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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发现

蟾光映路,树影暗暗。

司空临一手抓一只脚,将两具尸体拖出了树林暗处。

皎白的月华赫然照亮了这两具尸体的脸,但见他们一个脑壳碎裂,一个胸口穿痛,死得似是极为痛快,司空临斜着视角,仔细打量着他们致命伤处的剑口。

“好像是师姐杀的,”他不断移着身子,换着角度看尸体,忽然笑了笑,不知道对谁道:“往前走吧。”

他将这两具尸体原样运回林间,顺着小路悠悠向前走去,但见前方篝火裂夜,暖光满地,地上却冒着一串焦黑,屡屡细烟飘动而上,这里似是刚刚着过火一样。

他眼神一亮,莞尔一笑便顺着这串焦黑灰烬向左边而去,这里的灰烬却是歪七扭八,看着混乱,却又让人感觉有点章法,他蹲下身,但见这堆灰烬收缩向中,地势渐渐降低,变为一个填满了凝血的浅浅小坑,旁边却不自然地多了一堆土,显然是有人故意推上去的。

他忽地变戏法一般拿出一柄箭,拿着箭杆用箭头拨弄着那堆土,下面赫然是一块被血污蒙着的黯淡石头。

他好奇地打量着这块石头,道:“前辈知道这是什么吗?”

风悄悄拂过他的发际。

“庑玉?这名字听起来有够恶心的,”他笑呵呵地评价着,忽然又站起了身朝篝火走去,“前辈,这里确实也有一大堆灰,但是没看到你说的什么阵眼法器。”

他抱着手,笑意盈盈地听着风与他轻语。

“你是说这个这个庑玉能侵入人的识海里,再把人的神识吸出,通过阵法传送到法器里,混在一起养着,篝火旁那两个人就是这么死的。就连路口发现的那两具尸体其实也早就已经是死人了,都是这法器里神识结合体的傀儡?那他们干嘛不养两个强一点的傀儡呢?”

司空临笑了笑,道:“够用就行?还真是冷漠啊,用完就丢。要我说天底下没有比这些傀儡更忠诚的手下了,待遇怎么也得高一点吧。”

他又缓缓走回那块庑玉旁,一把将其拿起放入自己储物袋,笑道:“好,好,我之后就研究能不能把这玉弄给你,前辈你稍安勿躁。”他拍了拍腰带上的玉佩,道,“万一直接给你吃了,结果你也变得这么丑怎么办,总得好好规划下吧。”

他看起来有点高兴,迈着步子就向那条隐蔽泥泞路走去,月光路口,一尾白毛却恍然而过,软软地拂过林间树干,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

赵休脸色煞白,双手无力,脑袋上的伤口跳着发痛,想要开口,喉咙却细微地发出了“嗬嗬”声。

蔺幽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呀,跟你说了这里只不过是一堆尸体而已,没有什么东西会跳出来杀你的。”

一个半融化的人正好横在他俩跟前,满是稠血的脸已融得看不清五官,身上的血浆好似一层膜将他罩在了血池里。

赵休摇了摇头,脸色白得有些发青,就连阵石的暖光都照不出他脸上有一滴血色:“我…我只是惊讶……”

蔺幽文瞟了一眼血海,默然不语,也没再安慰赵休,只是就着左手暖光忽然开始研究起那两块缴获的阵石了。

赵休做了几番心理准备,不断抑制着翻倒的胃酸上涌,终于深呼吸了几下后,虚弱地笑了笑,似是给自己壮胆一般,陡然拔高音量,道:“蔺道友,这阵石和这血池有什么联系吗?”

蔺幽文脑袋往旁偏了偏,皱眉不悦道:“你别一下子突然大声说话呀。”见赵休即尴尬又呆愣地笑着,她撇了撇嘴,示意着其中一块,道:“这血池里的人排列有序,应该是用人代替画线直接组成了阵法。而且阵型看起来十分复杂,应该是由几个小阵法相结合在一起组成的套圈阵。”

她停了一下,接着道:“其他的我看不清楚,但这块阵石最内心的这圈阵法阵型和这血池的内芯阵法形状走向有点像,你来看看。”

赵休摇了摇头:“我不行,头有点痛,看不清……”

蔺幽文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说什么,她总觉得这阵石外圈的几圈阵法有点眼熟,似乎在哪经常看见过类似的。

“咕噜咕”

忽而,一阵细微的声响自血池里发出,渐渐变大,蔺幽文抬头看去,但见浓稠的血池宛若沸腾浓汤,不断冒出一个个大泡泡,池中的血浆激起了一层层涟漪直往外泛。

赵休吓得一声尖叫,仿佛脚下就是炽热炭火一般猛地蹦到了半空,道:“血,血在动!”

