着怀中的妇人,眉眼之间突然浮上了几分笑意,随即大嘴一张,笑的肆无忌惮。

“翁碧云呀、翁门长,你既生不能与我同路,死却是在我怀中,你我之间不论对错,终归是有缘分的,哈哈哈...哈哈哈!”响彻天地间的笑意,毫不意外的淹没在南风带起的无尽喊杀声里,说散便散去了。但是有个人,最终也还是到了。

“孽障!口口声声说起的钟情,就是你亲手杀了她?”不知何时,一道体态修长的蒙面之人来在了依旧毫无姿态坐在地上的张怀德跟前。

“来就来了,何故以布遮面?你的声音还会有谁比我熟悉、你说是吗?我的兄长!”张怀德头也不抬,听到那声质问之后,他也只是悻悻苦笑一声,回应道。

“遮不遮面,非你所虑。你还没有回答我!”蒙面之人语气怨愤的说道。

“如你所见,我杀了她!可也绝非我的本意...”张怀德语气微微平和。

“四十年前我劝她放下、可她生性执拗,非得要在这江湖之上树起什么威名!可我也知道,是你一直在背后怂恿于她,你喜欢她、她却不喜欢你,所以一直以来,只要是我的意见,你总会不假思索的和我唱反调,对错也都不管。”蒙面之人双手负于身后,就那般静静的站在这一生一死、二人身边。

“你说的一点没错,我是喜欢她,可是她却喜欢的是你!从小到大,你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而我呢?我生来貌丑这怨我吗?你的路我走不通,但世间之路总有一条是属于我的,很幸运,我也找到了。”张怀德似乎忘记了怀中惨死的妇人,说话间竟是有了几分自傲的神色浮现于面容之上。

“我一直都在试图开导于你,可你没有一次听过我的。凡是你想要的,我都全力帮你得到,就连她也是一样,你不明白吗?”蒙面之人怒气顿生。

“我明白、怎么会不明白呢!你之所以离开,离开这么久,不都是为了断她念想,想成全于我吗?我都知道,可是她不愿意,你我都低估了她。”张怀德无奈苦笑,似是陷入回忆之中,时而嘴角带笑,时而怒目圆睁。

“该做的我都做了,不该做的、你却做了!千般万般、你不该杀了她。”蒙面人语气稍微平复了些,几个深呼吸极力调整着自己的心绪。

“我说过,杀她非我本意,我没想杀她、没想!”张怀德突然半跪着身形,朝着这边的蒙面人一阵嘶吼、面容之上写满愤怒还有一星半点的不甘吧。

“你敢说你没有对她动过杀心?”蒙面人也怒声斥问。

“动过、可我没有...张怀义,这一切都怪你,都怪你!如果当初你硬是拉着她远走高飞,到了现在,我也早都断了这念想、九幽门早可以问鼎江湖了。你打着处处为我着想的心思,可你知道吗、这是害了我、害了我你知道吗?你本不是好人、你就是想这样兵不血刃的置我于不仁不义之中,现如今,我已完完全全成了孤家寡人,中年丧妻、晚年丧子,一生挚爱竟惨死于我手,这种滋味,你尝过吗?尝过吗?...”张怀德似发疯一般,好像要一口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一般,其中怨恨至深,可见一斑。

“怎么,你也想杀了我吗?”蒙面客怒斥道。

“身边亲人纷纷离我而去,你若就此离去,我权当看不见,此事就这样吧!”回复了神智的张怀德,又跪爬在地,将那老妇人的遗体重新抱在怀间。

“原本打算劝和山下这场战斗的,死伤足够多了。可是忽然就感受到了她的气机,这才匆忙赶至到此,却不想竟还是晚了一步,她死了、你杀的!”蒙面人一甩灰袍,蹲在了张怀德面前,看着躺在自家兄弟怀中的老妇人,好似沉沉睡去了一般,这张面容之上依稀多了一些岁月打磨的痕迹,又有几个人知道、曾经的她,到底有多美。现如今身边的这两人,恰巧都知道。那个时候若说天下之才有十斗、她独占一半;若说天下之美有十分、她独有八分!无论是否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总归年轻时的她惊才绝艳、貌比天仙。

