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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四章寸土寸金

伏天里的天气,是闷热的。

头伏里的一天中午,晴空万里,丝风未有,强烈的阳光直射在大地上,闷热的人们连气儿,喘着都有点费劲儿。

在村北的一个大坑坡上,杜柳村有不少的社员,趁着生产队里收工回家,吃中干饭的时间,各自为自己家里,开垦出一快平地,种上点庄稼、种上点菜。这是国家当时政策号召、允许的。当时村庄里家家户户的房墙上,都写着一句囗号“一寸土地,一寸金”政府号召社员利用,一切能利用的零散地种上庄稼、种上菜,增加社员们的收入,改善社员们的生活水平。在大坑坡上开垦、平整土地的人们,闷热的通身是汗,身上穿的衣服,被汗水浸湿的“呱叽呱叽叽”的,就好像是刚在水里捞出来的一个样儿。男人们光着脊梁,穿着到膝盖,带着补丁的大裤衩子,青布、蓝布的都有,有的裤衩旧的都发了白色了。有的人头上戴着一顶,没有了边沿的旧锅底式的草帽儿,有不戴草帽的人,剃着光秃头晒的头皮都疼,头发茬的根底下,都冒着亮晶晶的汗珠儿,有头发的人,虽然看不见头发根底下的汗珠儿,但是头发都是湿漉漉的,好像刚洗过似的。男人们的脊梁背儿,被太阳炙烤的紫红、油亮,油亮那是汗水。后背上的汗水,顺着脊梁沟流到裤腰里,浸进大裤衩子里。两边筋叉子上的汗水,流到前面的肚皮上,有的灌进了肚脐眼的小坑里,有的滴在了地上。有的人身上的尘土也是厚了点儿,被汗水冲的一道一道的小沟儿。特别是两条的小腿上,非常明显。妇女们当时的思想还比较封建,撸胳膊、卷大腿、敝胸露怀的没有。每个人头上都蒙着头巾,但是不系扣儿。身上穿着的长裤、长褂被汗水全溻透了。身上被炙热的阳光一晒,衣服捂着,汗水一沤,身上有的地方炸了一层的痱子,又刺、又痒、又疼,头发湿漉漉的都打着绺儿。即使这样儿,男人、女人们,面朝黄土,背朝天,拿着镐头、铁锹开垦着土地。人们弯着腰,每往前迈一步,脸上豆大的汗珠子,掉在脚面上都摔成了八半儿。当时社员们有句口头语“我挣的一个工分儿,都是汗珠子砸在脚面上摔成了八半挣的,不容易!”

人们开垦、平整好的土地,统称自留地,每家每户自己管理、种稙,集体是不收任何东西的。

谷月风带着女儿小芝拿着镐头,挨着八队的伺养员,章福堂平整土地。

小陈蛋光着脊梁、穿着大裤衩子、趿拉着两只鞋,拿着济公似的一把扇子摇晃着,顺着大坑坡上的小道儿,直接走到谷月凤娘俩干活的地方站住。他色眼眯眯,嬉皮笑脸,不怀好意地问:“我的大侄媳妇儿,用我帮你的忙吗?”

谷月凤头也没有抬,没有好气地:“不用,你你快着走吧!”

小陈蛋:“大侄媳妇儿,你你别跟我弄么说话啊。我是一片好心,我是心疼你们娘俩,我是看着你们娘俩,也没有个老爷们疼,我是怕累着你们。光么你要是有个老爷们儿,疼你们娘俩,你们俩不至于受恁么大的累、受恁么大的罪吧?”

谷月凤:“我们娘俩不用你心疼,你快着找棵大树底下,凉快凉快去吧!”

小陈蛋:“大侄媳妇儿,我帮着你们娘俩干活儿,你们娘俩是白使我这头牛,我什么东西也不要你们娘俩的。”

谷月凤:“哼!哪有饿狼不吃肉的!”

小陈蛋:“大侄媳妇儿,我可不是狼,我是人。”

谷月凤扭头瞪了小蛋一眼:“老天爷多余给你,披上这张人皮!”

小陈蛋:“老天爷干吗多余,给我披上这张人皮?”

