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心意
房间里,站着笑岔气的三人,椅子上坐着一个一脸郁闷的人,还有床上的一个惊疑不定的人。
在几人轮番解释下,外加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面前,钱奕雯也是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李观南深深缓了一口气,重重坐倒在椅子上。
今天是真的累啊……身心俱疲。
钱奕雯呆呆地看着李观南,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突然脸红了起来,心里却又有些遗憾,“当时要是观南哥哥替我换该多好……”想着,大不了生米煮成熟饭了,父亲不同意也得同意。她昂起头,笑眯眯问道:“观南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椅子上的李观南看了她一眼,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前不久刚回来,还遇到了府尹大人,他没和你说吗?”
“哼,果然是这样!”钱奕雯心里对这个父亲怨言更深了,想着等到回家了一定要跟母亲告上一状,父亲最怕母亲了。
“行,你好好休息吧,王伯就在门口,有事叫他就行。”李观南站起身,交代了几句。
“观南哥哥,那么多年没见了,就那么不想见我吗?”床上幽幽的声音传来……
李观南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又是人畜无害的笑容:“想啊!”
陈粤先看出猫腻,手一挥,三人便一起出了房间,韩夕城还是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雨晴捂着肚子。
陈粤瞥了一眼:“就那么好笑?”
“好笑!”雨晴没想到他们的恶作剧效果那么好,三人在门外笑得前仰后合,雨晴更是,肚子都笑疼了,半天没能缓过来。
“走喽走喽,”陈粤看看天,时间不早了,他打算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逛着回家。
“不留在这里?”韩夕城客气挽留。
陈粤瞥了他一眼,有些好笑:“你要是敢说真心留我,我就住下来。”
“那你走吧。”少年说的斩钉截铁。
“没良心的……”陈粤笑骂一声,逛着出了府门,王伯送走陈粤,把府门关上了。
韩夕城看着雨晴:“走吧,回去睡觉吧。”
雨晴点点头,又有些担心地看着远处亮着灯的客房。
“没事的,他有分寸。”韩夕城握住了雨晴的手,两人往内院走去。
……
王庭森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往年过年没那么倒霉吧!
身为刑部尚书,大过年的不能睡个好觉,先是被什么东西震醒了,好不容易又要睡着,又有人来报,陛下有旨意,调查那个什么什么塔塌了,听到有案子,自然是两眼放光,紧赶慢赶赶到了【麓山书院】,这次还好,没有大理寺抢案子,结果案子还没开始查,自己就被拉着去救人了,前后忙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把所有困在塔下的学生都救了出来,一统计,死伤六十余人,更有轻伤者不计其数。自己灰头土脸爬出来,正好遇到磕着瓜子站在一旁笑眯眯看着闹的李观南,那人不仅冲他笑,还问他要不要瓜子,很香的。
好不容易等刑部其他人到齐了准备开始调查了,京兆府尹找来了,说是自己手下的两个刑部的人拐走了他的宝贝女儿?!另一旁自称是什么书院院长的人跳出来就说他看到了就是刑部的人……我他妈是刑部第一个到的好吧!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看不出来?想着一个是府尹一个是陆太尉的儿子,惹不起,自己便扯开一张笑脸应付,结果,钱大人追到刑部大门口,非说要交出他女儿,负责今儿就不走了……
王庭森一个头两个大,自己本就不擅与读书人打交道,就闭门不理,谁知道,钱大人竟然在门前骂了一个多时辰,他不累的吗?!实在忍不了了,又怕影响不好,刚打开们准备在和他说教说教,谁知一个看着像丫鬟的小姑娘伏在耳旁说了什么,老人居然笑呵呵地拱手告辞了!
真是祖坟被猪拱了。
……
客房里,灯火摇曳,李观南起身将窗户关上了,刚才为了透气,开了一指宽。
椅子上,两人相顾无言。
钱奕雯率先开口了:“观南哥哥,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这些年吗?李观南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有些苦涩,道:“还好,”随后抬头看着女孩,微微笑道,“你呢?”
“我也很好,”钱奕雯亮着眸子,声音却有些小,“就是,很想你。”
李观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良久,李观南打破沉默:“抱歉,这些年不太方便,也没有写个书信什么的。”
“嗯……”女孩摇摇头,嘴角带着笑意,“只要回来了就好。”
“今天那两个人怎么会住在你府上?”
