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负罪之人
“巫马同学去哪了？”
“好像出去吃午饭了吧，但大概在哪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文学部，毕竟他常去嘛。”
“但是不管怎么说，午饭也不会吃这么久吧？已经过去一节课了。”
“森宫督还让他去舞乐组辅导课业，感觉自从艺术赏开始后就忙的不像话了呢。”
“话说我们第一次走到半决赛，铃木校长找的帮手太强力了，不仅是巫马星津，还有那个转校生荒川琴雪，长相好看还那么有实力，有点让人提不起勇气去搭讪呢。”
趁着上课时间补觉的荒川琴雪，修剪指甲的川木洋子，以及四周正在做笔记的同学。
橡皮掉在地上被同桌的女生捡起递还，指尖不经意掠过的触感让敏感且充满幻想的高中生因此浮想联翩。
这就是日常，但不是巫马星津想要的日常。
恢复清醒的巫马星津记忆涌了上来，仿佛从头到脚被冰水浇了个通透，寒冷彻骨。
我做了什么？
或者说井波熏做了什么？
天台散落的衣物，少女冻得发红的膝盖，还在耳边回响的喘息声，因为体温融化的雪花凝露般滑过白皙的皮肤。
答案显而易见。
巫马星津感到一股屈辱，一次也就算了，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第二次。
就像人偶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这种屈辱让巫马星津的大脑飞速思考起来，顺手将衣服递给井波熏，不想看到她着凉。
井波熏默默的提起裙子，眼神就像失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
我做到了，有茜大人会感到开心吗？
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至今，她所扮演的角色使命终于结束了，但下一幕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呢？
巫马星津并不打算责怪井波熏，她和自己很像，就像那种身不由己的提线木偶，然而这一次巫马星津没有陷入负罪感，而是无比清明，他有个可怕的猜想，但始终不愿意朝那个方向去想。
为什么每次发生这种事的时候，学姐都在场，并且和学姐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说是巧合的话实在不能让人信服。
再加上井波熏偶尔流露出的对小早川有茜言听计从的样子.......
当务之急，是马上找到小早川有茜。
但在此之前，变成泡芙酱的井波熏同学不能就这么丢下不管。
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钻入肺部，现在加上一个井波熏，事情变得一团糟，他对井波熏同学并没有喜欢的感情，只是当做一个具有才能的人看待，或许会想成为朋友，但绝对不是这种关系。
但正因如此，才更加无法接受发生这样的事。
巫马星津等井波熏穿好衣服，两人重新回到室内，楼梯口已经没了小早川有茜的身影，一切如梦又似幻。
“井波同学，能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理由吗？”
巫马星津的声音将风筝牵引回了现实。
“想做就做了，仅此而已。”
“就像回家路上在甜点店里遇到的奶酪包，想吃就吃了，你会问为什么想吃的理由吗？”
“别用这种牵强的理由来敷衍我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井波熏正在用湿巾疯狂擦拭和巫马星津接触过的所有地方，听到他的话噗嗤一笑。
“但你是这样的人，川木洋子不就是吗？证明像你这样的人有女孩子投怀送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反过来问我不觉得很好笑吗？”
巫马星津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了，直截了当的说道：
“是小早川有茜让你这么做的吧。”
井波熏的动作一滞，抬头看向巫马星津，眼里不断闪烁，似乎在想要不要告诉他，说不定可以让巫马星津讨厌小早川有茜，从而让有茜大人注意到自己。
片刻的沉默后，井波熏轻轻说道：
“你很擅长猜谜题呢。”
这是巫马星津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一瞬间，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所有的不解全部烟消云散，他想起了源清雪曾经提醒过自己的那些话。
【你没发现自己最近过于关注小早川有茜的事，以至于忽视了身边的人】
【巫马同学，别走神了】
【要说多少遍，难道离开我，你就没法分辨谎言了吗？】
.........
