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要栽赃别人,麻烦走点心
陆公公暗暗给秋桐比了个大拇指,他想象过这承恩侯和小曹大人会如何灰溜溜走出靖元王府,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如此的。承恩侯和小曹大人是高调而来,败北而归。
元瑾玄定定看着秋桐,见其面带淡淡微笑,娴静站着,气韵清净娴雅,倒是有几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和刚刚那个舌灿莲花,幽默而俏皮的女子大相径庭。
数次见面,她,娴静时若照水娇花,行动处似灵俏脱兔,动静皆宜。
看向元瑾玄,秋桐笑着问元瑾玄,”王爷,您看,今日是否就此作罢?“
作罢?
元瑾玄挑眉,却听张之洪急不可耐地道,“王爷,这帕子确实是秋桐给我的定情信物。”
元瑾玄看了下急得一脸白的张之洪,晒笑,然后问秋桐,”爱妃,你又怎么解释。“
张之洪咬牙,情绪颇为激动,”秋桐,这明明就是你七夕那夜亲手给我的,你怎么就不认了呢。“
秋桐微微叹口气,看向张之洪,不懂为什么,他就是贼心不死,“这位大哥,下此你要栽赃别人,麻烦走点心,行不??”
走心?
众人都有些可以预见这位新娘子又要开始反击了,是反击的,没错,他们观这新娘子全程淡定自若,但是,却能三言两语地将对方死死压倒。他们都可以想想到这位叫做张之洪的人待会儿会如何个灰头土脸了。但是,也说不定,毕竟,这事对女人而言本来就难以启齿,很多女子遇到这事也只能自认倒霉,向命运低头罢了。何况,这张之洪还说这张帕子是这位新娘子的。这人证物证俱在,可不是让人百口莫辩吗!
有些人都为秋桐默默捏了一把冷汗。
“我,我没有栽赃!”张之洪也不知道这走心是个什么梗,但是他明白事已至此,由不得他了,他扯着嗓子大声反驳,“我怎么会栽赃你。”
秋桐将粉红色手帕递给元瑾玄,元瑾玄只是看着,陆公公机灵,忙上前接了过来。
秋桐愣了愣,见红色绸缎的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头逶迤在地,于是也轻轻放开自己手中的这一头,又将红色盖头递给身边的喜娘,然后,伸手想将头顶沉重的凤冠取下,但是,这凤冠也不知道用什么和头发别住,脱了几次没脱下,秋桐遂将凤冠前的流苏拨了拨。但是,细密流苏似雨帘一样又垂落下来,左右摇摆晃荡。
也就在,这个时候,立于靠前位置的宾客才惊鸿一瞥,见着今日的新娘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虽然,看得不是非常清楚,但是和传说中的倾国倾城相去甚远。
“虽然我不懂得刺绣,但是么,”众人就见堂中的新娘子摇了摇头,似乎不敢苟同的样子,“我的品味也不会这么低,粉红色配黄色,敢不敢再土一些!?”
粉色配黄色,确实俗气了点,但是用这土字,好似更加精妙。这新娘子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的,遣词造句方便似乎极有天赋,言语幽默,妙趣横生。
秋桐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留下了这么个印象,她笃定看着张之洪,“你这帕子是从一个喜欢夜合香的女子那里得来的吧?”
张之洪愕然,看着秋桐,惊出了一脸的表情包,好似在问:你怎么知道。
元瑾玄眼中同样划过惊色,就听秋桐再次道,”而这帕子中的诗,应该是一个常年和酒打交道的女子绣的吧。我想,这个女子应该是卖酒的。“
张之洪惊讶张大嘴巴,元瑾玄眸色晦暗地撇了一眼五官乱飞的张之洪,仍是看着秋桐,轻轻地发出一声,”哦?“
淡淡一笑,秋桐笑得有几分羞涩又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天生鼻子比常人灵敏一些。这帕子带着夜合香,香味不浓却又经久不衰,必然是喜欢夜合香的女子常年携带之物。而,除了夜合香之外,帕子中隐隐散发着各色酒香,女儿红,琼花露,竹叶清、菊花秋、逍遥酿、锦江春、蔷薇露、满江红、屠苏酒,还有将军泪。“
秋桐陆陆续续说了几种酒的名字,越是说一样,张之洪脸色越难看一分。
”酒香最浓烈的是从丝线处散发出来,所以,将这诗句绣在这帕子的人必然常年和酒打交道。但是,喜欢喝酒的人对酒必然有选择,所以说,这帕子是卖酒或者酿酒的人所绣的概率更大一些。“但,秋桐为什么刚开始说是卖酒女子而非酿酒女子,那是因为酿酒的人,特别是精通酿酒的人必然对某一种或者某几种酒精通,而非什么酒都专业。
”而且,“秋桐看向张之洪,有些替他可怜,”你知道,你犯了最大致命错是什么吗?“
不仅张之洪想知道,其他的宾客都纷纷竖起耳朵。
”今年的七夕一整日,我其实都在王府里面,根本就没有出门。能给我作证的人比比皆是。“秋桐微微一叹,”就算没有人认证,王府里面进出其实都有登记造册,但凡一查,一切,真相大白。“
宾客莫不是纷纷点头。而张之洪面若死灰,骤然跌倒在地。
今日是靖元王爷的大好日子,闹场子,栽赃准侧王妃,这分明就是在公然挑衅靖元王爷权威!