“他们啊,”想起韩夕城几人,李观南心想着臭小子待会要他好看,嘴里却说着,“韩夕城是我的朋友,也算我的……弟弟……吧,那个女孩叫雨晴,是他的……”李观南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钱奕雯抿嘴笑:“我知道我知道,他俩谁看不出来啊?那么亲昵。”
李观南点点头:“他现在大理寺任职。”
“看样子,还没及冠吧,这等年纪就在大理寺任职,我记得,是少卿吧?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李观南点点头,不说话。
“既然他是你弟弟,那也就是我弟弟,以后有事,可以找我,我虽然没什么实权,说不上什么话,凭着我父亲的关系,也能打听一些东西。”钱奕雯自顾自地说。
“嗯,”李观南看着她,“只是这小子倔,可能不会轻易寻求帮助。”
钱奕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李伯伯的事,还请节哀。”
“嗯,”李观南起身,笑道,“今天不早了,你又生病,早些休息吧,我就住隔壁,有事喊我喊王伯都行。”
“嗯。”钱奕雯点点头。
李观南径直走出房间,把门关上了。
“唉……”钱奕雯叹了一口气,他对自己的态度依旧如此,微风和煦,却又不肯再近一步。
“观南哥哥,你……”她幽幽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院子里,月光下,李观南一人背手站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
翌日,朝中比往年早一些忙碌起来。
昨天阁楼坍塌一事震惊朝野,被贼人炸了不说,连学子竟然都死伤六十余人!允临天震怒,把自己心爱的玉杯都摔碎了一对。
今日朝堂之上,更是下了死命令,刑部必须在十日内查出凶手,查出那莫名其妙的黑火来源,否则王庭森这刑部尚书就不用干了!
下朝后,王庭森面色阴沉地回了刑部,李观南则是被允临天留了下来。
“说说吧,”允临天抿了一口茶,看向李观南,“昨天的事情,陆卿大概与我说了一下,今日你与朕详细说说。”
大殿里,就只有三人,李观南也无所保留,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随后又补充道:“现在的问题是,因为那人被杀,我们当初掌握的为数不多的线索就彻底断了。”
允临天手指敲着椅子扶手,脸上阴晴不定。
金公公看向李观南:“李尚书,那就【麓山书院】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李观南想了想,道:“那人会被杀,必然是因为同伙想灭口,据大理寺他们说,当时他们将那人围在阁楼上,几乎已经要交代了,可是听到了钟声。”
“钟声?”允临天抬了抬头。
“对,”李观南继续道,“应该是以巳时的钟声为号,目的就是书院的阁楼,而那人被杀应该只是同伙临时起意,或者是同伙早就想灭口,只是他并不知情。”
允临天点点头:“现在只能先等刑部调查结果了。”
“那关于黑火,你有什么看法?”
李观南有些沉默,随后抬头,有些凝重:“通州地界自古盛产火药,那里矿产特殊,朝中祭祀等需要的火药都从那里开采,除此之外并无他法。还请陛下彻查朝中火药的丢失记录,若记录无误,就只能说明有人从通州将火药偷运至京城,藏在了书院里,因此书院也得查。”
允临天点点头,这也正是他的想法。
“那件事……”允临天叹了一口气,“还是继续查吧……”
李观南欲言又止,见允临天没话了,才拱手道:“没什么事的话,臣就先告退了。”
允临天摆了摆手。李观南离开了大殿。
“目的是什么……”允临天喃喃道,“是陆卿,还是,朕?”
……
今天,韩夕城和陈粤相约去了一趟大理寺,跟季中禾把此事说明。
季中禾没有多问,只说了句以后行事注意安全,人活着才是大事。又说了此事大理寺不要插手,交由刑部负责,按照季中禾的话说,就是自己才从刑部嘴里偷了一块肉,现在好歹给人家留口汤。
巷子里的羊汤铺子,两人正吃得热火朝天。
“不得不说,这大冬天和羊汤真是绝配!”陈粤炫了一口汤,咂咂嘴,一脸陶醉。
韩夕城也很认可。
“诶,虽说老头不让我们插手,但我还是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陈粤看向韩夕城。
韩夕城咬了一口饼:“我昨晚捋了一下整件事情的脉络,有一个问题,正好想听听你的建议。”
“首先,大理寺前左少卿被杀,通过线索查出玉佩,通过玉佩查出了嫌疑人,而那嫌疑人明显是有意图地将我们引向书院。然后在书院里,他有了向我们交代的意向,却因为钟声逃出楼,最后被杀,线索中断。”
陈粤点点头。
“我现在有一个问题,若他想交代,为何不在街上找个地方和我们聊?好,就算是害怕我们大理寺,又为何将我们引向书院,而不是别处?”