但见血浆似涨潮一样不住往四周洞壁荡去,粘密的血蔓延过血池边缘,他二人鞋底都几乎已经被血浸湿,让人十分都不自在。

蔺幽文颦眉看着一个个冒出又皴破的小血泡,神识四处流转,忽然笑了笑,拍了拍赵休的肩膀,指着甬道口,道:“放心,不是这血池下面突然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是外面有人来了。”

甬道尽头,一个高大人影安静地杵立在另一端入口,魁梧的身形几乎将狭窄的甬道填满。

蔺幽文眼中放出异样的神色,冷冷一笑,主动踏入血池半步,拉着赵休的袖子道:“给他让个路吧,他块头大,咱们又没有那羊妖那么壮,他直接挤过来只怕咱俩受不住。”

阵石发出的暖光似波光般粼粼照动在甬道石壁上,忽明忽暗间照出了一张硬朗四方的脸,他静静走上前,一步踏入血池中,却正是那天极门蓝衣少女阵石里唤出的魁梧男子。

赵休抹着额头上的汗,哑声道:“是他,这是怎么回事?”

蔺幽文将他拉到身后,小声道:“没事,他要是针对我们来的,早就把我们杀了,只怕他是专门找这血池来的。”

壮汉看也没看他俩一眼,一步踏一步,浑然不在意黏在他小腿与鞋子上的粘密血浆,血池震荡得似乎更猛烈了,抖动的浆水甚至连带着那些半融化的尸体一起不住摇晃。

正中央,一个小小的漩涡霍然生起,打着血花不住缓缓旋转,却将周遭的尸体与血水一并卷入,发出“沙沙”声响。漩涡不断变大,溅起的“浪花”也越来越猛烈,速率虽慢,却带着盖天的势头,发着大力将周遭一切吞进。

魁梧男子架起双手,如之前一般,双手一合,食指拇指捻起比出一个菱形,微微金光卡在指尖蓄势待发,光虽小,却似乎能穿透溅起的血浪,直达血池最深处。

蔺幽文悄悄拉着赵休往甬道里退去,血池里,本来组成阵法的尸体被漩涡牵扯着,就连外围没被吞食的尸体也被牵拉移位,慢慢游移,看着就像是要组成一个新的阵法。

血还在流,尸体还在“动”。

漩涡却如同一个泵头,血浆水位被逼得逐渐下降,露出了下方猩红色的怪石,肿囊般的尸体残骸现出去除浆血后的原样,半模糊的肌肉勉强维护着他们的上半身模样,整个泡在血里的下半部分却已化为丝丝血带,孤零零地散在反射着油腻亮光的暗红洞底。

魁梧男子手中金光正在此时发出。

“唰”

但见洞中强光刺过,猛烈的金色如同爆炸般在血池中央爆出,似虫群过境般拂向血池每一个角落,填满了整个洞室,附着在每一滴浓稠的血浆上。

蔺幽文眯着眼,将赵休一把推向甬道深处,忽然从储物袋里拿着一块东西塞到他的手上,急急道:“上去,别自己乱用这块阵石。”

血色漩涡转速忽而一转加快,却不住往上攒动,渐渐拔高,如同一道龙卷风,顽强地杵立在金光中间,无数血红反射着洋溢金光,放出一股奇妙的光采来,将整个石室照亮得宛如白昼。

地面上血浆尽褪,露出几块横黑铁石,伫在原来尸体待置的地方,上面还残留着些许猩红血带,隐约瞧去就像贪婪的血虫。

这些石头拱在那里,倒是将原来的阵法维持了下来,尸体现在的位置却俨然组成了一个新的阵法,如此设计倒是精巧,蔺幽文看向狂舞旋转的血卷风,眼里异光闪烁。

魁梧男子大步迈开,忽将双臂展开,气沉丹田,肚子向前一突,倏忽又向上吸气急速憋下,嘴急切张开,猛然间放力爆出一声大吼,如大钟敲响回荡在整个洞室内。

“哈————”

