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传言
七岁便跟在烟花楼的头牌跟前伺候,也是在那里,她看清了人心最肮脏与黑暗,也是在那里,她发现了什么才是至美。
头牌名叫牡丹,是楼里最貌美的头牌,可性子高傲为人极难相处。
她去牡丹跟前伺候时,牡丹已换了二十来个下人,她是年纪最小的一任,可牡丹瞧见她时,许是见她瘦小,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牡丹的收留,叫她不必风餐露宿。
直至再过了几年,牡丹日渐衰老,名气渐渐衰弱,她整日借酒消愁,楼里的妈妈见烟儿已出落的亭亭玉立,这些年又跟在牡丹身前伺候。
逼着她开始接待客人。
那一日,牡丹终于没再继续喝酒,只是守着她沐浴更衣,哄着她入睡。
牡丹劝她认命,入得这里来,第一件事就要学会认命。
她也只能护她几年罢了。
那一夜,烟儿将她埋在被子里,哭了整整一宿。
好在,她很快适应了新的身份。
她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带着牡丹逃离这里。
可谁知,那一日,城中来了一位高官,钦点了牡丹过府去伺候,她等了三日,牡丹都不曾回来。
她偷偷上门,这才发现,牡丹竟被囚禁在柴房的猪笼里,浑身上下满是伤痕。
她紧紧握着牡丹的手,告诉她,一定会救她出去。
可牡丹眼中尽是绝望,她摇着头,告诉她不要白费力气,好好活下去。
这大官乃是牡丹曾经资助的一位书生,书生要带着她私奔逃离这里,牡丹表面答应,可暗地里她却不想耽误书生的前途。
她没有赴约,书生在破庙前,林着狂风暴雨,等了她一夜。
书生上门寻她,她吩咐下人将书生乱棍打了出去,眼中尽是嘲讽,让书生莫要做那春秋大梦,她过不了苦日子,也不愿等书生那未来缥缈的科举之路。
自此,再未见过书生。
烟儿求去衙门,可官府不想参和。
她跪在衙门三日,最终昏倒了过去。
醒来时,是在烟花楼里,身边立着一位嬷嬷,那嬷嬷许诺帮她救出牡丹,只是她需要去替嬷嬷办一件事。
正是去太子身边潜伏。
嬷嬷说,若是有吩咐,自会派人来通知她。
“宋二小姐,我真的不知道那位嬷嬷是谁,我只知晓,瞧着她的行事仪态,像是宫里的。”烟儿跪在地上。
“那嬷嬷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烟儿摇头,“她不曾说过,同我见面时,她系着面纱,我并不知晓她的身份。”
宋锦悦仔细打量着烟儿,见她不似说谎。
又问起了旁的,“那牡丹现下在何处?那位大人又是谁?你同那嬷嬷可有信物或联络方式?”
“牡丹姐姐现下在嬷嬷手中,她派人送了牡丹姐姐的簪子于我做证明。”烟儿想要去拿发髻上的那支金簪,这才想起那日金簪被宋锦悦夺了去。
“簪子,我改日给你送来。”宋锦悦自是想起来了那支金簪,随口答道。
烟儿又是满眼感激,“那是吏部赵大人……我同那嬷嬷之间没有信物,她说等时机成熟,自会派人同我联系,让我不要担心。”
宋锦悦却是听地一怔。
吏部赵大人?
西南干旱,吏部赵大人先是陪着太子一道儿前去的,一月前才被召回了京中办事。
想来,定是在回京的路上,去寻了牡丹。
宋锦悦倒是来了兴趣,此事怎就这般巧合?
这赵大人家的主母夫人,可是林太傅家中嫡出的四小姐。
而巡城司的杜大人娶的是林太傅家中庶出的三小姐。
其余的,宋锦悦便没有再追问,嘱咐叁明每日按时给烟儿送些吃喝,又嘱咐向武仔细看牢了烟儿,莫要叫她跑了。
毕竟,眼下,这烟儿不能放。
从柴房出来时秋韵正打外头回来。
“咱们回府。”
等上了马车,秋韵这才说道:“小姐,您不知道,外头现在传的可真是天花乱坠,什么版本都有!”
“哦?说来听听。”宋锦悦倒是越发好奇。
“说您瞧上了秦公子,又是给银子又是租客栈,还说、五皇子真是能忍,这都没同您退婚……”秋韵顿了顿,偷偷瞄了一眼自家小姐。
小心翼翼,道:“说五皇子真是难得一遇的好性子,说您……”
“说我有眼无珠、不知好歹。”
秋韵没敢说后面的话,可宋锦悦借着话茬,淡淡开口。
众人夸赞贺元帧,无非不就是拿自己来踩罢了。
“罢了、罢了,随他们去罢。”宋锦悦摆了摆手,很是疲乏、
垂下眼帘,假寐。
可心中却是担忧起了那住在翠香楼的秦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他。
等回了国公府时,宋国公黑着一张脸正坐在正厅等着她回来。
宋锦悦便想着先见了父亲,再回去歇息,也省得来回折腾。
因着宋老夫人扭伤了腿,现下还在院儿中静养着,宋锦夕去了郊外庄子上也不曾回来。
沈氏陪着宋国公在正厅等着宋锦悦。
宋锦悦一进来,行了礼,沈氏看了一眼赵嬷嬷,示意她将屋内伺候的婢女都带下去。
等人尽数散了,宋国公这才沉声呵道:“你近来真是越发能耐了!竟还在外头养上了……”
宋国公只觉得一张老脸羞愧至极,“面首”二字,到底说不出口。
她不过一介国公府小姐,竟还学着那些疯传中喜养面首的公主行径。
“还不跪下!”
宋国公一掌拍在桌上,怒斥了一声。
宋锦悦叹了一声,抿了抿唇,按着父亲的意思跪了下来。
面上尽是无奈。
沈氏在一旁劝着,“老爷,您莫动怒,伤了身子可不好,想来悦儿只是一时新奇觉得好玩罢了!”
看似在劝架,可沈氏这几句,无一不在做实外头的传言。
宋国公心中的怒火又往上蹿了一些。
宋锦悦微微挑眉,抬眸看向父亲,道:“不知父亲可去调查清楚了?女儿不过是瞧着秦家兄妹落魄,随手搭救一二罢了。”
“若是你懂得分寸,如何叫外头传的这般难堪,真是败尽了我国公府的脸面!”宋国公拍着桌子,一连串咆哮道。
宋锦悦满眼失望,看向父亲,她说再多,父亲都是不信的。
外头那些传言,指不定就是沈氏的手笔。
可是父亲现下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哪里还能想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