“书院里,那钟声应该是引爆的信号,他才会惊慌失措地下楼,引爆火药的人和嫌疑人应该是一伙儿的,但他却被那人所射杀,这又是为何?若只是为了灭口,完全没必要在书院这种引人瞩目的地方动手,难不成引爆书院才是他们的目的,而射杀那个嫌疑人只是顺手为之?”
“所以,我疑惑的点在于,书院被炸究竟是为了灭口?为了杀我俩?还是为了对陆家动手?”
“好问题!”陈粤认真听完,点点头,也陷入了沉思。
良久,站起身,嘿嘿一笑:“算了,不想了,难得这件事交给刑部,我们就等着看热闹呗,这些事还得慢慢想。”
韩夕城也笑了。
两人走到街口,即将分别。
“你先走吧,我买点蜜饯果子。”韩夕城看了看街边的蜜饯铺子。
“行吧行吧,毕竟你是有家室的人,哪像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陈粤摆摆手,往家的方向去了。
韩夕城看着陈粤的背影,笑了笑,扭头进了铺子。
“这位先生,看看吃点什么?”老板看到有生意,满脸堆笑地上前招呼。
韩夕城挑了几种果子,每种都尝了尝,不太甜,味道正好,点点头,笑道:“都包起来吧。”
“好嘞!”老板麻利地将果子包好,将韩夕城送出了门。
……
刑部,王庭森神情凝重。
原因是当时在书院里点燃黑火,还杀人灭口的人找到了,只不过仅剩一具尸体了。尸体是在书院后方,麓山山崖下找到的,死法和当时陈明等人的死法一致,一剑封喉,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连挣扎都没有就一剑灭杀,刑部联系户部,对比了所有在册的人,无一人能对得上。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刑部从死者身上搜到了一封信,王庭森神情凝重正是因为此物。
信封及信纸很简单,没有特殊,内容也很简单,大概意思是:我已经遵循殿下的意思,将火药偷偷运进了京城,人手已经安排好,就等开阁之日行动,待事成后将按照计划嫁祸给太子。
落款为古梦涵。
信封上写着:【摘星观】顶,二殿下亲启。
王庭森明白此物不仅重要,还烫手。若信上内容为真,则事关社稷传承之大事,允无梦陷害允无思,欲夺太子之位?!王庭森不敢再想下去。
“来人,备马!”王庭森不敢耽搁,即使现在已经傍晚时分,一人一马飞快驶向皇宫。
……
砰!杯子摔碎的声音响起。
接着是椅子掀翻的声音。
“你,说,什,么?!”允临天缓缓站起,额头青筋直跳,“你再说一遍!你给朕再说一遍!!”
王庭森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下一刻砚台直接摔在面前。
“王庭森,你可知,构陷皇子乃是大罪!”允临天狠狠地盯着他。
“陛下恕罪!”王庭森拜了下去,“并非是臣有意构陷二殿下,只是证据表明……臣肯定会去核实,只是想着有关陛下,有关社稷之事,不敢耽搁!”
“还请陛下保重龙体!”一旁的金公公也出声。
允临天缓了缓,还是坐了下去,双手抚额。
金公公低头和颜悦色道:“王尚书,你也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这句话在王庭森耳朵里犹如天籁,他随即点点头,起身又向着案上的允临天拱手,随后离开了。
金公公看着案上的老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允临天低头看着那封信,如果这是真的……他不敢想。
……
入夜,京城,小巷的屋顶,明月当空。
一人背手站立。
片刻后,一个着深灰色,戴斗笠的男子落在屋顶,随后向着男子拱手:“殿下。”
男人点点头,问道:“如何?”
“人已经处理好了。”
“辛苦了……”男子抬头看着月亮。
“山雨欲来风满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