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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积善之家

景书兰一见姬思忠这要哭泣的表情,愣了一下神儿,连忙问道:“思忠你怎么了?”

姬思忠用手背来回,揉了几下双眼,急促的抽泣了两下,喃喃道:“我、我不怎么。”

景书兰:“不怎么你干吗要哭,是不是哪不好受哇?”

姬思忠摇了摇头儿。

景书兰困惑不解的问道:“那为什么我问了一下儿,你晌午吃大肉了没有,你就要哭哇?你有什么事告上婶子。”

姬思忠:“婶子,今儿个我们家没有做大肉熬菜吃。”

景书兰睁大了双眼:“那你家今儿个晌午吃的什么呀?”

姬思忠:“我们吃的饼子(玉米面)和杀白菜帮子。”

“啊!”景书兰吃惊的问道:“你们家没有肉和白面了?”

姬思忠:“有,不多了。爸爸说,妈妈有病,肉和白面留着给妈妈吃。”

“噢。”景书兰叹了一口气:“那赶明儿个一早些起来,你们家吃饺子吗?”

姬思忠:“不吃,还是吃饼子喝粥。”

杨江波翻过身来,掀开蒙在头上的被,闭着眼睛咳嗽了两声,吃力的说道:“大春他妈。”

景书兰手里拿着,没有包好的饺子,赶忙转过身,神色紧张的问:“怎么了,又不好受呀?”

杨江波睁了睁眼睛又闭上:“不,我有事要告上你。”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是说呀,你把咱家留着正月十五,吃饺子的白面也都和上吧,今儿个多捏点饺子,傍黑叫大春给,和林哥家送一盖顶连去,咱家少吃点儿,叫和林哥家也过个年吧。”

“行,我刚才也是这么想来着,我这就和面去,你就躺着吧,什么事都别操心了。”景书兰回应道。

“嗯。”杨江波翻了个身,又抻被蒙上了头,昏昏沉沉的睡去。

杨大春、杨小花在炕尾里,靠着被垛坐着,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认真的,听着父母说着话。杨大春见母亲转身继续包饺子了,他爬到窗户台前,伸手拿起一挂鞭炮来,爬到姬思忠跟前坐定,俩手托着鞭炮:“思忠哥,你稀罕放炮吗?”

姬思忠点了点头儿。

杨大春:“那你家买炮了吗?”

姬思忠:“没有买。”

杨大春:“没买炮,那赶明儿个一早些起来,吃饺子的时候,你家怎么放炮哇?”

姬思忠:“我们家赶明儿个,一早些起来不吃饺子,也就不用放炮了。”

杨大春:“刚才我爸爸、我妈妈不是说,给你家送一盖顶连饺子去吗?”

姬思忠苦笑了一下:“就是能吃上饺子,我们家也没有钱买炮放。”

杨大春:“这炮也不是我们己个买的,是我姥爷前上个(前天)给我送来的,你姥爷过年了没有,给你买挂炮送来呀?”

姬思忠深深的埋下了头:“我,我没有姥爷。”

“大春,别瞎问这问那的了。”景书兰狠狠地瞪了一眼儿子。

看见母亲满脸不高兴的样子,杨大春虽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但他看到母亲满脸的不高兴,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杨大春的脑筋非常的好使,他急忙改口:“思忠哥,这样吧,我把这挂炮拆开,咱俩一人一半儿。赶明儿个一早些起来,咱两家吃饺子的时候,就都有炮放了。”

姬思忠俩眼死盯着大春手里的鞭炮,小心翼翼的问道:“大春,你留一半够你己个放的吗?要、要不你就少给我点吧。”

鞭炮在那个年代里,尤其对于孩子来说属于稀罕之物。只有当地的土产日杂窗口有卖的。一般人家在过年时,只给孩子买一挂100响的小鞭炮放着玩儿。富裕一点的人家儿,可以买两挂三挂的,给孩子们放着玩儿。男孩子过多的人家儿,还要把整挂鞭炮拆散后,给每个孩子各分几十个小鞭炮放着玩儿。孩子都不会把所有的,鞭炮一股脑的全放完,而是一个一个的分开燃放,过一把放“鞭炮瘾”。所以鞭炮在小男孩子的,眼里显得特别珍贵。尤其是到了大年初一早上,孩子们便仨一群俩一伙的,早早的走上街头,无论听见谁家吃饺子放鞭炮,便会直奔响声而去。你争我抢,蜂涌而上,冒着被炸伤的危险,去捡那些“尿叽炮”(未响的炮)和被崩灭的鞭炮。有药信捻的,掖在衣兜里留着放,没有药信捻的,从中间掰开呲花玩儿。

