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蹊跷
宋锦悦也顾不上看身后的宋锦夕一眼,松开那宫娥的手,提着裙摆就匆匆朝昭华殿正殿跑去。
姨母寝宫内的宫娥进进出出好不杂乱,面色也一个比一个焦急。
皇上同皇后是少年夫妻,两人的情分宫中再得宠的贵妃也是比不过的。
若是娘娘真有个好歹,那这昭华殿满宫伺候的下人,一个都少不了责难,重则性命堪忧。
湘绣已扶着皇后去榻上歇息,明黄色绣着龙凤呈祥的青纱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一般,一个嘈杂一个死寂。
安顿好了皇后,湘绣一回头瞧见宋二小姐跟了进来,可皇后现下正身子疲倦,怕是说不上话。
便有些歉意的朝宋锦悦走了过去。
“宋二小姐,娘娘……”
宋锦悦绣眉微蹙,轻轻摇头,“湘绣姐姐,我在这里守着姨母便好,你且去忙罢。”
本想劝宋二小姐先回去,可眼下,见她这般坚定,心知怕是劝不动,这才说道:“宋二小姐,不如先去偏殿坐坐,稍后太医要过来给娘娘看诊,”
宋锦悦微微点头,见湘绣复又进去,这才转身欲要往偏殿而去,一转身,却没瞧见宋锦夕的身影。
既然没跟着她进了昭华殿,若是没在院儿内,那想来自是去了别处。
这会儿子昭华殿正是乱糟糟的时候,宋锦悦便径自带着秋韵去了殿外,可一眼瞧去,倒是没瞧见宋锦夕的身影,只瞧见了正在殿外颇有些手足无措的云香。
那是大姐姐带入宫的婢女。
“秋韵,将云香带去偏殿。”
秋韵也知晓,此刻不是详说之时,便躬身行了一礼,这才去唤云香过来。
宋锦夕不好一直在此处站着,且先去了偏殿候着。
湘绣不放心宋二小姐,命一个宫娥前去伺候,宋锦悦便将那宫娥先支去看太医来了没,因为她还有话要问云香。
隔着青纱帐幔的屏风后头,便是昭华殿的偏殿。
秋韵领着云香至宋锦悦跟前时,云香神色慌张。
“云香,大姐姐呢?”
宋锦悦睨了一眼云香,语气淡淡,可眉间却带了几分薄怒。
“回二小姐,大小姐方才去太医院为皇后娘娘请太医去了。”
云香藏在袖筒间的手掌死死攥紧,手心沁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心也砰砰砰地剧烈跳动着,她垂下眼帘不敢迎上二小姐的视线。
“我知道了,你且去昭华殿院外等着大姐姐,若是她回来了,便带大姐姐来此处。”宋锦悦自然是看出了一丝端倪,未动声色,将云香打发了出去。
见云香掀了青云纱走了出去,她这才招手将秋韵唤至跟前,低声吩咐,“你悄悄出去打听一下,看看大姐姐到底去了何处。”
秋韵点了点头,这才退了出去。
正巧湘绣派的宫娥办妥了她交代的事情,走了过来。
“宋二小姐,太医已来了,正为娘娘在看诊。”
这宫娥平日里是跟在湘绣身边学规矩的,名唤翠香,是个机灵的。也知晓宋家二小姐在皇后娘娘跟前的地位,便不敢怠慢,如实回道。
“来的是哪位太医?”
“回宋二小姐,来的是徐太医。”
来的还是前世为姨母看诊的太医,只是一月后忽然在家中暴毙。
想起前世种种,宋锦悦心中没来由地不安,这其中到底有何事情?
姨母的病又是怎么回事?
宋锦悦不由抬手捏了捏印堂穴,绣眉微蹙。
“姨母是从什么时候病的?可有何症状?”
翠香双手垂在身侧,微微垂下额头,思索了须臾,这才抬头回道:“娘娘是从月初开始病的,先前是食欲不振,后来整日昏昏沉沉,精神也比往日倦怠了许多。”
“姨母的身子,可是一直由徐太医照料?”
“是。”
“那徐太医可说了,姨母这病是何故?”
“起初,徐太医说娘娘是受了风寒,可这风寒持续了有月余,徐太医便说,娘娘因着风寒累的身子被掏空……”
翠香却没有再说,看向宋二小姐,眼里竟起了一层雾气。
徐太医说过,若是娘娘这风寒不能彻底痊愈,怕是活不长久……
这事儿,娘娘也是知晓的,特下了懿旨,昭华殿上下若有人敢走漏风声,一律格杀勿论!因着娘娘在徐太医面前苦苦哀求,徐太医这才答应替娘娘瞒下此事。
只对外说是娘娘染了风寒,这才如此。
宋锦悦没有为难翠香,纤纤玉手这才从印堂穴上放了下来,只是紧蹙的眉头没有丝毫舒展地迹象。
她摆了摆手让翠香退了出去,并没有为难翠香,她心中已然猜到了大概。
昭华殿的气氛格外凝重,宋锦悦也坐不住,起身至青纱屏风前去瞧,正瞧见湘绣亲自送了徐太医往昭华殿外走去。
她这才越过青纱屏风出了偏殿,昭华殿内伺候的宫娥恭敬行了礼,唤了一声“宋二小姐”,宋锦悦微微点头,这才往姨母休息的寝殿走去。
红漆楠木绣着龙凤呈祥的屏风后便是姨母的床榻。
此时只有翠香守在里头,翠香瞧见她来,起身行了礼,“宋二小姐。”
“翠香,我陪陪姨母。”
宋锦悦的思绪全被躺在榻上的姨母所牵绊,明黄色绣着龙凤呈祥的锦被下是一张苍白又无力的面容。
翠香正为难,榻上的皇后却在此刻醒了过来,一瞧见坐在榻边的少女,苍白无力的面上浮现了一抹笑来。
眼底清澈。
“悦儿……”
只一声,却叫宋锦悦的心颤了颤,胸腔里那压抑的洪水猛兽,顷刻间便要决堤一般。
紧抿着唇,喉咙间发出了沙哑哽咽地声音,“姨母……”
榻上的皇后从明黄色的软被中伸出双手,想要抱一抱她,方才有一瞬,她仿佛看见了去世的妹妹。
幼时,父母常年在关外,守在祖母身边尽孝的,唯有她同那嫡亲的妹妹,可妹妹胆小,稍稍打雷,她便能吓得嚎啕大哭。
那时,她总将妹妹护在怀中,伸手捂住妹妹的耳朵,想要将一切能吓到妹妹的声音,全部堵绝在耳外。
可后来她入宫,妹妹嫁入国公府,不过几年,便香消玉殒,在这世上,只留下了外甥女这一丝血脉。
那个总是软糯甜甜唤着阿姐的妹妹早已不在,这些年,午夜梦回,她多想能再梦见妹妹一回,可是都不曾。
方才那一瞬,她真的以为,面前的少女,是幼时的妹妹。
可只一瞬,她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