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嗟来之食
“娘！您尝尝！”
“斗儿啊，这是什么？哪里来的啊？”
“今儿遇到了贵人，他赏给…不，他送的！”
白姚氏虽然双目已经失明，但每天都会将屋里仅剩的几件破家具擦拭一遍，地扫一遍。
然后摸着路边石子，去河边打水，洗衣。
她尽可能的多做一些活，因为她觉得，至少能让家里多些人气，更像个家。
儿子每天晚上回来也能轻松一点。
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先走一步，但舍不得儿子还太小。
她若一走，儿子在这世上就再也没了亲人，没了牵挂……
最主要的是少年心性未定，若没人看着，万一误入邪途了该怎么办……
于是白姚氏每天都像这般的熬着。
没事的时候，她基本就是坐屋前门槛，倚靠着门沿，
每天剩下的时间，
就是等待、回忆、
度日如年……
北斗陪着娘坐在门槛上，他将怀中的糕点慢慢取出，小心翼翼的打开荷叶，递到什么都看不见的娘亲面前。
白姚氏摸到糕点，放到嘴中咬了一小口。
“是城外宋记最有名的荷花糕！”
“娘，这您都吃得出来啊？”
“当年小姐最爱吃的糕点，我怎么会吃不出来……”
“谁？”北斗没听清娘说的什么。
白姚氏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虽是乡野村姑，吃东西的样子却是十分优雅。
“来，你也吃！”
“娘，这里是半块，另半块我早吃过了！
上午还吃了不少好东西呢！
都是那位小主强塞给我吃的，不信你摸我肚子，都鼓起来了！”
白姚氏一听，手中的荷花糕顿时就不香了，放在了地上，道：“斗儿啊，做人要行得正，立得直！
咱虽然穷，也得穷得有骨气！
万不可食嗟来之食！”
北斗微笑着回道：“娘，这个道理您跟我说了好多遍了，我懂！
以前也有碰到过一些雇主，给我好吃的吃食，让我学狗叫的有，学猫叫的也有，甚至直接扔地上的都有，我可从来都没接过也没捡过！
但这次不一样！
他们两兄妹，真的跟其他人不一样！
在他们俩的眼中，好像看谁都是一湖碧水，很平静，也很清静！
他还说，
我们是朋友！”
北斗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感觉放心底没有说。
那便是从小到大，他第一次从那两兄妹身上，
感受到了，
尊重！
“嗯，这世上有坏人，也有许多好人，你这是真的遇到贵人了！”
白姚氏当然不会教育儿子这世界全是坏人。
她只会跟儿子说，坏人永远都只是少数！
好人不一定都看得起你，不一定都愿与你交往。
但，看得起你的，那就是贵人！
“娘，我给您看一样好东西！”
北斗说完，将那个精致的小袋子递给白姚氏。
他从来没有带贝币回家过，想必娘也从来没见过。
于是想给娘一个惊喜，想让她摸一摸贝币的手感是多么的精致丝滑。
哪知白姚氏刚接过小袋子，都没打开，就怒喝道：“跪下！”
北斗好久没见娘发这么大的火了，心想我哪里错了？但腿脚还是不听使唤，他连忙跪在娘的面前，双手揪着耳朵。
“娘……”
“别叫我娘！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干坏事，不许偷东西，你这个逆子，怎么就是不听呢？”
“娘我没……”
“好，好，好，长大了是吧，翅膀硬了是吧！会撒谎了是吧！
你是要气死娘是吧？
我天天熬，夜夜熬，就是怕你入了歧途，现在好了，我再也不用熬了！
我这就去乱葬岗把自己埋了，也不要你这逆子送终！”
北斗一听慌了，跪地上扯着娘的裤脚开始嚎嚎大哭……
他一边哭，一边将今天发生的事全部详细的说了一遍。
“不信您看，这是我拿一个贝币换的九个刀币！
我怕您饿着，就先用一个刀币换了十五个糙米饼带回来了，都没敢买其他的。
其他十九个贝币都在这，我一个没动！
本来打算一会回去，找机会把贝币和剩下的刀币还给他的。”
北斗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解释道。
“那你还磨蹭什么，赶紧去还了，万一他们走了呢？”
“哦哦，娘，那我现在就去了，您这几天改善下伙食，就吃糙米饼，别再喝那野菜汤了！
啊，对了，还有两个刀币，是今天剩下的工钱，给您保管！”
“嗯，好！”
听着儿子一路小跑离去的声音，白姚氏脸上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她从来不望子成龙，只希望他走正道，做个普通人，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足矣！
“出来吧！
我知道你在那，我都听出来了！
咱家就这点钱，没啥可图的！
您拿去便是，就当破财消灾了！”
白姚氏平静的说完，将两个刀币扔在面前的空地上。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又左摸右摸，将刀币捡起，进了屋去。
……
……
天上那个破洞消失后，城里很快就恢复到了原来的热闹模样。
三楼某个房间也突然安静了。
风绳放下心来，继续嘬着茶壶嘴儿，悠闲的看着比武台上的决斗。
他发现那些决斗的，好像不全是有恩怨的，也有一部分纯粹是手痒是切磋的。
但更多的，是有赌注的。
两人一上台，同时将贝币放到台子中间，谁赢了谁拿走。
像这种类别的，一般打得也是最激烈的，也是最残忍的一种比试，经常惹得茶座间响起一阵阵男人们的欢呼声和妇人们的尖叫声。
风绳发现，要是这样看他们打上三五八月，他的修为都能涨一大截。
之前是面对的山林野兽，现在面对的是活人，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一趟没白跑，再看多几回，自己打架功夫一定大涨！”风绳如此心想着。
别人看了比武后，或多或少的，是能学些皮毛。
但风绳现在的脑子里，跟三年前又不一样。他能通过别人施展的零散几招几式进行反推，甚至能填漏补缺！
……
“嗯？”
风绳这时看到在城主府门前出现一人。
他认得，是今天早上，那个走路急急忙忙的，不修边幅，还撞到北斗的中年男子，正朝他这间客栈方向行来。
远远看去，只觉得他一路上脚步轻浮，一副无精打彩的模样。
“掌柜的，来壶好酒！”
风绳定睛一看，他果然是来了这间客栈。
“没有！”
“那他们喝的是什么？”
“自然是酒！
他们要就有！
您要，那就没有！”
掌柜的说的这话里，并没有驱客赶人的意思，因为他说话时，是笑眯眯的说的。
不修边幅的男子，指了指掌拒的鼻子，一连指了好几下，一副你给我等着的模样。
“一口粗叶茶总有吧？”
“这个自然有，你先坐着，一会就送来，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