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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大船

微风薄云,晨光乍现。

早晨的阳光混着淡薄雾气,仿似给江上裹上了一层宝石磨成的粉末,透着朦胧闪光,倒映出江边两抹滴翠柳绿。

蔺幽文独自一人起了个大早,人站在船头,用手搭着额头,眯着眼似乎是在眺望远方。

忽然,有人声自她身后响起,她转过头,发现司空临竟然也起得和她一样早,眼睛闪亮,笑眯眯地看着她。

“师姐早上好啊。”

蔺幽文也展颜一笑,挥了挥袖子道:“师兄你也早上好。你难道也是兴奋,所以提前这么多就上甲板来了吗?”

这几日来一直算得上是风平浪静,不管放箭的人究竟是想干什么,总之他们都并没再遇到什么情况,更别说碰到有人过来行刺,看起来那些人没有想在水路上动手的打算。

算算行程,他们今日下午便可以到达老张说的那块地方了。

也不知道那个叫杨濯言的怪人究竟是在想什么,这几日来他也只在老张面前出现,其余时间一直躲在房间里神神秘秘不知道做些什么,一副看起来确实只是想简单坑一下沈曲的样子。

“是的师姐,其实我昨天晚上都没睡好,只想着今天在林子会不会遇到什么,恨不得我之前在码头上买上十块加快船行速度的阵石,让船开得再迅猛些。”

司空临吹着新鲜晨风,衣袖轻轻随着风动而飘起,他满脸高兴地打量着四周江水绿树,笑容灿烂得就好像水上反射而出的清冽晨光。

另一个上甲板的人的脸色就没有这么好看了,只见他佝偻着身子,弯着腰,痛苦地靠着船栏,咬着嘴唇遥遥地窥视着蔺幽文。

蔺幽文头向旁边一撇,也正视着来者,皱了皱眉对着司空临道:“他是不是晕船啊,感觉他在水上比他在码头上时更加怪。”

司空临也回过头看了夕鵩一眼,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知道。”

但见夕鵩苍白着一张脸,一瘸一拐地走向前来到二人身旁,身子倾斜向前,似乎想要靠在蔺幽文身上又不敢的样子,抿着嘴道:“阿文……”

蔺幽文唬了一跳,疑惑道:“你怎么了?”

夕鵩紧了紧嘴唇,阴沉沉道:“我不能这样叫吗,我明明听到……”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近似喃语,让人听不实切。

司空临却似乎都听了个大半,忽然笑了笑,道:“你听到什么?”

夕鵩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道:“没什么。”他飞速转头看向蔺幽文,“我、我能这样叫你吗,这样叫你感觉比较亲切?好像我们就是朋友一样。”

蔺幽文皱了皱眉,道:“可是我们不是朋友啊。”

夕鵩愣了愣,显然是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人晃了晃,低下头却没说什么。

司空临拉过蔺幽文,悄悄对着她道:“错啦师姐,这里应该回答他‘不是好像,我们就是朋友。’,你这样就太没意思啦。”

他冲她慧黠地笑了笑,转过身立马摆出一副皱眉吃惊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严肃认真的师兄样子。

蔺幽文双手抱胸,烦恼地想了想,眼神闪了闪,道:“虽然我们现在还不是朋友——”

夕鵩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闪动。

蔺幽文撇了撇嘴,慢慢道:“但是我们可以交朋友嘛。你想这样叫我就这样叫吧。”

夕鵩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兴奋地笑了笑,用力地点了点头。

司空临却板着脸,压沉声音道:“师姐,这话且慢,你怎么能和这种人交朋友呢?”

蔺幽文懒懒看了他一眼,道:“为什么不能交?”

司空临大声叹了一声气,道:“朋友之间是不会隐瞒事实,坑害对方的。这人对你到现在都没有说出实话,连自己的情况都不交代真,怎么能当作朋友呢。”

夕鵩脸色又变回了煞白,身子忽然抖了抖,连嘴唇都在微微颤动着。

“我……”他声音尖尖道,“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想和阿文交朋友!我不会坑害她的!”

司空临严肃道:“这么说你确实是有事瞒着师姐喽!”

夕鵩双手握拳,脸色慌张,用力道:“我没有,我绝不会,我绝不会坑害阿文的!阿文你要相信我!”

司空临叹息道:“你又怎么证明你自己呢。”

夕鵩的声音近似尖叫:“我会证明的!会证明给你们所有人看的!”

“怎么啦!”

濯言的声音突兀响起,混响在夕鵩尖声的余波之中,倒是显得没有那么做作和刺耳了。他又从三人的影子中霍然而起,这次却变成了一个二八少女,姿容明媚,看起来和沈曲有几分相似。

她硬生生将三人岔开,左瞧瞧右瞧瞧,炫耀似的摆动着长袖,得意道:“你们别吵啦。看看我,好看吗?”