“魔山正在历经劫难,我虽不管九幽门之事,可毕竟这是她一生的心血,你不是也一直在替她守护着吗!如今到了需要你的时候了,把她交给为兄吧。”蒙面之人刚要伸手去抱她,却被张怀德一把挡开:“别碰她,她是我的,永远是我的!我不会允许别人碰她,即便是你,也不行!”看着这个总是冷语相向的弟弟,蒙面人不禁眉峰紧蹙,似乎是做了个决定、又似乎是真的有些怒意了。

“若你还认我这个兄长、若你还能记起这大半生以来为兄对你的好,你就听我一句,也算了为兄的心愿、好吗?”这句话,蒙面人问的小心翼翼。

“人老了,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但是你这个兄长,我可都是一直没敢忘记,虽然我对你从来没有过什么感激,但毕竟是一奶同胞的兄弟,所以很多事即便我恨你,可我又不能对你如何!要说起这了心愿,了你的心愿倒不如了我的心愿,你作为兄长,口口声声说对我谦让了这大半辈子,那么这一回,你再谦让我一次吧,她归我!”张怀德言语之间竟是有了些许心酸,不觉间两行老泪悄无声息的滴落在地。

“你既知她秉性,当知其所愿,即便现在身死于此,但她最不想被谁碰触、你应该知道的。生前你可以将她禁足魔山,如今人已魂归泉台,你就撒开手,让为兄带她离去此地吧!”蒙面人言语之中略带请求。

“我的一生都在迁就她、守护她,她活着可以消遣于我,到了现在,总该她迁就我一回了吧。你也别再往下说什么,我不愿意听。”张怀德单腿撑地,说话之间,就将那怀中老妇人抱了起来,准备转身往后山而去。

“你站住!为兄的话你听不明白吗?”蒙面人发怒了,怒不可遏,他甚至想要冲上前去,一把夺过这位老妇人的遗体,然后再狠狠扇自己弟弟两巴掌,这个他让了一辈子的弟弟,却跟他从来没有道过一声谢,有的只是最初的妒忌再到后来的怨愤。张怀德没有停下迈向后山的脚步,他头也不回、也不再想说什么了。

“她死了!尊重一个已死之人的意愿,你都不肯吗?张怀德、你这才叫自私,你永远都是只想着自己的得失、她人的感受或者生死,你有在意过谁?你这个自私的人,不得好死!”蒙面人终于不再那么压抑着自己了,他对着张怀德的背影忍不住失声痛骂起来,这一骂,他既是情急之下、也是有意为之,没有人比他了解这个弟弟。突然,前方张怀德的身形停了下来,他俯下身来轻轻将老妇人放在一个小石台之上,然后两眼之中瞬间黑色雾气涌动而出,整个人的气机一下子变得杀意凛然。