谷月风:“老天爷给你披上这张人皮,你得干人事儿!”

小陈蛋:“我净修好帮着人,干了人事了,谁有困难我帮谁,你有困难,我主动帮着你,我哪不对呀?”

谷月凤:“你这会死了就一辈子了,你这一辈子办过一点人事吗?”

小陈蛋:“大侄媳妇儿,你你还别这么说我。你虽然是个小寡妇,我是个小光棍儿,我多咱半夜里头敲过你家的门儿,想跟你干哪个事来呀?”

谷月凤拿镐头狠狠的刨了两下地,直起身来,对身边的女儿小芝说:“小芝,咱们家走吃饭去!”谷月凤把镐头,往肩上一扛,抬脚就走。

小芝紧跟在母亲的身后。

小陈蛋看着谷月风的背影,高声:“大侄媳妇儿,要不咱俩来个货换货两头乐,我不嫌你麻,你也别嫌我秃,咱们俩么就凑一组,过日子得了!”

谷月凤往前走着,听到小陈蛋的话,立刻就流下了心酸、委屈的眼泪。

小陈蛋看着谷月凤的背影,还不依不饶哪,他发狠地轻声:“你一个破xx小寡妇,松裆懈裤的,还死要面子,活受罪哪。甭定哪天我找个邪出,钻进你的被窝里,解解我的馋劲哪!”

小陈蛋流着口水,两只色狼的眼,直勾勾的盯着谷月风走远了,他咽下嘴里馋出的一口口水,抬起一只手,又用手背抹去两个嘴角上挂着的,馋出的口水,转过身来,往正在闷着个头儿,干活的章福堂这边走过来。他走到了章福堂对面儿,有四、五米远处站住,嬉巴溜地:“瞎福儿(章福堂的外号),你一个老光棍子,大麦晌的天恁么热,不在家里凉快凉快呆会儿,你在这受恁么大的累、受恁么大的罪干蛋的事啊!”

章福堂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别人说话好听不好听的,不着急、不嗔着。自然他就不会计较,小陈蛋的出言不逊了。他一边用铁锹掘着土,说:“我是个老光棍,也得干活受累,不受累干活吃什么、喝什么呀?”

小陈蛋:“你跟我加在一块才凑一双筷子,一个人吃饱了躺下睡觉,连虼蚤都吃饱了,你恁么路子干活给谁干呢?你甭定哪天一伸胳膊、一蹬腿、一翻白眼那世去了,你撇下好些个东西给谁留下呀?叫你己个说说,你是不是个老冤种啊?”

章福堂扔了一铁锹土:“我干吗是老冤种?我有哥哥、有嫂子、还有侄男、老女哪,我有家,我针尖大的个东西都撇不了。再说了,这东西宁可撇了,不可缺了。”

小陈蛋冷嘲热讽:“瞎福你就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谁跟你这个老光棍子是一个家呀?你别忘了,起小亲兄弟,长大个自飞。”小陈蛋摇晃了两下扇子:“瞎福,来来咱找个大树阴凉呆会吧。”

章福堂:“你己个呆着去吧,我跟你可呆不起。过晌午头敲钟集合,我还得把这块地平好了、掘完了哪,傍黑子我得种上大白箩卜。”

小陈蛋:“你种大白箩卜着什么急呀?狗也吃不了日头去,你不会赶明儿个再种啊?”

章福堂:“头伏箩卜,二伏菜,三伏里头种荞麦。我今儿个傍黑子得快着种上,大过了明儿个,就出了头伏了。今儿个种上有三天就能出来了。”

小陈蛋:“要不你瞎了一只眼,你净瞎说,这大箩卜种上三天能出的来吗?”

章福堂:“菜三菜三儿,三天准出来。”

小陈蛋:“嘿、你瞎着个眼的,什么事还都知道?你哥哥、你嫂子一家子人,有你这么个老长工,成年的给他们家,曳着过日子才得哪。”

章福堂:“都一个样儿,一家子人在一块过日子,谁给谁曳呀?”

小陈蛋:“两牛多咱也一个样不了,你个老光棍子,这会在这大毒日头底下,累的四背汗流的干活儿,你家走看看去,你哥哥、你嫂子这会干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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