“来人,将他带下去。”元瑾玄的声音不高,可是却是有雷霆万钧的气势。
靖元王爷平日里显得温和如风的眼神已经猝然变得如隆冬寒风一般凛冽,他那漆黑的眼眸也瞬间如千年寒冰一般。
尴尬的气氛即刻变地紧绷起来,众人都知道靖元王爷是极有手腕和魄力的,但是他们中却是少有人亲身经历过。他们印象中的靖元王爷有谦谦君子之风,却也没有想到温润如玉的靖元王爷发怒起来却是如此令人恐惧,在场的宾客莫不是噤若寒蝉。
即刻,便有数个侍卫凭空而出,众人惊骇:这个喜庆热闹,放眼之处都是宾客的地方,竟然有不知道隐没在何处身手如此厉害的侍卫。
几个侍卫手脚凌厉将那张之洪四肢摁倒在地面,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在众人的惊愣中,这几名突兀出现的侍卫快速将这闹事的人提了出去。闯入的张之洪连个辩驳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闹事者被拖了出去,众宾客纷纷看向元瑾玄。
毕竟,不管事实真相如何,新娘子在拜堂的时候惹来这么一出,多多少少的都是一个让人指摘的污点,男方便是现在悔婚,别人也不能说些什么。何况,这男方还是尊贵的靖元王爷,别人更加不会说靖元王爷的不是。
世人对女子本来就有诸多束缚,虽然,这个过错或许不是女子本身,但是,他们潜意识就认为:苍蝇哪里会叮无缝的蛋。
秋桐也同样看向元瑾玄,觉得现今取消婚礼是最好的机会,但是,这个主动权她可以不和他抢,她只要结果就行,至于过程,她不在乎。
”继续吧。“
继续吧?秋桐听着这淡淡的三个字,有些反应不过来。
元瑾玄话落,婉转喜庆的乐声相继响起,喜娘忙拿着红色盖头战战兢兢地预给求秋桐盖上,却让秋桐伸手制止了。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想起两个字:来了!来了!
果然,就见秋桐柔顺地朝元瑾玄拜下,“王爷,请恕罪。”
本来已经悠扬响起的音乐声又渐渐停歇下来。
众人都看向堂中的一对新人,暗道:这婚礼可真是一波三折。这戏本子都不敢这么写的!
只见,元瑾玄看着秋桐的头顶一会儿,虚扶一把,“爱妃,快起身。”
秋桐挺着腰背,并未顺着元瑾玄的手起身,而直直跪着,“王爷,求您先饶恕了我。”
元瑾玄直起身,长身玉立,“你先起来,再说。”
秋桐摇摇头,一副你不先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什么叫做骑虎难下,元瑾玄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若是,在其他地方其他时候,他自然可以拂袖而去,但是,现在满堂宾客聚在。
“本王不生气就是。你先起来。”
秋桐一窒,想不到元瑾玄竟是如此狡猾,这不生气和饶恕罪责这可是两码子事。但是,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再僵持。
“王爷,其实,我有一事一直未对您坦诚。”秋桐没有起身,不高的声音却是能让所有人都听清楚她的话,“我其实命中带煞,不宜结婚,若是结婚,便会克夫,克了夫婿一族。”秋桐听秋雁说过,秋雁村子里面有个算命的给她村里面的姑娘算过命,批的就是:命中带煞,不宜结婚,婚后克夫。
众人倒抽冷气,惊愕看着一身红装的秋桐。他们只听说这新娘子出身卑微,身有痼疾,无才亦无貌,可没有听说克夫,而且还克夫家一族。
克夫就已经够骇人了,克夫家一族,这样的女子谁还敢娶!
“本来,我也是不信的。”秋桐摇摇头,因为低着头也没有人看到她的表情,“可是,今日接连发生的事情让我不得不信。是我爱慕虚荣,没有向王爷您坦诚。只求王爷恕罪!”
元瑾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心情,眼前这女子聪慧而机警,步步为营,狡猾如同一只小狐狸,但凡有一丝机会,她便能设法破防。简直让人防不甚防!
“这事本王早就知道。”元瑾玄淡淡一笑,不以为意,“本王,早就请了云嗔大师看过你的八字。若是,你还是介意的话,婚后就到妙华庵修行一段时日便是。”
云嗔大师是华清王朝出名的得道高僧,批命算卦奇准,但是,他闲云野鹤惯了,一般人也见不到云嗔大师。而妙华庵则是华清王朝皇家女眷修行的庵堂,犯了事的皇家女眷,或是大行皇帝未有生育的嫔妃,或是宗室守寡女眷都有到妙华庵修行的先例,当然,每年也有不少宗室女眷到妙华庵戒斋礼佛。
秋桐简直就要惊呆了,没想到,她这自黑的结果的得来是这么个结局。她这算不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当尼姑?这个坑她还要不要继续往下跳?
秋桐觉得自己一定无法忍受的。当尼姑就意味着要把一头美美的头发剪了,不能穿漂亮的衣服,不能画各式各样的漂亮妆容,只能吃素,每日青灯古佛,敲着那木鱼,好像是木鱼吧。那样单调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当尼姑的坑秋桐断然是不想跳的,但是,进入这个无爱的婚姻,秋桐也不想。但是,两厢一比较,她觉得,她还是选择跳进这个无爱的婚姻吧。反正,捞个王妃当当,锦衣玉食的,总归比青灯古佛来得美妙多了!
可是,秋桐可不知道,便是无爱的婚姻,有时候也是会让人窒息的!这婚姻,不是说你不理会对方,对方也不理会你,就可以相安无事了!
“雨桐?是你吗?”
男子的声音本是低低呢囔,但,奈何一室寂静,他那低语却在此刻显得极为清晰。
声音虽然陌生,但是,秋桐却猛然一悸,缓缓看向声音的来处。
只因,这声音陌生中却有些莫名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