“等着我来陪你、云妹妹!”心中思绪一闪而过的蒙面人,伸出双掌,脚尖点地做出全力攻势的他疾速朝着张怀德怒拍而去,此时的张怀德好似一步踏入魔道,整个人的衣衫无风自动,全身都被无尽的黑气包裹着,眼看着蒙面人的双掌就要打在了他的后背之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怀德猛然一个转身,双掌黑雾弥漫着直接迎了上去,眨眼之间一种荒芜的劲气顺着蒙面人的双掌直接传到身体各处,一种体内气机瞬间溃散的感觉使得蒙面人身体一阵剧痛之后,整个人的身形便瘫软在地,蒙面人垂死挣扎之际,愣是往前爬了两次,一把握住石台之上老妇人的胳膊,这才一口黑血喷出,当下便没了生机。既然不能同生,同死也算痴情!两人的失身就那样躺在了一起,沐浴着夏日的暖风与骄阳。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浑身满是黑色雾气的张怀德,缓缓的低头俯身,他看着地上已经绝气身亡的兄长,内心却丝毫没有波澜,或许是经历了太多的亲人离世、他已经麻木了;又或许他的的确确痛恨自己的兄长,所以他的死,是他该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种几乎不可置信的神色,让得他不禁大喊出声。张怀德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把扯下了那张一直蒙在兄长头上的黑布,就那一瞬间,他的心一下子绷紧到了极点,整个人颤栗不止,不多时竟也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再看蒙面之人,被兄弟一把扯去头套之后,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庞好似烈火灼烧之后,留下的一道道疤痕,重叠交错,煞是恐怖。见此形状,张怀德的心里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兄长想要成全自己、原来他拒她千里之外、再后来他独自离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兄长真心为自己,为此他宁愿承受锥心之痛,原本俊朗的面容愣是生生被火烧至如此地步,我的兄长、我的傻兄长,今日又是死在我张怀德的手中...无比痛心的老者张口痛哭,整个身形佝偻在一起,像是痉挛一般不断颤抖着。没有人能理解他此时的痛楚,当然也没有人能想到日后的他,竟是没有一丝的悔恨之意,也许他想着就这样破罐子破摔了吧,反正在这世间已没了亲人,反正双手之上已是血债累累,也就不在乎那些蝼蚁的挣扎有多么痛苦了,挡我的路,杀了便是。

魔山四面,战火以尽尾声。九幽门的长老之中多人战死当场,涂飞被于化龙、梅书桐二人合力击杀、刘海川死于司马康之手,穆宁被冷月一剑劈死、金贵也死在了杨松和萧煜的手里,现如今,魔山唯有受伤的姜风、烈火和水云三位长老,带领残军退之山顶之上,萧煜众人虽然眼瞅着胜利在望,可他们的心中也是非常清楚,这魔山山顶,才是最难啃的骨头。因为这里一直站立一人,在负手观望着整个战局。

“白左使!”姜风三人分别从魔山东西两面溃败至此,再看到眼前之人依旧坚定地站在这里之时,心中的那抹慌乱之感这才略有平复。

“白左使,我们有负您的重托,如今看来,四面皆是败事!”姜风奈着性子冲着白无极禀报四下战况,其实这些局面早已看在他的眼中。

“三位长老辛苦了!不知你们可还有一战之力?”白无极头也不回,向身后三人问道。

“豁出性命,怎么的也能劈下他们几个脑袋!”五行长老的烈火,气势汹汹的回应道。

“长老堂中想必也就剩你们三人了,若是不能再战,不可勉强,我们九幽门日后的恢复,还需要你等主持操劳,所以以我之见,你们且自行退去后山养伤吧。”白无极面色平静、语气之中丝毫没有一丝的慌乱和怯意。

“白左使不必顾忌我等三人,若要拼死一战,我三人永远追随左使,生死不论!”水云长老一脸坚毅的神情,冲着白无极一拱手、正色言语道。

“老朽替九幽门多谢三位长老了,但眼下这种状况,还是去后山养伤、以图日后再次崛起。”白无极力劝三人。

“若是如此,那白左使何不与我等一起退回后山?”姜风疑惑地问了一句。

“无论他们是金是铁,我这堂堂九幽门的左使,岂能不与他们碰一碰?如能再趁机杀了萧煜、纪天华几人,那就更好了;总之,我不可能现在就退去,当然,若是不敌,他们也休想留住我,这点自信老朽还是有的,所以你们不用再多言了!”白无极语气之中自然的多出了几分期待和对自身实力的自信,论其实力,他该有这个自信的。

