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欠人家的,总要还回去
陆公公看到秋桐心里不无震惊,眼前之人的形销骨立,哪里还有当初的娇俏可人。
可纵使如此,陆公公脸上却表现出一副异常惊喜的样子,而且,左一个慕王妃右一个慕王妃娘娘,听得秋桐脚底发麻。
秋桐很想转身离开避免这些尴尬,可是,却知道情况可容不得她恣意。
“陆公公,你还是叫我秋桐吧。”
陆内侍赶紧摇摇头,笑得一脸谦卑,“这可不敢,您是主,奴是奴,礼不可废!”
秋桐见陆内侍这么坚持,也不想和他争辩这个称谓的问题,直奔目的问道,“陆公公,王爷在么?”
陆公公笑着摇摇头,至始至终微欠着身,轻声道,“娘娘,王爷现在不在,今晨王爷早早就出门了。”
秋桐看了下高升的太阳,心里着实有些急,“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陆公公还是笑意盈盈的,“娘娘,您可真是折杀奴了。奴向来只是听王爷差遣。主子的行踪,当奴才的怎能够清楚。”
其实也不一定就是不清楚,而是,不便透露罢了。
秋桐记得,王府里头当奴婢的有一条规矩,具体第几条她忘了,大致意思的,不能窥视主子行踪。
“娘娘,要不您先休息一下,奴这就让人去门口等着,若是王爷回来了,就让人赶紧的报回来。”陆内侍这般说着果然就支使人去大门等候着,又让人准备茶水点心,细致周到得让人挑不出毛病,也热情得让秋桐坐立难安。
这陆内侍能做到元瑾玄身边的第一贴身内侍,可也不是泛泛之辈,首先那一张嘴就极为能说会道,那逗趣的话儿连绵不绝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陆内侍已经着人给秋桐换了两次茶水后,元瑾玄终究回来了,他穿着一身暗绿色的袍子,越发显得肌肤如玉,丰神俊朗。
后世,总有形容一些长相清秀些的男生: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秋桐觉得,这样的词汇用到眼前这位靖元王爷身上才让人完全的信服。
“身子好些了么?”元瑾玄走近秋桐,伸手牵着秋桐的手,重新走向座位。
他的手指略有薄卷却白皙而骨节分明好似雕琢过的一般,且手指温度温凉十分舒适好似令人特别的眷恋,可,她的手,手背上在略长的衣袖遮掩下还依稀可见一丝暗斑,秋桐不自在抽回自己的手。
元瑾玄看了下秋桐抽回去的手或者是看秋桐身上穿的衣服,肉眼可见地皱了下眉,“你的手怎这般凉,出来的时候也不懂得多穿件衣服。”
“也还好,不会很冷。”秋桐知道不是天气冷的问题,而是自己体质的原因,现在都快入夏了,大家都渐渐将厚衣服一层层慢慢地减去,而她却反而需要穿上厚些的衣裳。
“现在还未入仲夏,天气忽冷忽热。”元瑾玄偏了下头对陆公公道,“小陆子,去拿件云肩过来。”
也不等秋桐说个不用之类地话,陆公公头也不抬应了声是,转身就去了。
秋桐坐在元瑾玄对面,伸手拉了下自己衣服袖子盖住自己的手,怕自己更怕别人看到她手背的黑色斑点;而元瑾玄似乎没有察觉到秋桐的小动作,只见他动作优雅地端起桌面的茶杯,轻轻刮着茶叶沫,清声问道,“可是付氏她们又过去烦你了?”
他的语气明明很正常,可是秋桐的眼皮还是不受控制一跳,前日马婶掌掴付氏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马婶便是再胆大,没有眼前之人的授意,再如何的也不会做出掌掴付氏的举动。
秋桐其实知道,付氏她们就是想道德绑架她或者慕雨桐,只是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能够硬下心不闻不问又是另外一回事。秋桐总觉得自己占用慕雨桐的身体,是她亏欠了慕雨桐,亏欠了慕家。
欠人家的,总要还回去。
“谢谢!”秋桐是在说马婶解围的事情,“她们其实也是担心慕雨薇,人在焦急的时候,有时候难免情绪失控。”
元瑾玄不以为然,笑道,“怎么不说他们是吃准了你会心软,付氏那人惯会倚老卖老,按着以前你的性子”
她以前的性子怎么了?秋桐看向元瑾玄,但,他却好似没有再说下去意思了。
恰这时候,陆公公正领着个侍女捧着件织金云肩过来,其实,这种云肩有点似后世所有的披肩的样子。只是,其造型比之于后世更加繁复而绮丽,因其不似披风那般长,非常适宜春季或者秋季的时候穿戴,不仅能够取到保暖作用还可以当作一种饰品。
侍女将披肩轻柔披到秋桐肩上,秋桐自己伸手整了整,然后取出一封信递给元瑾玄。元瑾玄略微讶异接过,却见信件的封面上写着收件人封何氏。
秋桐解释道,“我曾经在阮州的时候机缘巧合认识大理寺的封时璧,他擅长断疑难案件,我想请你帮个忙。你能否帮我将这封信尽快寄到晟京的封时璧的家中。还有,能不能请你和颜知府说一声,案件推迟一些时日审理。”
秋桐过来求助元瑾玄也是没有办法的,这个时代不像现代,有手机电话、邮件等诸多电子通信工具。在民间连寄东西也没有诸如顺丰、德邦专门的物流通道,有条件的人想要传递信息可以用到专门训练的信鸽;但是平常人家寄送信件不过是托了相熟的亲朋好友或者镖局代为捎过去,这一封信从寄出去到收到可能耗时几个月都有可能。
古诗中描写的: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寄平安。实实在在是这时代书信传达不便的真实写照。但是,古代有所谓的八百里加急,秋桐相信眼前这位靖元王爷必然有特别的书信传递渠道。
元瑾玄看了看信件的封面署名,颇为好笑似的问秋桐,“你这般大费周章为了付慕氏的事,他们难道没有告诉你,你过来求一下我,我就能让颜知府放了她?”