蔺幽文认真地看了看她的脸,点点头道:“看着竟然比沈曲好看一些。”

濯言抚着手,叹了一声气,道:“你怎么拿她和我比呢,我说过她的脸都因为练功而僵掉了,怎么可能和我这种表情生动活力四射的人相比。这是她大堂姐的样子,虽然比不过我原貌,但就算也僵了估计也会比沈曲好看一些吧。”

蔺幽文瞥了夕鵩一眼,见他垂着头,呆立在一边不说话,但身子已不再摇摆,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便烦躁地转过头,对着濯言好奇问道:“我一直想问,你究竟是人还是妖,是男还是女,还是说根本就是一团阴影,没有什么性别之分?”

濯言轻轻一笑,捂着嘴道:“我当然是人呀,你感觉不出来吗,这只能说你功夫不到家。至于说我是男是女,这个倒是可以和你掰扯掰扯,俗话说大音希声,大象希形,我现在也确实算得上一点化影无形,本就不用分男女。但是我在练成这门功法之前,确实是个姑娘家,模样自然也比沈家这几个妙多了。遇上的这么多人里,你确实算得上可以和我以前有的一比了,之后我会考虑变你的模样看看哦。”

蔺幽文对着江水捂了捂嘴,学着濯言的表情,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闷闷不乐道:“太做作了,希望你别在我在场的时候变。”

濯言见状也凑过头去看江水,道:“有嘛,我看还好啊。”

只见水波泛滥,一片美丽晨光下,水上隐隐倒映出两张白皙模糊的脸蛋,脸颊刚要凝起,还未窥得全景,却又立马被后来跟上的水浪冲碎,只余上一片朦朦胧胧的倒影。

一块黑影却猛地糊在了两人的视线之内,好似直通天际一般,倏然压过蓝天晨光,在水上投下一大片昏暗,盖过了两人的倒影。

蔺幽文抬起头一看,只见一艘高大船只汹然破开水浪,行到了他们船只跟前,宽大的船帆绷紧飞扬,高高的船楼从甲板上拔起,和这座大船相比,他们这艘船看上去竟也显得十分“实惠”了。

一个人似乎站在高高翘起的船头,背过光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传来:“前面路不通,转头回去。”

濯言倏然阴沉着脸,不悦地大声道:“干什么呢,你在这里堵着我们船怎么走啊。”

“没听清楚吗?”那人在船头”啧“了一声,似乎误以为濯言是没听见他说话,只见他回过头,似乎和船上其他人交流了两句,一个女修便走到他的身边,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从腹腔里爆出一串声响,震动了霭霭空气:

”回头!此路不通!“

”刷拉拉“

江水被声音震得拼命拍在船舷之上,打出无数清透水花,溅到了半空融入了薄雾中。司空临惊叹了一声,却已预先走到蔺幽文跟前替她捂住了耳朵。见她回过头来看,便露出一个灿烂笑容,示意她别回头继续看那船人要干什么。

夕鵩阴沉地看着蔺幽文被捂住的耳朵,抿着嘴低下了头。

濯言却对这女修尖叫置若罔闻,用手绕着头发,用喃喃自语的口气,说着非常大音量的话,道:”这船那么大挡在这里,要怎么办啊,该怎么让她们让一让呢。“

大船船头上的两个人影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被气着了还是想其他办法了,大幅度甩着袖子从船头走下,只余下大船投下的一片阴影,兀自挡着蔺幽文她们的晨光。

”他们两个人呢。“濯言叹了一声气,遗憾地看着大船,咬着艳红嘴唇道,”人不在我怎么请求他们将船开走呢。“

”都说了这条路不通!滚回头去!“

一声爆喝猛然炸在半空,但见两个人影飘飘忽忽跳下大船船身,张开长袖长裙,似蝙蝠一般,翩翩然飞到了蔺幽文他们船甲板上。

他们两个落地时却故意重重往下一踏,甲板瞬间被蹬得摇晃了两下,舱室里的家具估计又要乱了一地。

濯言眨了眨眼睛,依旧是那副故作天真的表情,仿佛不知道这一男一女正在生气一般,嗲声道:”二位客气了。“

”客气什么?“

说话的正是那个站在船头的男修,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蓄着胡子,眼珠浑浊发红,说话时怒气冲冲地瞪着濯言,刚才在空中的爆喝也是他发出来的。

另一个女修却是刚刚发出尖叫震荡江水的人,她脸色阴沉,身上的皮耷拉松弛,只是勉强裹着瘦小瘪下的肉骨。她也阴沉沉看着濯言,张开嘴哑声道:”几位现在掉船头回去还来得及。前面的路我们都已包下。“