“既然如此,我等三人暂且退去后山,希望您老能凯旋归来,与我等一起为了九幽门的复兴而再次并肩作战!”姜风一拱手,余下二人皆是无奈的神色,随即三人的身形逐渐朝着后山飞掠而去,直至消失不见。白无极此时就站在山顶,一如即将临战的战神,一人可挡万千敌!那种居高临下、准备大战一场的气势,有些震撼、也带点苍凉。

“杀...”嘈杂的喊杀声从四面汇聚至山顶,魔山的散兵游勇们见到败局已定,多半已经弃甲而降,余下尚在拼命反抗的,也已十之八九死于刀剑之下,偶尔的漏网之鱼,无碍大事,故此有些个也都逃之夭夭了。如今看来,这曾经凶名显赫或者说臭名昭着的九幽门,如今看来,好似漏水之浮舟、断脊之屋舍,看着还在这里,但总归是要倾覆了,也许在场联军中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吧。

白无极身在正中,四下皆是所谓的江湖英豪,放眼看去,原本约有五六千余人的联军,如今也就堪堪两千余众,战事惨烈至此,双方都是伤亡惨重,不论兵将、多有死伤。红日西坠,像极了九幽门此时的形状。四周兵将尽都摩拳擦掌,好似要群起攻之,赶在夕阳落山之前,将这杆如今魔山唯一的旗帜,砍倒在地。黑夜终究是要来到,可这杆九幽门之中的大旗却并不是那么容易被砍断,毕竟名震江湖五六十年,毕竟这杆大旗是他、左使白无极!

“杀了他!”于化龙咬牙切齿的一声令下,北面众人一拥而上,白无极偏过头看了一眼,眼中顿生无穷杀意。只见他一甩袖袍、两只雪白的双手之间升腾起一阵白色烟雾一般,他没有任何疑虑,瞬间双掌朝着北方猛然轰出,白色烟雾带起一阵尘烟猛的撞入迎面而来的人群之中,当下已有二十多人顿失生机、连带着被掌风波及而受伤者,五十余人。于化龙见此场景,不觉心中一阵痛楚,好似失去了理智的他,直接提剑而上,萧煜几人怒声劝喝无果,急忙一起飞身前去阻拦,竟不想还是慢了半步,于化龙三招之后被白无极一掌拍在前胸,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出,被正要加入战圈的萧煜几人凌空接住,几人落地之后愣是生生往后退了七八步,这才卸去了残留在于化龙身上的那一掌的劲气,等到稳下身形再去看这于宗主,脏腑俱损、口吐黑血、气机散尽,已然没了半点生机。

“白无极、你好狠的手段!”纪天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提刀就欲于他大战一场之时,却被萧煜一把死死地拉住了。

“本就是生死之敌,双方征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名动江湖的刀尊纪天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吗?”白无极于战圈之中依旧双手负于身后,一脸平淡,好似方才之事与自己并无半点干系,真有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味道。

“纪老暂且息怒,如今他也无处可逃。白无极自视无力卓绝,我们万不可中他奸计,分而与之为战!”萧煜语重心长的劝慰着纪老,纪老闻言、平复了思绪之后,跟萧煜几人不断的赔礼道:“老朽一时气愤、怒火中烧,故有此莽撞之举,真是人老糊涂了,还请列为担待!”此话一出,众人急忙回礼示意一番之后,目光又一起看向场中白无极。

“萧老弟,如今这般局面,依你看来应当如何处置?”纪天华看了白无极一眼,然后回头看向萧煜,不禁轻声问道。

“既然不可单独与之打斗,何不群起攻之?”另一边,杨松也是一脸气愤的看了看白无极,随即听闻纪老的疑问之后,转头抢先回应道。

“杨兄弟说得对,但是有一点、凡是功力不济或是负伤在身之人,皆不能加入战斗,否则会白白丢掉性命。”萧煜补充道。

“好,既然如此,我们就选将吧,之后放开怀抱、大战一场,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管什么以多欺寡、胜之不武之类的条陈了!”纪老言语之中满是动容之色。