“这对你不好。”发现元瑾玄看自己的眸底似乎浮现一丝星光,一丝慌乱爬上秋桐心头,她忙移动了下视线又道,“不仅对你,对颜知府更加不好。而且,为政者,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若是慕雨薇真的做下投毒的事情,她自然该为自己的行为负法律责任。”
似知道秋桐内心所想般,元瑾玄嗮笑了下,“并非作奸犯科的大恶,其实,并无伤大雅。你也不必想太多,纵横古今,规矩都是为政者制定的,人非圣贤,在不违大原则情况下谋些便利自来有之。总不能就期盼着那些大大小小官员只兢兢业业办事,真正做到两袖清风,却不允许他们为自己谋些利益。”
这些弯弯绕绕秋桐自然知道一些,但是,她觉得,真正为了大家好的话,还是有一是一的好。“若是慕雨薇真的做下投毒的恶举,是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不然就很容易演变成:不威小,不惩恶。”
元瑾玄将信件往旁边的桌子上随意一扔,“这事,你不必大费周章让封时璧过来。至于付慕氏,就让她在知府大牢里面凉快几日,也好让她知道,她的饭可以乱吃,话却不是能够乱说。”
秋桐心中一动,心底突兀冒出一股暖流,“嫌疑人没有找到,慕雨薇的嫌疑不能排除,这么释放她,别人也会有意见。”
“毒,不是她下的。”元瑾玄说的非常肯定,秋桐心中突然就有个声音:他怎么就知道毒不是慕雨薇下的!
“那下毒的人是谁?”秋桐心中的疑问很多。
元瑾玄看了下秋桐,淡淡笑一下,“那些人自有他们的去处。”
那些人?不是指一个人么?不是一个人就是团伙!秋桐心中砰砰乱跳,有种迷雾即将拨开般的清明,她求证道,“听说,那毒药不是普通的毒药,下毒之人应该不是,就想简单毒死张家婶子的猫儿。”。
“不是普通毒药,但是,也不是多么稀罕。”元瑾玄看着秋桐因为瘦显得有些大的眼睛,反问道,“你就不能简简单单种种花,逗逗草?”
秋桐觉得元瑾玄的话有些莫名了,她的日常就是做做瑜伽,种花养草的事而已。
见秋桐睁着一双格外清亮的大眼,元瑾玄觉得自己有气,此刻也有些发不出来,他想,这辈子怕真的要栽到这小丫头手里头了。“不要以为自己冰雪聪明,别人也不是吃素的。”
秋桐心下一跳,有种真相即将到来的紧张,“什,什么意思?”
元瑾玄特特又看了下披在秋桐身上的坎肩,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是让你别操心那么多,好好保养自己就够了。”
秋桐下意思伸手将有些松垮的披肩收拢紧了些,心底总觉得元瑾玄方才说的‘不是吃素的’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你刚才是不是想说,有人想要毒害慕,我?”
元瑾玄却是一瞬不瞬看着秋桐的脸。
“你,你看什么?”秋桐身体自然往后一缩。
元瑾玄看了看秋桐的左侧脸颊又半研究似的看看秋桐的右侧脸颊,好似,秋桐的脸是能够让人细细观摩的绝世精品似的。
秋桐她却是知道自己现在的形容,虽然出门前,她化了妆,但是,她的病弱憔悴却不是妆容能够完全覆盖的。现在的自己和丑已经挂的上号了。
“本王是看看,爱妃你的脸皮有多厚!”
被一个人说厚脸皮,作为女孩子总归是窘迫的,秋桐脸颊轰的热辣起来,却听元瑾玄又道,“爱妃脸皮之厚,怕是泗汌府千年的古城墙都要靠后,不然,你这是哪来的自信呢?”