”包下?“濯言忽然又变了脸色,双手抱胸,高高抬着下巴,倨傲地道,”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这路有主人吗,写了你们的名字吗,凭什么不让人过。“

男修往江水里吐了一口唾沫,没好气道:”我们就是可以不让你们过去,信不信?“

老张和老于此时也听到了动静,悄悄走上甲板,看了司空临一眼。后者冲着他们俩安抚地笑了笑,轻声和他们解释着情况。

”说来说去,你们又是谁呢。我们这里可是有正经过去理由的!你看这个病大哥,他在前方那片森林里撞了邪,现在必须要回去那里治病!“

濯言却又变了副神情,眼睛无辜地睁大,手握着拳头,看起来善良又柔弱,眼神里闪着怯怯的愤怒。

那女修从喉咙里”哼哼”冷笑了两声,垮下一张臭脸,道:“有病没病的多了去了,治不好就滚回家等死,别死赖在这里装柔弱,没人吃你这一套。”

濯言轻飘飘叹了一声气,抚着自己的袖子,掐着嗓子声音尖利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既然决心不让,那我也只能和你们对抗到底了。”

“废什么话!”

男修怒眉竖起,张开手就抄向濯言脖子,濯言身形却已晃动而出,人倏然向下一矮,小腿半截融入地上阴影之中,流畅地滑动向前绕到男修身边,纤手一拉就拽住了他的腰带。

她的小腿又猛然从阴影中弹出,仿佛被阴影吐了出来一样,脚瞬时往后一个倒勾,从上架住了从后方偷袭而来的女修手臂,脚尖狠狠向下一扣,另一只脚便又迅速融下,人倏然下降,带得女修手臂猛地砸向甲板,男修身子重重翻倒,头撞到了地上。

“就这样吗?”

濯言人又轻飘飘一转,阴影仿佛咕噜噜冒着泡一样,托着她重新站起身,正立在甲板之上,看着不住叫痛的一男一女,嘴巴都快笑咧了开来。

显然这阴影不止可以像水一样任随她机动前行,还带着特殊的效果,否则单凭这两男女的修为,不至于砸一下地就痛得行动不了。

老张看得目瞪口呆,激动地咳嗽了两下,颤颤巍巍道:“这位姑娘是哪方高手,前来帮忙的啊?”

濯言笑嘻嘻道:“我是沈意的大堂姐,听说他出了事,路过这里便顺道来看看他。”

男修恶狠狠地看着她,闻言脸色愈发狂躁,从喉咙里发着声音道:“原来是沈家的人,怪不得这么有底气。”

濯言哈哈大笑,满意地点点头,踢了踢男修的手臂道:“你错啦,其实只有我这么狂,我们家其他人要有多无聊就有多无聊,他们才不会像我这样对你们,只会冷冰冰地看着你,好像很礼貌地在和你交流,但是其实他们根本不会听你说一点话。哈哈哈。”

蔺幽文看了她一眼,道:“难道你有在听他们说话?”

濯言摇晃着身子,高兴道:“我一直在和他们认真交流啊,这么认真,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忽然响起在甲板上,众人转过头一看,但见一个穿着靛蓝色衣服的中年男子平平淡淡站在甲板中间,仿佛从头至尾一直都在那里一般,没有一丝突兀之感。江风微微吹起他衣服下摆,他脸上的表情也和他的声音一样平静。

“沈家的朋友请回去吧。前面已经被我们封住了,你就算船绕过去也没用了。”

那两个男女修脸上一阵激动,急切地伸长看着他,却不敢从嘴里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打搅到他。

濯言用眼角瞟着他,嘟着嘴,嘀咕道:“你们这些人究竟是谁呢。”

靛蓝色衣服男子静静道:“还是请回吧。”

濯言眯着眼睛,似乎是唱戏的劲总算到了头,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了,冷冷道:“你看不出我们这里一个病人需要去前面治病吗,况且他之前也去过那块地,先来后到这个词可轮不到你们讲。”

“请回去吧。”靛蓝衣男子声音依旧平稳,“这位道友的病我们很遗憾,也许你们真的先去过前方森林,但是恐怕他现在就算到了前面去也找不到治病方法了。”

蔺幽文忍不住道:“前面究竟怎么了。”

靛蓝衣男子平静又冷淡得看了她一眼,声音毫无起伏道:“我们,埋汩胡家,联合着其他几乎友邻,正与炘州杜家,青州茅家商易着此地矿脉分割事宜,现已谈了个七八成,矿都已被挖了大半了。”

这下轮到濯言张大嘴,仿佛生吞了七只苍蝇,臭着脸,看着就一副被恶心到心坎里了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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