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八章父子对话
以上的问题,简单扼要的,基本上说明白了,读者们也了解了,李同为什么死了一头小猪儿,心疼的两顿都没有吃饭,为什么还要把小猪肉煮熟了,让儿子背着筐头儿,到外村偷着去卖了,换俩钱回来。
这天晚上,李同半夜里起来,给牲口拌好了一和草,就回到了家里,悄悄的把猪肉下了锅放上盐,搁上花椒、大料、葱、姜的作料儿,点着火就煮上了。猪肉煮了个半熟子,锅里就散发出猪肉的香气了。随着猪肉的上熟,锅里散发出的香气越浓,李同的精神越是紧张,越是提心吊胆的发慌,胆小、害怕。他生怕让公家人闻到煮肉的香味,顺着香味找到家里来,知道了他煮熟了猪肉去卖,这属于私人贸易、经私商是不许可的,是要受到处理的。几十斤的小嫩猪肉好煮熟了,早晨四点来钟,他就把肉煮熟了。他进到里间房,轻声的叫起了儿子以后,他又回到了外间房,站在锅台旁边儿,一手拿着笊篱、一手拿着盛饭的勺子,往放在锅台上面的一个瓦盆里捞肉。
李真钢起来站在里间屋的门口儿,打了个哈睡,两只手系着褂子上的扭扣:“爸,天还这么黑哪,你就把我给轰起来了,谁家黑下半夜的起来买肉吃啊?”
李同:“你说话给我小点声儿!你不知道现在是夏天,天气亮的早哇?你趁着天不亮,村里的人们还没有起来哪,你就背着肉出村儿,上外村紧着卖了去。等天亮了人们都起来了,你还出的去村吗?再说你走到外村天也就亮了,人们也正好起来,做一早些饭吃了,这肉还备不住好买点儿,你等社员们都下了地,上地里干活去了,家里没有人了,你这肉还卖给谁去呀?”
李真钢:“爸,这肉你想着叫我,上哪个村卖去呀?”
李同捞起了一块肉,放进瓦盆里直起腰来,想了片刻:“你就上汪明庄村卖去吧,那个村虽然生产搞的不忒好,社员手里钱少,可是那个村的人舍得花钱,这肉准好卖点儿。”
李真钢:“爸,李惯深可是汪明庄村的人哪,这要叫他把我给逮着了就坏了。我还不跟上宣头村儿、引子村卖去哪,这俩村离着咱们村道还近点儿。”
李同:“李惯深在咱们村住着哪,他不经常家走没事儿。你上那俩村卖去,一钱的肉你都卖不了。”
李真钢:“怎么一钱的肉都卖不了哇?”
李同:“那俩村生产搞的不好,社员忒穷,人们连粮食还不够吃的哪,谁舍得花钱买点熟肉吃啊?你要是上那俩村卖肉去,你准怎么去的、怎么家来一边沉了。”
李真钢:“什么叫一边沉了哇?”
李同:“你背着几斤肉去上那俩村卖,你还背着几斤肉家来,这就叫一边沉。你就是把肉卖臭了,你也看不见有一个人出来,打听打听、问问你这肉卖多少钱一斤。”李同说完,又弯下腰在锅里捞肉。
李真钢系好了,褂子上的最后一个扭扣儿,往锅台前迈了一步:“爸,要不我就上康家富村卖去吧,那个村生产搞的好,社员手里有钱,这肉准得好卖。”
李同把捞在笊篱里头的一块肉,又倒在锅里,扭头看着儿子:“哎呦,我得个傻儿子啊,咱这个肉就是不卖了,你千万也不能上那个村卖去呀!”
李真钢:“怎么了?”
李同:“你多咱看见过,有一个做买卖,卖东西的人,上那个村卖过东西啊?就是卖死尸儿,都没有人上那个村卖去!我告上你说,要是有一个做买卖,卖东西的人,上那个村卖去。那个村的人,都站在当院门的后面儿,偷着看着做买卖的人卖东西儿,都不出来买东西儿。赶等到做买卖的人,把东西都卖坏了,扔的大臭水沟里头去了,他们才跑出来,一个村的人紧着,跳进大臭水沟里抢着拾东西儿,把拾的东西拿的家走连洗都不洗,一大家子人抢着就都吃完了。”
李真钢:“那个村的人这么有钱,不会买点东西吃啊?”