陆内侍他们抖着肩膀吭吭笑着。一股子羞恼顿时涌上心头,秋桐想立马怼回去,可是却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
见秋桐双颊不正常的病态嫣红,元瑾玄敛了玩笑的笑意,一本正经道,“可别真气着了,闹着你玩的。言归正传,便是毒杀总也有个因由,或是结仇、或是背主、或是作恶、或是损了谁的身家利益,总归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秋桐想了想,自己一直以人为善,而,慕雨桐么,十二岁前还是懵懂小姑娘,十二岁后进入靖元王府,生活圈子也很简单,所以,也是不怎么可能和人结仇。
“那,那些下毒之人是谁?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秋桐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是有八卦的潜质,不然这个时候,慕雨薇的事情就可算是了结了。
元瑾玄看了下匆匆而来的云起,又转回头,问道,“有没有听过好奇心害死猫?”
好奇心害死猫,秋桐自然听过的,只是,张家婶子的猫难道就是因为太好奇了?
“对了,你方才说谢我,可是想好如何谢的?”
秋桐心想,若说脸皮厚,他才是吧,世上哪里人有向他人直言要谢礼的。只是,他确实也算帮了她的忙了,她还真的要好好谢谢人家。关键是他什么也不缺,这个谢礼可真的有些难办。
“若说结草衔环就不必了。”元瑾玄想了想,道,“我素来喜爱兰草。去年,王府中新得了一株兰花,我尤为喜爱,其株形矮且壮,花形巨大,中宫紧合,花开金黄,外瓣濡厚,整株花杆亦是金黄,荷花瓣,花心素洁无杂色,香味浓郁且清幽,可谓集矮种、色、香、韵、瓣型于一身。”
“难道是传闻中的天逸荷?”秋桐对于兰花也喜欢,她的小花园中就栽种了几盆兰花,只是也就是普通品种而已。
“原来是天逸荷么?”元瑾玄微微一笑,道,“他们说是春兰,名为黄素荷。虽说黄素荷囊括了其形色;但,天逸荷名字更为雅致些。”
话不投机半句多,话若投机了,那可真的就废寝忘食了。
云起在外头连连暗示了好几回,陆内侍又抬头看了下聊得似乎都忘我的两人,又特特看了下笑逐颜开的秋桐,似乎有些了解,为什么终究是这位慕侧妃能得到他家王爷特别恩宠。
你看,人家懂得王爷的喜好,虽然形容已衰败,但,却懂得王爷珍爱的兰花啊。
可,若说懂得兰花的,王府中,专门在悠然谷中培育兰花的如兰姑娘那也绝对是各中翘楚,如兰姑娘不仅仅善于侍弄兰花,难得的是容颜清丽脱俗,气韵清美如兰。可,真真是人如其名!
而,这位侧王妃么,容色就是最鼎盛的时候也不及如兰姑娘良多吧?所以,这得了恩宠的,怎么反倒不是近水楼台的如兰姑娘呢?
陆公公觉得,自己可真的是一点点都看不懂!
“可惜,那株天逸荷近来长势不佳。既然,你善于培育兰花,不如,你替我侍弄一下?”
谈性正浓的秋桐顺口就道,“好啊。”
元瑾玄眸中露出罕见的笑意,“如此,我这里先谢过了。”
“不!不是!”秋桐懊悔自己刚才答应的快了,“我,你,我其实不是非常懂得如何培育兰花,天逸荷毕竟珍贵,你还是另请高人吧。”
“连素冠荷鼎那种珍品都能给你救活了,区区天逸荷必然不再话下吧。”
秋桐一张脸皱了又皱,可真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手痒去救活那一盆蔫蔫一息的素冠荷鼎了。可是,她也知道就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去尝试救一救那盆素冠荷鼎。
“其实,当初,也是凑巧而已。”秋桐这也算是委婉拒绝了。
元瑾玄点点头,惋惜叹道,“明白了,你是不愿意。”
秋桐自然是不愿意的,那盆天逸荷在晟京的靖元王府,总不可能将那盆天逸荷千里迢迢送到泗汌府吧?但是,秋桐也知道,自己可不能这般回答说‘不愿意’,她解释道,“其实,真的不是不愿意。而是,没有把握能够养好。看着其蔫萎,其中的心痛,这就好比治病救人一样。心爱之人得了一种的病症,纵使有妙手回春之能,却只能看着心爱之人被病痛慢慢折磨,直至它一日一日地消逝下去。”
秋桐觉得自己是瞎比喻,却见元瑾玄缓缓地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秋桐心下一喜,如释重负还不够一秒,却听元瑾玄又建议道,“不如,你就早晚各念三次我的名字聊表谢意如何?”
这更不好吧!秋桐着实不想,可,她该如何拒绝,秋桐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他这个要求,好像真的只是动动口就可以了。
“把手伸出来。”
秋桐迟疑了下,还是伸出左手,却见元瑾玄用手指在她展开的左手手心比划着依次写了三个字。
“这是我的名。”元瑾玄又在秋桐手心写了两个字,秋桐认得该是‘文昭’。
“这是我的表字。”元瑾玄抬头,笑睨着秋桐问道,“若是你真的有诚意,就每日早晚的念下这名字,区区五个字,应该不难才是。”
不难是不难,但是,很为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