“如此十恶不赦之人,死则死矣,罪有应得,至于死法,没有人会计较什么!”杨松坦言劝慰纪老。

“师父!纪师伯、杨师叔,徒儿有一事还请您三位允准!”章昭此时靠近三位前辈,拱手抱拳、一脸郑重的说道。

“你有何事,快些讲来!”萧煜向来知晓长徒的秉性,如此紧要关头,若非要紧的事,他不会这个时候站出来。

“禀师父、师伯、师叔!章昭以为,从昨夜三更至今,您等四处为战,片刻未歇,师父和师伯师叔们总归是上了年纪之人,想必如今已是满身疲累,所以徒儿斗胆建议,由我和唐轩师兄、江岚、冷月、任正等年轻一辈,九人合战于他!如今情形徒儿万不会信口开河,只是屡经磨炼,当有担当重任的一天,故此再此请战,还请您们允准!”章昭此言,顿时让得周围年轻一辈们都快速的围了上来,他们皆都眼神炽热,满怀期待的等着萧煜几人的准许。如此大战之际,但凡有些血性的年轻人都想要趁此机会,一展身手,毕竟这样的机遇可与不可求。俗话说:小马乍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能有这样的勇气固然可嘉、但是他们明显低估了中间的那位从始至终一身白衣的老人。

“胡闹!你们是不是都以为自己在江湖上闯荡过,便无所畏惧了?是不是看了一眼湖泊、就以为自己看过大海了?是,你们也难得有这种勇气和担当,但是,你们永远不要低估自己的敌人!永远不要!哪怕敌人比你们还弱、也不要轻看于人,更何况、如今这个敌人,是白无极!”萧煜一听之下,顿时勃然大怒;转念一想,孩子们也难得有这种替长辈们承担的心思,故而言语轻缓了许多,耐心的对着四周几个年轻一辈们认真的言说道。

“萧老弟,你的担忧无非就是怕这些孩子们一个不慎、折在了那人的手里。但是话又说回来,玉不琢不成器,不经火炼、铁终究是铁,难以成钢;既然孩子们有心,况且是九战一,猛虎也架不住群狼的围攻;再者说,我们这些老头子、一来可以在观战之时缓口气,二来也可以随时加入战圈,替换孩子们,所以以老朽之意,不妨让他们一试吧!”纪老言语滔滔,但总归他老人家是赞成晚辈们的想法的。

“纪老所言不无道理!孩子们以他为试剑石,对于自身功法招式、自然是大有进益;再者说,那白无极倘若真的败在孩子们的手中、想必日后的江湖之中他也没脸再出来露面了、或者孩子们落败,败就败了,我们及时顶上,也算消耗于他。”杨城主在一边也帮着劝慰萧煜,萧长风可从来不是个急功好利之徒,故此他的抉择之中,往往都是正确的、努力执行;错误的、当下改正,故此亦有君子剑一说。

“既有你们师伯、师叔如此相劝,为师想来也是这么个道理,所以准许是准许、可你们几人一定要谨慎、不能有丝毫傲慢之色,就因为他是白无极,你们之中没有谁有资格轻视于他,听明白了吗?”萧煜点头允准的同时,也不忘言语敲打敲打这些自视甚高的晚辈们。

“你师父说的没错,对付此人,必须全身心的投入心神,不可有丝毫松懈之处!若是相互僵持也算你们的功劳了,不过切不可强撑,若是不敌集体退出!”纪天华言语冷冽的训示道。随即几位年轻人不觉向边上的杨松、萧煜、周正、蒋玉良、梁天达等一众前辈们微一抱拳示意之后,九个人一起转身,身形逐渐分散而开,快至中场之时,九人已然围拢成了一个战圈,而这战圈的中心点,赫然便是那一袭白衣的白无极。

再看这九位年轻人,不论男女、手握刀剑,一个个英姿勃发,即便场中之人是那早已恶名远播的白左使,他们也无所畏惧!章昭、唐轩、任正、梅书桐、关勇、江岚、江雪、任慧、冷月,他们男女穿插的站立着,自然是有了一番的考虑。看着眼前这些年轻人的身姿,纪老、萧煜等老一辈们不由得心中一阵动容。

“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是啊、那个时候,我们也曾和他们一样...”

