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 雨族封侯
若说上次化为血灵的后遗症,还可以说过去。
这次却是实打实的睡着,他记得很清楚,在献和四时剑走后,他们觉得有必要,将消息带回墨城,就开始返程,芊芊非要一路跟过来。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他们对芊芊说的话,虽还是半信半疑,却没有像以前那么防备。
从她的所作所为和谈吐中,猜出她是一个与家里闹矛盾,负气离家的小女生。何况墨城本身就是个普通人可以都可以自由进出的城池。
与普通城池唯一的差别,就是墨城是墨家自己修筑打造的城池。在兼爱思想的指引下,墨城对人员进入的管理几乎不设限制。
在经过一天的赶路后,墨攻行当仁不让的先睡,墨非夜则靠就在树干上,负责晚上的警戒,本来在旁边的芊芊,就非要挤过来,要和她的夜在一起。
没一会,墨非夜就觉得困意袭来,实在扛不住的情况下,就小眯了一会。正常的情况下,墨非夜马上就会被噩梦闹醒。
可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快快,好好想想,到底做梦了没有。”墨攻行看起来比墨非夜还要激动。
墨非夜摇摇头,他何止没做梦,好像连动都没动一下,双手抱剑是他休息时候,最常用姿势。
他之所以喜欢抱着剑,是因为在噩梦惊醒的瞬间,感到无比的安全。
“是不是你忘记了?”墨攻行刚问出口,自己就否决了这个答案,墨非夜以前醒来是什么样子,他非常清楚。
这次是在他眼皮下醒过来,完全没有一点异样。
墨攻行激动地抓住墨非夜的双臂:“你的梦魇消失了?”
“可能吧?”墨非夜自己也不敢确定。
“试试不就知道了。”芊芊发表了意见。
一句话点醒了所有人,“对哟,试试不就知道了。”
随着太阳的慢慢升起,白霜纷纷隐去,烟消雾散,有些许朦胧的大地也变得清晰起来。
墨非夜靠在树上,墨攻行和芊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注视着他。
“你睡着了吗?”
“你还没睡着?”
“你还没睡着吗?”
“你这样问,谁睡得着?”墨攻行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
“可是人家忍不住嘛。”芊芊委屈道。
“走吧。”墨非夜站了起来,排了排身上的灰土。
“要不,我把你打昏试试?”芊芊追了上去。
今天几人运气不错,准备歇息的时候,路旁正好出现一座破屋,虽已经千疮百孔破烂不堪,可也比在外面露天要强。
墨非夜习惯性找到一个视野开阔,利于警戒的位置后,就闭上眼睛开始养神,突然脸上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连忙睁开眼睛,发现一团影子蜷伏在黑暗中。
好像发现墨非夜发现了自己,黑影往前一趴,慢慢地从黑暗中爬出来。
风声四起,如有人号,雷霆乍现,仿佛要将破屋震碎。
一只修长惨白的手,从黑暗中慢慢伸出。
“你睡了吗?”
“你手也太黑了。”墨攻行捂着眼睛,对走在前面的墨非夜埋怨道。
“你自己反应慢,还怨我家非夜。”芊芊回过头嘲讽道。
“你个死芊芊,要不是你突然散开,我能挨着一下。”墨攻行捂着红肿的眼睛,一路上都愤愤不平。
两声清脆的鹤唳声,从几人后方传来,打断了墨攻行的牢骚。
“快看,你们快看”芊芊指着天空大叫。
只见两只仙鹤,出现在天际,它们绷直双翼,平稳笔直地朝前滑去。翅膀划过天空,一条熠熠生辉的金光大道,应时而生,随着仙鹤的飞行轨迹一起朝前蔓延到。
大气磅礴,庄重激昂音乐,在天空中响起。一辆奢华宽大的四驾马车,从天际头奔驰而来。黄金车轮碾在大道上,激起一片金色的烟雾。
拉车的四匹白马都是神俊非凡,它们通体雪白,不含一点杂色。白马高昂头颅,伸直脖子,白色鬃毛随风飘逸。
厢车宽大豪华,通体由黄金打造,光彩炫目。车厢上明星荧荧,镶嵌着各种颜色的宝石,车体周身都是云纹环绕,上面雕龙刻凤,显尽奢华与高贵。
马车两侧是数十名手持斧钺礼器,身披金甲的武士。武士走着特有的礼步,每次都是左脚迈出,一步一停。这种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马车的速度的礼步,却在武士们的步幅下,始终与马车保持着一致,不快不慢,不缓不急。
凡马车经过的地方,天降雨露甘霖,和风四起。
马车过后,黄金大道随即消散在空中。
“这。这是??”芊芊踮起脚,意犹未尽地问道。
“唉,世间疾苦,天家却还是极尽奢华。”墨非夜感叹道。
能有这种排场,除了高高在上的天家还会有谁?