现在看来，部长说的这些冥冥之中有所关联，就像有条看不见的丝线串联在了一起，在试图提醒自己一样。
不然以源清雪的性格，本不会说这么多无关紧要的话才对。
他早该发现的。
但巫马星津不明白，小早川有茜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就这么想看到自己痛苦挣扎的样子吗。
不对，小早川学姐对自己的感情是货真价实的，巫马星津没有怀疑这一点，有些问题要当面问个清楚。
井波熏摇摇晃晃的走了，并且拒绝他的陪同。
巫马星津找遍学校都没有找到小早川有茜，Line的消息也是未读状态。
期间还被校内的巡查人员拦住询问，出了上次暴走族男的事件，现在哪怕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在不合时宜的时间乱晃都会引起保安的警觉。
掏出学生手册，费了好大力气才解释清楚，巫马星津还是第一次被当做可疑人士，这种体验不算好，下次还是避开巡查的人吧。
问题好像不是这个，为什么一定要跟巡查的保安斗智斗勇，自己才是不正常的那个吧。
好了，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又多了一个，如何再次找到小早川有茜。
老实说这种一言不合就失踪的情况，换做以前还会让巫马星津焦急万分，现在心里却莫名的烦躁。
毕竟任谁被这样几次三番的忽视本人的意志，践踏尊严都会很恼怒。
更何况问题与麻烦就像初夏的蚊子一样怎么拍也拍不完，让人烦不胜烦。
“所以说，这就是你在上课时间在学校里闲逛的理由吗？”
森宫惠翘着美腿，非常苦恼。
自己最在意的学生什么时候变成了旷课，谈恋爱，还调戏督教的样子。
必须要及时纠正才行。
森宫惠一只手搭在大腿上，手肘撑在桌面托着脸。
“虽然知道你因为东京秋日艺术赏付出了很多的精力，可学生的职责就是好好上课，这样下去的话督教我会生气的哦。”
“抱歉。”
巫马星津感觉很羞愧，正如森宫督教所说的，自己未免太任性了。
看到巫马星津有在反思的诚恳样子，森宫惠也不愿意再对他说教，暂且放过了这个家伙。
“成绩要是倒退有你好看的，到时候就准备接受我的惩罚吧。”
森宫惠挥挥手，将魂不守舍的巫马星津打发走。
巫回到教室，上完课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左右，结束舞乐组的辅导后到了四点。
按照习惯，应该会去文学部参加部活，写写投稿征文，或者从外面的书架里挑一本书，伴随清新的茶花香直到黄昏。
但巫马星津选择坐上电车再次去往京都。
巫马星津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名盘起发髻的少女来到八王子高中，四处询问后来到文学部。
“呼，这里还真不好找。”
永山凉子用手帕擦着额间的细汗，图书馆的暖气开的很足，文学部藏的太深了，就像建筑里藏了另一个世界似的。
“这位同学，来这里是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吗？”
背后的声音把永山凉子吓得手帕差点掉在地上，回头一看，是那位大选上和巫马星津一起参加歌唱组比赛的清冷少女。
这人是猫吗？怎么走路没有声音？
源清雪怀里抱着黑猫，黑猫金色的眼睛懒洋洋的。
“好可爱，我可以摸摸吗？”
“提醒一句，哪怕是同性，擅自动手动脚也会被抓起来。”
“我指的是猫咪，你这人怎么这样？”
“如果你要找巫马星津，他已经走了。”
永山凉子惊讶的看了眼源清雪，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很想这么问对吧。”
“没有穿着校服，来文学部找人，长相和最近名声大噪的永山凉子一样。”
“再联想到你的赌约，很简单的推理。”
源清雪不紧不慢的说着，永山凉子都找不到插话的机会，因为她甚至都不需要问，这位清冷洁净的少女就已经在她提问之前将问题解答完了。
“你是？”
源清雪没有说话，从怀里取出一柄钥匙打开文学部的活动室。
如永山凉子所见，这位少女就是传说中的文学部部长。
活动室的门被关上，连邀请她进去坐下喝杯茶的意思都没有。
永山凉子气的跺了下脚，这群关东人就是没礼貌，想到又扑了个空，永山凉子恨不得揪住巫马星津的脸问他，你这么喜欢到处乱跑干什么。
算了，反正自己还要回喜萤馆，这次要是再见不到，永山凉子都要怀疑巫马星津是不是在刻意躲着她了，难道自己的魅力有那么差劲吗？
“喂！京都那么大，你知道他在哪吗？”永山凉子隔着门问道。
活动室的门没有动静。
嘛，毕竟这位文学部部长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就当永山凉子准备走时，黑猫从右手边的窗口缝隙跳进来，嘴里叼着一张便签，上面简短的写着：
【吉野茶屋】
那不是自家喜萤馆旁边的茶屋吗？
永山凉子好像知道巫马星津从哪得知的答案了。
.