“雏鹰乍起,恨天地不宽...真是羡慕!”边上围观的老一辈们言语之间相互感慨一番,就在这时,只听闻场中章昭一声令下“进!”,于是场中九人各执兵器一齐扑向白无极。

“老畜生们怕死,让年轻人来送命,可真有你们的!也罢、杀了他们,你们所谓的江湖也该青黄不接了罢!”场中白无极心中一番讥讽和思量,随即看到一同奔他杀来的九道身形,讥讽归讥讽,但他可不是那个仗着自己有些功力便自负到死的陈震山。白无极脚掌一跺地面,瞬间整个人的身形拔地而起,速度快到了令人惊愕的程度,只两个眨眼间,众人只见白无极轻飘飘落入场中,余下周围九人,落地后皆都是踉踉跄跄、往后倒退了十几步这才稳下身形,好在他们反应迅速,稳下身形之后又快速恢复队形,准备着第二次的冲杀。这个时候,九个人方才明白开始前师父、师叔伯们的言语之意,他们没有轻敌、他们只是没想到这第一招的结果会是这样。九个人、每人一招逼近白无极之时,他竟是能在一招的时间之内连出九招,而且还是占着绝对的上风,年轻人不服输的劲头这会正好用得上。

“进!”唐轩一声令下,众人再次一起飞身而上,不过与第一次不同的是,他们飞起的高度由同一高度变为不同的高度,攻击的目标由上半身变成了全身。

“还真是年轻人啊!虽然狡猾是有些,但确是聪明。”见此情形,白无极也忍不住在内心里赞了这群年轻一辈的临场应变和配合的能力。白无极再次飞身而上,他不在一味地呆在正中、成为他们的标靶,而是身形随意游走并且毫无规律,即便是九个人一起用兵器斩向他,每人一百次,估计也没有一次会斩在他的真身之上,是的,他有这个自信,不是自大也非轻慢,他有这个实力的。你有你的实力,但年轻人也有他们的资本。若说九关之前,尚无法与之为战,但是现在,虽然九人一时奈何不了白无极,但白左使想要逐个杀了这九人,也绝非那么容易!何况身后萧煜、纪天华等人尚且虎视眈眈,这九人自然也是有备无患,因此之上,虽然一次次的冲击都是被白无极破解而去,但是同样、白无极的攻势也一时不能将他们如何。随着夜幕降临,四周之人皆都是高举火把,将此处山顶照的犹如白昼。九个人已经陪着白无极走了一百七十多个回合,除了关勇胳膊之上擦破点皮,险之又险的避过白无极致命一击之后,白无极的身上也是留下了几道剑痕血迹,尤其是关勇这小子,像是以命搏命的方式愣生生轮圆了那根水火鎏金棍、结结实实的砸了白无极后背一下,虽然表面看上去并无大碍,但不论是亏着力气还是因为这一棍的原因,落地之后的白无极,身形终于是忍不住的有些摇晃了。白无极心中疑惑:“不该有这样的身手呀,难不成真是那五关的原因?”疑惑归疑惑,可他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也不言语,只全神贯注的随时准备迎接任何人的攻势。