李同:“那个村的人手里有钱是有钱,就是有一样儿,这个村的人着了小气喽。你都猜不着,这个村的人小气到什么程度。”
李真钢:“小气到什么程度哇?”
李同:“一大家子人吃饭、喝粥得使碗吧?”
李真钢:“不使碗怎么喝粥哇?”
李同:“这一家子甭管有多少人,就使一个碗盛粥,一家子人轮着碗喝粥。”
李真钢:“怎么使一个碗盛粥,一大家子人还轮着,使碗喝粥哇?一人使一个碗,喝粥不就得了吗?”
李同:“家里就是一个碗。”
李真钢:“不会花二分钱多买俩碗哪?”
李同:“那个村的人就这么小气,花二分钱多买一个碗都不行。你还上那个村卖肉去,你还有个卖的了吗?”
李真钢:“弄么着,这一家要是赶上人多,有六十口人使一个碗轮着喝粥,末后那个人得轮到一个甲子年,才能喝上一口棒子面的粥呗?这要是赶上末后喝粥的这个人寿命短,才活到五十九岁零十一个月二十九天半,这辈子连口棒子面粥都没有喝上一口,这个人不是白来一世嘛,得有多冤呢?”
李同:“你怎么这么些个受罪的话呀?我就是落个这么一说,你看见哪个人儿,喝口粥有喝一年的了?我告上你老五生(李真钢的小名儿),往后你上外面少说点子受罪的话儿,你也不看看形势有多紧,祸从口出、病从口入。”
李真钢:“我这不是生那个村人的气嘛,我也就是落个这么说说。”
李同:“这个村的人就这么小气,你生哪家的气呀,你有招啊?”
李真钢:“要么那个村有一个,扛着火枪老打野兔子的人叫付义说,那天他赶牛头集去,半道上他看见个死野兔子,他提了起来一看,死兔子的身上也没有枪伤,也没有得病,也没有吃毒药就死了,他纳了半天的闷儿,最后一看死兔子的脖子忒细了,他这才知道这个死兔子,闹了半天是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是细的、饿死的。”
李同捞进盆里一块肉:“他们村的人脖子顸呢?他们村的大人、小孩的那个人不显着,脑袋瓜子大呀?要么别的村的大小子们,都想着在那个村寻个媳妇嘛,会过庄稼日子呀。
“那才真叫傻大小子哪呗,也不怕结了婚以后己个的脖子细了。”李真钢说着话儿,弯下腰把一只手伸进盆里,用两个手指头捏起了一小块肉要吃,他的手抬起来,还没有离开盆哪。
李同用眼的余光看见,儿子捏肉要吃,他急忙用手里的勺子,打在了儿子的手背上。
李真钢疼的“喝”了一声,两个手指头一松,肉掉在了盆里,用另一只手捂住被打的手背:“爸你打的是你的亲儿子,你还真使实喽劲打呀?”
李同:“谁叫你这么馋呢?”
李真钢:“你煮了一个猪的熟肉,我吃一指甲盖块的肉,这会解解馋都不行啊?”
李同:“你吃一针尖块大的肉都不行,你还嫌咱的小猪赔的钱少哇?你这会吃一口肉解馋,咱就少卖回一口肉的钱。”
李真钢:“猪都没了,你还在乎一口肉的钱呢?”
李同:“能多卖回一分钱是一分钱的,你娶媳妇的时候,咱得给媳妇那头送彩礼,差一分的彩礼钱,媳妇也进不了咱的家门儿。你是要媳妇啊、你还是这会吃囗肉解馋呢?”
李真钢:“爸叫你说哪个坟头子里头,埋的死人是馋死的呀?”
“你这么说就对了,你紧着去洗脸吧,我还有两块肉就捞完了,捞完了你紧着背着卖去。”李同说完,弯下腰在锅里继续捞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