见姬思忠犹犹豫豫的表情,杨大春大气的说道:“够我放的,咱俩就一人一半吧。来,咱俩把炮拆开分分。”

阴了一天的天儿,晚饭时分又飘起了雪花儿。

杜柳村第五生产队,队长范祥照一家五口人儿,此时正围着饭桌吃晚饭。儿子范大虎往嘴里填了块馒头嚼着,放下了筷子:“爸、妈,我吃饱了,我去找大春玩会去。”

母亲刘素玲阻拦道:“下着雪的你别去了,你大叔不好受哪,有病的人怕小孩折腾麻烦。”

大虎:“妈,我不折腾,我有道算术题不会做,我找大春教给教给我怎么做。”

范照祥放下筷子对妻子说:“叫他去吧,正好看看江波兄弟的病好点了没有。他都冻着发烧好几天了,我也有点不放心。”

刘素玲笑了笑着说道:“大春他爸爸也真是的,冻着感冒不拿点药吃,劈树墩子出汗治病。要是劈树墩子出汗能治好了病,还不把卖药的先生(大夫)都给饿死了哇?”

范照祥:“他(杨江波)过日子忒细,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素玲:“甭定那天细死他就行了。”

范照祥一绷脸:“我说你这个人是怎么说话呢?”

刘素玲一笑:“我这不是嫌他有病不吃药生气,才这么说的嘛。”

范照祥依旧阴着脸:“都这么大的个岁数了,下回说话想着点说!”

大虎已经跳下炕穿好了鞋子:“爸、妈,我走了。”

妹妹大红见状也赶紧扔下了筷子,爬下炕来:“哥,我跟着你一块玩去。”

大虎:“我不带着你,一个小闺妮跟我们小小子玩什么去呀?”

大红撅着嘴回应道:“我找小花玩去。”

刘素玲:“大虎你带着妹妹一块玩去吧,想着早点家来。”

见母亲发了话,大虎极不情愿的应了一声,转身指着妹妹说道:“我先告上你啊,半道上你走累了,我可不背着你。”

大红仰起脸:“我不用你背我,我己个走。”

“走。”大虎领着妹妹走出了里间屋。

刘素玲高声嘱咐:“大虎,别逗你妹妹哭,在人家别瞎折腾,叫人家膈应你啊。”

“知道了。”范大虎应了一声,走出了屋。

兄妹走后,范祥照拿着火柴棍一边剔着牙,一边对妻子说道:“我说你这个人脾气大,嗓门也大,说句话弄的满街筒子的,人都能听的见,你往后可得把你这个穷毛病改了。”

刘素玲平时大大咧咧,心直口快,貌相长的不错,就是脾气有点火暴,听丈夫这么一说,立刻回道:“我还是告上你我就这样了,等着我下辈子再改吧。”

与妻子相反,范祥照倒是个性情稳重、脾气温和、思维敏捷、体格强壮的农村汉子。听妻子如此回答他,一点头一拧脖梗子:“行,你就甭改,你早晚得背脾气大的累,吃个大亏。”

刘素玲气冲冲的说道:“拿我这么个人,跟了你这么个穷主儿,我早就吃了大亏了,我还能有多大的亏吃啊?”

论吵架范祥照永远不是刘素玲的对手,听妻子说完,气的他瞪起双眼:“你,你………”

“你什么呀你,你少跟我瞪眼珠子,我可不吃你这一套,你不是吃饱了吗?赶紧着离开桌子,滚的半边抽烟去,我还得拾掇桌子哪。”刘素玲说完,扭脸对拿着筷子玩的二女儿说:“二红,把筷子撂的桌子上,妈妈紧着拾掇完了桌子,出去还有事哪。”

“大黑天的下着雪,齁冷的你出去干什么去?”范祥照盯着妻子问道。

刘素玲把刚刚敛的一把筷子往桌子上用力一戳:“我出去干什么,还告上告上你呀?我又没有卖给你一个人儿。我想干什么去就干什么去,你管的着吗?”

这几句话差一点儿,没把范祥照给噎死了。气的他顺手从饭桌上抄起一个碗来,朝着刘素玲高高的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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