京都。
六点，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这座历史古都灯火通明，哪怕到了这个时间，依然还有游客在青石路上漫步。
在为一队找不到清水寺集合点的游客指路后，巫马星津穿过繁华的大路，道路变得空空荡荡的。
京都的街道还飘舞着风花，鸭川附近的街道已经看得到雪，正面是东山和比睿山的山脉。
不过天色暗下来后，鸭川的水面只有微弱的反光，东山和比睿山的轮廓也朦胧不清。
来到吉野茶屋，掀起用来保暖的厚重门帘，巫马星津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吉野茶屋非常注重色香味的结合，食材考究，菜品精致，哪怕放在遍地百年老店的京都，地位也一点都不差。
上次没能好好品尝这里的怀石料理，略有遗憾。
不过巫马星津这次赶来，并不是专门吃怀石料理这样重要但又不是那么重要的理由。
做工精致的怀石料理被端上来，巫马星津朝吉野店长稍微低头表示歉意。
“上次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没有帮上客人的忙，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们才对。”
吉野太郎笑容爽朗，他得知了小百合已经离婚，这样也好，不用再跟郁纪友人那种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的家伙过日子。
这年月，独身或许还更轻松一点。
聊了几句，吉野太郎很有眼力劲的退开，走之前合上了障子门。
包间里装饰素雅，拉开靠近桌子的门，可以看到院落里的雪景，有一种幽静的美。
小百合穿着鹿斑染的阔袖和服，现在还不是樱花盛开的时节，小百合的脖子到锁骨处却染上了樱花的粉红色。
这张和小早川有茜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恭顺的跪在榻榻米上为巫马星津沏茶，弯腰时背部弓起，可以看到雪白的后颈，巫马星津有种撕裂感，仿佛暗恋已久的学姐就在眼前。
“那个，请你不要告诉有茜可以吗？”
小百合的声音很轻，请求的语气恐怕就算强硬的拒绝，也会无可奈何的噙着泪不做任何抵抗。
“那晚的事.......”
“能告诉我小早川有茜去哪了吗？”
“有茜应该在北海道。”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问题，甚至是同样的回答。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就像老电影一般在脑海里重复滚动播放着。
“札幌对吗？”
“嗯。”
小百合的眼神躲闪，不敢与巫马星津的目光接触。
和他见面，身体总会不由自主的回忆起那晚的激烈，但一想到这是女儿所喜欢的人，强烈的背德感就要将她吞没，但身体的反应又无法避免，就像久逢甘霖的土地，渴望一阵阵暴雨的滋养。
脑袋里有个声音告诉小百合：
【这是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来的反噬】
有本书曾经说过，违背道德的感觉会激起无上的欢喜，触犯禁忌的紧迫感会唤个性的身份。然而这种感觉也会变成一副枷锁，拔掉了想象的羽毛，违背道德也不会成为一种刺激，而是一种罪恶感，悬挂在头上。
不管是小百合还是巫马星津，都将彻底背负这份罪恶感，午夜梦回，身体深处试探禁忌的本能又会蠢蠢欲动。
小百合抿起嘴唇，似乎是嫌味道寡淡，一颗颗眼泪落在味增汤的瓷碗里，再添几分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