“不知道献与四时剑已经到了白玉京没,招摇城的事最后怎么处理 ?”这才是墨非夜最关心的问题。
“哇,那马车好漂亮,他们去干吗?”芊芊问道。
“这个方向好像是会稽城吧?”墨攻行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回答道。
墨非夜点了点头,思考片刻:“雨若虚正式封侯没有?”
“没有,若是正式封侯,应该沸沸扬扬,天下皆知才对。”墨攻行回答。
“只怕这些就是为此事而来。”
墨攻行说:“若真是这样,那才是头等大事啊。雨族虽然曾经是黄土三十六族,但在皇阶之争中失败,被贬为罪族。经过数千年的颠沛流离,早就和普通氏族无疑,此次要是真是册封为诸侯,那就是开罪族封侯之先河啊。”
“如果真是这样,只怕以后就会战端大开啊。”墨非夜忧心忡忡道:“雨族不管怎么样,这次都是以宋人之附庸,夺得宋人土地,按照以前传统,雨族杀掉宋君后,只能扶持一个宋君。”
“可宋人当初不也是抢了齐人吗?”
“宋人当初是扶持了幼主后,再逼迫幼主迁到滨海城,还为齐人留得了祭祀。关键的是,当年缘由是齐侯先违背了晖景之誓,公室才遭到夏后的毁灭式打击。”墨非夜解释道:“即便如此,夏后也并未对宋君封侯。”
“如果开雨族灭主封侯的先河,以后为上者会人人自危,下者则储存实力居心叵测,现有的平衡将会被打破。”
墨攻行有些不以为然:“我觉得你有些危言耸听了,往水潭之中丢入一块石头,就算那块石头再大,激起的波浪再高,水潭最终也会平静。”
“希望像你说的那样吧,不过你想过没有,若投石不断,深潭也会被填平。”
他们猜得不错,车中确实带来了雨若虚的册封诏书,在推恩令下虽然封侯无数,可新封的侯,也是各诸侯的后代。这些天生就是贵族,在《推恩令》之前,他们只是会成为卿大夫阶层,没有资格封侯而已。
寒族封侯,梓桑八旅的男爵早有先例。寒族与罪族又不一样,寒族本质还是落魄的贵族,换句话说,现在一些看起来风光无限的贵族,说不定哪一天落魄,就变成寒族。
诸侯之中虽有反对的声音,但算不上强烈。寒族重新封侯,也算对自己以后万一没落,保留一点希望。
寒族封侯的爵位只是男爵,不能世袭。
罪族则不一样,成为罪族的原因可能很多,但是有一点无需质疑,就是都曾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比如贯胸人,就是因为刺杀禹皇,而被贬为罪族。罪族中有不少氏族,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实打实的罪恶滔天,不可饶恕。比如战力超强,却臭名昭着的“四大凶族”。
罪族不要说封侯,就算被赦免的案例也鲜有耳闻,包括禹皇出生的有崇氏,“四大凶族”之一的梼杌,都未被赦免,现在还在最西方,世代驻守秦关。
这个决定绝对是前无古人,也意味着要推翻前圣之言。
此次的排场也是空前,现有仙鹤开道,奏九歌之乐,后有被金吾卫拱卫的四驾宫车。在宣读诏书之前,先带着诏书巡游九州,目的就是宣扬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雨若虚封侯的事。
这对雨若虚,对于雨族,是前所未有的虚荣。
几人一路向南,果不出其然,一路上都在讨论雨若虚封侯的事,大部分的寒族,百姓都对未来充满信心,罪族都可以封侯,他们凭什么不可以。
沿途听到的言论,让墨非夜更加地忧心,目前的秩序确实存在很多问题,墨家的初衷就是通过“尚贤,尚同”打破这种唯血统论的旧秩序,建立一种以“兼爱”为核心的新秩序。
经过墨者的努力,这种新秩序也仅仅,在墨城之中勉强施行。施行中一样会存在很多问题,在他看来是完美的墨家思想,很多都无法施行。就拿尚贤来说,贤具体的定义是什么?
如何保证领导者最贤?
就墨匠而言,墨攻行拥有超强的精神力,让他在对机关兽的控制而言,绝对是最贤,所以墨攻行就可以领导墨匠?
贤与不贤,如何辨别?孰高孰低,怎么区别?这些都是问题。
这还是墨城中出现问题,小小的墨城在九州面前,真的就是如小溪与江海。
这次雨若虚封侯所带来的影响,可能会比招摇城事件的影响更加深远。
有些东西建立起来要数百上千年,可毁掉只在朝夕之间。
这些才是墨非夜最忧心的,可比拟墨非夜对未来的担忧,五兄弟的无奈却就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