血卷风骤然一停,仿佛被喊声挤压住了一般,不住往里面缩小,血浆颤抖着被浓缩到了一起,一滴厚重的血珠刚想飞溅向外,却立马被看不见的压力又拍了进去。

血珠颤动着,混乱着,又被压迫着,终于定在了一起越变越红,缩成了一人腰粗,凝固在地,似一道血柱般杵立在中央。

蔺幽文眼角瞥着赵休挣扎着跑过甬道,冲向后方洞室上的开口,她又转过头,泛着油腻血光的黑石块恍然闯入她的视线,却似刻在她的脑海里一般,早已出现在她脑海深处,脑海神识与视角渐渐重合。

她眯起了眼,握着剑缓缓后退。

魁梧男子虬结的肌肉撑起了本来松散的灰蓝长衣,他一把扎出钢筋似的手,探入了已凝固不动的血柱中。

金光逐渐黯淡,却并非熄灭,四散的光点倏然似有意识一般悠悠流动向尸体上,照起一阵淡淡绒光,带着尸体缓缓移位,将本来还有些歪扭的新阵法推得更正了些,变得完美无缺。

他收回了手,一串血水随之溅出,“滴答”落到了地上,他的臂膀却没有染上一点红色,指尖还曾留着些许微光,宽大的手掌张开着,一个通体漆黑的小盒子四四方方地立在他的手心。

血柱“噗”地一声,如同失去了骨骼一般,随之四散卸倒,倾倒于地的血水反弹到了他的本就浸湿的裤脚和下衣摆,将原本的灰蓝色染成了黑色。

蔺幽文摸着甬道右壁,静静地看向前方,她停下了退后的脚步。黑色的石头线条游动在她的脑海里,逐渐勾勒清晰,她脑中灵光一闪,骤然想到了什么。

魁梧男子举起另一只手,慢吞吞地小盒子移到双手中间,指尖残留的点点微光愉悦地向外一绽,纷纷跃动附着向小盒子上。

光点托着盒子缓缓上浮,在半空中晕出一个浅浅光圈,与尸体上附着的光点交相呼应,呼吸闪烁,却因为周遭的血而隐隐带着点红色,奇怪地照在魁梧男子的脸上。

他似乎就没有过表情,天生就带着一张死板的面具,蔺幽文不知道他究竟是活人还是傀儡,她注意到他的手似乎有些僵硬,原本挺得笔直的腰都有些佝偻起来,一只铁青色着的脸显得比之前更为古怪,看起来之前与羊妖一战实是将他身体透支得过剩。

他又将双手比出一个菱形,面目严肃,手臂肌肉不住颤动,又一团金光似已凝在他的指尖蓄势待发。

蔺幽文发现赵休已经逃出了石洞,四周似乎只余她与魁梧男子两人,她轻轻抬起脚,走向了远方出口石室。

魁梧男子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鼻翼猛地一颤,嘴里吐出一大口浑气,四根手指一卡,金光似流水般就要绽出。

蔺幽文忽然一拍一块缴获阵石,但见红雾飘拂,一串血珠在她站立处猛地一爆,血珠串联着她的身体,顺着洞底相通的阴影向前而动,只是光照一晃,她人已来到了血池中央。

魁梧男子似是没料到她的到来,手中金光一滞,蔺幽文却已有想法,探手向前猛地一捞,抓住小盒子就往自己身前带——

“唰”

金光似雾气一般四处飘荡,细细密密的光如绵绵柔雨一般,就要酥润上蔺幽文的发梢,蔺幽文却已经冷然拍起了另一块阵石,但见红雾飞溅,厚重血珠似重箭般向外铺开,扫荡向梨花金光,猩红瞬间将雾光吞噬了净。

魁梧男子梗着脖子,吼出一声大叫,红雾瞬间被挤压瘪下,颓废地落到了地上,溅起一串猩浓。

蔺幽文却已经消失。

魁梧男子独独站在原地,一滴浓厚的血珠终于穿透了衣服绵密的纤维,在衣角凝成垂珠状,终于依依不舍地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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