“眼瞅着一百七八十个招式了,想必孩子们也都累了,要不然...”萧煜此时竟是有些想要替换九人之心,可此言一出,立刻就被纪老打断。

“萧老弟、万不可在此时有所改变!你这会是关心则乱的状态,已不适合再做决定。你放心、老朽心中自有把握。你等不可太过着急...”纪老一边出言劝慰、一边提醒萧煜道。

“以我观之,即便白无极此刻气力不足、身上也稍有伤势,但九个孩子想要胜他,也极为不易。再说了,趁他此刻尚未有逃离之心,我得设法将他完全留在这里,生死不论;倘若他见势不妙,一心逃走,我看场中之人也够呛能拦得住他。”想到这里,杨松在心中默默的滋生出了一种想法,虽然冒险、但值得一试。他没有对身边萧、纪两位师兄说起这些,因为他知道,他若开口两位兄长必定顾虑他杨松的安慰,因此不可能会同意他这么做,如此还不如不说来得好。杨松打定主意,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的一举一动,私下里手中的三尺青峰已悄然出鞘。

突然之间,唐轩手中凤鸣刀意迎风暴涨,章昭飞身半空全力相助唐轩,余下之人除了尽可能封死白无极可能出逃的路径之外,冷月也是一时气机大起,沧海剑意竟是些带着一丝丝淡淡的黄色气息飞速爬满剑身,而后在江岚江雪二人的共同助力之下,这一道剑气长虹,几乎是要斩天裂地一般,紧随着那一道鸣彻天地的凤鸣之音一起,共同射向场中的白无极。“即便老朽已经足够重视你们,可现在看来,还是不够!”一丝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危险气息快速的朝着白无极疾速激射而来,白无极屏住心神,双手之间一道惨白的雾气升腾而起,众人只看到这片天地似乎都逐渐被这片白雾所弥漫。

“九幽鬼决”白无极口吐四字,瞬间凤鸣之声和那道淡黄色的剑芒一并狠狠的砸进这片白雾之中,两道神技所过之处白雾瞬间凭空消失不见,犹如寒冰遇见了天火一般。片刻,一道炸响之声从场中仅存的那团白雾之中传了出来,白雾之中白左使一道闷哼、踉跄着倒退身形...“就是现在!”场下猛然飞出一人,手持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又快、又准、又狠的从背后刺进了白无极的前胸。白无极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半截长剑,嘴角不由得趟出了许多白色的血液。

“背后偷袭、也算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作为?不过不要紧、你也活不成了!”一句话方出,背后萧煜大声喊道:“杨兄弟、快退!”萧煜话刚出口,手握剑柄的杨松刚想要抽剑飞身离去,却不想白无极竟是一把率先折断透出胸前的半截剑刃,然后也不管剑柄是不是还握在杨松手中,他愣是猛然转过身去,手握剑刃自杨松脖颈飞速一闪而过,而后再起一掌,狠狠的拍在了杨松胸前,这时,白无极趁机敛去气机,一阵白雾再次弥漫而开,雾气不但比第一次厚重、而且隐隐之间有些许的荒芜之气。一道身形早已绕过众人、往后山密道而去了,只余下这群人依旧在这里寻觅着他的身影。

“杨兄弟、你怎么样了?”萧煜一边开口询问、一边接过纪老递过来的丹药快速的让他服下,眼中担忧之色一览无余。

“我...我感觉...感觉生机已...已经溃...溃散,兄...兄长...兄长勿要...怪我!不要...不要为我费...费心思了。”杨松口中喷着血沫,对着萧煜和纪老断断续续的言语道,看得出来,眼神之中已有无尽的难舍、也有万般难留的无奈。

“你撑得住、兄弟、你撑得住!”萧煜几乎间都要发狂一样,呼唤着、嘶喊着。

“无...无欢!”听到声音,本就蹲在身前的叶无欢急忙俯身倾听。

“从此、南都...南都城...城主燕...燕成!你、你等要...全心辅...佐他,帮助...帮助他!...切...记!”叶无欢已然泪流满面,看着这个从小收养自己的胖子就这般死在了这魔山之巅,叶无欢顿时满腹苦楚与委屈,于是一向近乎毫无感情的金叶杀手,就在这一刻,在这魔山之巅,大声呼喊了一句:“燕...成!”当下在场的所有人,一片沉寂。

这一年的仲夏,魔山之巅,战火四起;这一年的仲夏,南都城主,杨松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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